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阳被李佳拉下水了。

    这是湖中央，水足有两米，此时深冬，水温冰寒刺骨，林沐阳算是水里长大，他一落水就灵敏拉住船舱，快怜李千金，人家是温室的花朵，别说游泳，镇上根本没有游泳馆，也没有池塘湾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一落水的瞬间恐惧心理可想而知了，她双手乱扑腾，猛灌几口凉水，早吓得花容失色。

    船上的刘一帆也吓得长几颗青春痘的脸上惨白，傻不愣登不知所措，他不会游泳啊，两个肇事者从最初的恶趣味中渐生惶惑，她们只想逗一逗李佳，哪曾想会让他们落水？船身摇晃，林沐阳一手抓住船舱，一手托起李佳让她的头仰在水面。

    难以忽视李佳一脸的泪，受惊吓的眼神，林沐阳双眼喷火，紧抿的薄唇张开，对刘一帆厉声吼：“把她拉上去！”

    船上三人忙从混乱中清醒了一点，刘一帆拉住李佳冰冷的小手，另一艘船上的五人聚拢来，废了半天神，林沐阳和李佳才被救上来。

    林沐阳长时间泡在水中耗去体力，靠在萧明身上，张松泉摇着浆靠近乌篷船，二人扶着瑟瑟发抖的林沐阳帮他脱去全身的衣服捂上了被子。

    一场意外吓得李佳脸无一丝血色，全身冷抖得更厉害，池清莲心里想着她不会凭着一时的捉弄让李佳吓傻吧，一阵后怕，自己也像吓傻似的成了呆头鹅。

    秀英、秀丽俩姐妹把棉被裹在李佳身上，张松泉撑篙，刘一帆坐船尾惊魂未定，也不再听收音机，才几个小时，从最初来池塘湾的欢喜到坐船尾边听收音机边缅怀湖光山色尔后突生的变故，现在他郁郁寡欢，看来以后再难踏上这条船了。

    船上的五个人心情各异，空气中只有浆划带水波单调的声音，上了岸，李镇长焦急地抱着女儿坐上吉普车，随着汽车尾部排出的浓浓黑烟，池支书心头阵阵黯然，好在女儿当时在船上没掉下去，这样一想，有一些豁达。

    池清莲静坐船头，她不时扭身瞅瞅被窝里蜷缩一团的人，他的头捂进被窝里不想理大家，一向话语挺多的张光泉一会儿坐床边，一会儿踱到船头欲言又止。萧明也想问当时的状况，春兰一双小手搅扭着，低头的样子可怜巴巴，似乎觉察到他眼里的疑惑，半天，她凑近清莲挨坐一起，俩人双手抱膝出神盯水面。

    捂了几个小时，林沐阳的身子渐渐发热，头不想伸出，偶尔听有几句说说声也不愿细听，大脑还在打混战。十岁进入池塘湾，好像在这四、五年的时间里和清莲和睦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他并不怕她，只不屑于与她结怨，可那坏丫头一次次巴不得骑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原因究竟什么？仅仅是她喜欢称王称霸的个性？联想到今天李佳不过喂自己一块巧克力就闹成的结果让人后怕，心里亦了然，十年初见的头破到后来萍萍的挨打，李佳的校外遇袭，到今天的巧克力事件，种种迹象表明坏丫头不喜欢有女生接近自己，一旦遇到特别激动。

    今天由于她的冲动差点导致人命，他心绪不明，很恼怒，捏拳暗暗咬牙，忍耐到了极点，决定这次不能轻易原谅她，更不可能像小时候愚蠢的主动妥协，坏丫头，很欠收拾，别惹我否则打你满地找牙！

    心里再恨再恼，有一点他知道，李佳、刘一帆不知情，俩姐妹的算计他看在眼里，不会把这件事挑出头，装回糊涂免得到时牵扯到镇长所长事情就闹大了。

    天渐暗下来，迷迷糊糊睡一觉醒来，出身汗身子有些虚，他挪挪身头伸出外，萧明和张光泉趴床头，张松泉早回来，他没问李佳的情况，俩姐妹回池塘湾，他起身找自己的衣服。

    “清莲给你洗干净，喏，早烘干了。”萧明从炉子上取来秋衣秋裤，林沐阳没吭声，穿好后披上秀英父亲的大衣，几个人不说话从乌蓬船跳到小船上返往池塘湾。

    临近和萧明分手时，萧明递给林沐阳一张叠好的纸条。

    陈淑华还未知今天的事，看儿子大衣裹紧以为是在湖上吹了风，唠叨几句，母子吃过晚饭，他关上门洗了洗身子，倒在床上。

    想了想，手伸进大衣口袋里。

    对不起

    短短几个字让林沐阳忍不住撕碎了纸条，他想也许这一次和清莲不算友谊的友谊算是结清了。从来不向人低头的烈女孩第一次以递信的方式承认错误，对于自己这一方来说是值得高兴的，可为什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一种莫名的情愫潜生心底，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不可否认的是俩人一路吵闹且习惯这种相处模式，虽有过愤满却觉充实，还有些小回忆的心情掺杂一起，这一句对不起，似乎又是她把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看到。毕竟她已满十四岁，不可能总保持童年时期的莽撞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