带着一身汗味,四肢活动后的通畅,林沐阳将歌曲吹成口哨上楼打开家门,刚将钥匙抽出推开门,屋子里正有欢声笑语,首先入帘的是柳静萍满脸的欢欣和对上他冷眼后的怯意,他不由得皱紧眉,冷哼一声。
柳副市长、夫人、柳爷爷、柳奶奶与林家四位大人围坐沙发相谈甚欢,柳副市长见林沐阳从玄关换好拖鞋入客厅便笑道:“沐阳,去打球了吧。”
林沐阳歉然一笑和柳家的大人一一打招呼后,进卧室取来换洗的衣裤便进浴室,反锁上门清洗许久才出来,他一直沉默越过气氛浓烈的客厅走到卧室。
穿着一袭粉色羽绒袱的柳静萍坐林沐阳床边,左手撑在床边的书桌上,抽屉被她拉开,低眸凝神间右手中指勾起一串干莲籽做成的腕珠,眼里的讥讽深深刺伤林沐阳的双眼,他从门口冲向她吼道:“放下,你出去!”
他这样不管不顾的斥唾声惊得她抖落手上的串珠,滑落的瞬间轻巧脆击瓷砖的声音揪住男子的心,他粗暴地扯开眼前柔弱的身子,憎恶地命令:“滚开!”
毕竟,干莲籽的外壳是极其坚硬的,即使林沐阳明知它不可能被摔碎,仍像捧着一堆珍宝般怜惜着它,然后小心地抚抚它灰黑色的表面,生怕它沾染尘世的污秽,轻柔地将它放进和那些留存他和清莲记忆的诸多物品重聚一起。
这串莲珠是初中毕业之时清莲将伫立秋水湖中的一株并蒂莲,将结籽饱满并逐渐干枯的莲籽采下,用小锥子刺穿莲心然后剪根略带弹性的捕鱼丝线穿成一串腕珠送给了他作为毕业礼物,她虔诚地双手捧给林沐阳,可以忽视厂自己指尖被锥子戳破残留的血滴,而他记得她被太陪晒得黑亮的脸绽放如一朵莲般的笑靥,还有她俏皮地眨着黑玻璃似的凤眼,调侃道:“可别笑我手笨啊。等你高中、大学毕业我还会送你礼物,每次都不一样的哦。”
这一抽屉的物品全是池清莲曾送与他的,干枯的合欢叶片、蝴蝶的翅膀、湖滩上拾起的洗过一遍遍的干贝壳、干菱角做成的小船、泥垒的小房子、带锁的日记本、一大叠的寄信底稿和收信、一支快用完的铅笔、一根橡皮筋、无数颗色彩艳丽缤纷的玻璃弹珠、捆绑无数次的弹弓、一块仍香气未尽的橡皮擦、蓝百相间的方格手帕、剃须刀、指甲剪、穿着结婚礼服相吻的水晶男女……。它们穿越了俩人的人生三个阶段,见证了他们从年少无知到步入成熟的每个阶段,这些物品共同印证了俩人爱情的酸涩和甜蜜,而他每次深夜睡前必会流览一遍,然后锁上抽屉将它们收放于最柔软的心底,可偏偏昨晚临睡前锁过顺手将钥匙搁在书桌前,大意的结果便是被柳静萍轻易打开了。
怎么可以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自认为一向心细如发记忆力极好的男子也有偶尔失误的时候却偏偏让人钻了空子,似乎心事被chiluoluo地偷kui了,所以他气恼自己的大意,轻视她的无教养,便粗暴地赶她出去,不顾及门外有疼爱她的亲人,也无视她由于犯错了难堪得垂下头手足无措的样子,任由她伤心地泪沾满颊,而她小小的呜咽换来他冷漠仇怨得足以杀死她的眼光。
“怎么回事?”陈淑华正坐柳副市长夫妇对面,平视可以将房间的一部分收眼底,她正陪着聊天看到一个人背对门双手插游兜脸朝窗外沉默不语,一个双手掩面梨花带雨,她轻蹙眉不动声色地走进卧室关上门。
纤长的身子被陈淑华拥进怀里,她伸手抚着女孩满脸的泪水,又怕她的家人看到,只好低语轻慰:“别哭,眼睛哭肿就不是我的漂亮萍萍了,别让你家人看见心疼,好吗?”
像一对母女般,从最初的伤心落泪到闪着泪光的灿然一笑,相抱的身子有安抚怜爱,任凭窗前的一抹背影寂落孤单。
窗外下雪了,雪花飘飘洒洒宛如坠落凡间的仙子跳着轻雅的舞步,这是今春的第一场雪,接受它的世界也如它一般圣洁无暇么?
远方的那个人一定散步在雪地里,仰着脸,放开小嘴任随雪花温柔地跌落脸庞、身上、掌心,满心拥抱它纯情的抚摸吧。
心醉之间,凡尘种种亦愿意沉沦落雪无声的意境里。
可。
“臭小子,待客之道懂不懂?你就不能忍忍?凭什么又欺负萍萍?看她哭的多伤心,要是被几位老人看见多不好!看在两代人的交情上你就别犯浑了,听见没?”一片浮光掠影的畅游被无情撕扯到现实,额头被母亲的手指快剹伤,他痛得呲牙,偏开了头。
“疼!”
“还知道疼,不然真当你是木头桩子呢,“母亲戏弄笑哄一米八几的儿子,扬头贴近儿子小声道:“是我叫她进房间的,人家又没偷你什么东西干嘛大声吼,她怕是吓坏了哭得好伤心,女孩子是要哄的,好好和人说又不会掉块肉,等伙出去对大人礼貌些,别大过年的整得大家都不开心,好不好?”
“知道,不过以后不准外人踏进我房间,你们必须得到我的同意才能进来。”林沐阳沉闷地说完仍盯着窗外的飞絮,听到耳边轻微的叹息伴脚步消失室内,沉绽一番思绪后走出房间。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仿佛一切烦忧随酒入肚中,白酒也好果汁也好,礼数和客套甚至盖过了美食赋予的诱惑。祝福赞美的话说一遍再一遍,无非是想拉进彼此的距离,给人错觉以后这番和乐美景能否继续存在,愿望永远是美好的,它可以把人在心里最企盼却又怕难以实现的想法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出来,于是……
“沐阳,萍萍没少给你添麻烦吧?”在他为柳副市长敬过第二杯白酒后,状似随意的一句客套话轻巧地将筹杯交错和三代噪音的混合统统停滞,似乎预约好的都安静了下来。
“哪里谈得上麻烦?哥哥对妹妹的关心是很正常的。”林沐阳轮廓分明的脸上虽然青涩未褪尽,但他的语气淡淡,往往说出的话有超出年龄的成熟,被陈淑华刻意安排坐他左侧的柳静萍筷子上夹了一块林沐阳最喜欢吃的滑藕片正准备送到他碗里,听出了旁边人言语的疏离,筷子伸出一半缩回放进自己碗中,垂眸一片黯然闷闷嚼着藕片。
林成辉剑眉紧拧恨恨瞪着儿子,桌下的拳攥紧,不是陈淑华安抚地握住,林老爷子在不动声色间投射过来警告的目光,他早一酒杯扔过去了,这时随林老爷子带来的几个勤务兵见菜上的足够,气氛有些微妙便悄悄地撇开。
“那是,从小沐阳就比别的孩子有担待,讲义气,长大了办事也有分寸有魄力,以后可是前途无量啊!老伙计,你这儿子是颗好苗子,我很看好啊!”柳副市长似乎没有看到在座四位老人神色各异的表情,局长夫妇一脸的尴尬,自己老婆的若有所思以及宝贝女儿苍白的面孔,他哈哈一笑,“来来,吃菜,别放冷了。”
“柳叔,您一直待我亲如父子,我真羡慕有您这样一位宽厚慈祥的父亲,可惜生错了人家没有投胎做您的儿子,”林沐阳起身举杯恭敬地朝柳副市长一鞠躬,环视一遍在座的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