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但是心下却都对她的不上台面有些不屑。这么简单的话都应不过来,还能够做些什么事。但赵氏倒也不是真的答不上来,却是因为都是自家人,不好太落他们面子。再者,她也是老好人的性子,并不想得罪他人。
只有王氏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眼中精光连闪,真不知道当初将军看上了她什么,固执地将其娶为正室。容貌也只是中等偏上的样子罢了,只有一双较为出众的明亮眼眸,性子也是懦弱地不行,明显就不是持家的料,哪里比得上自己!这么多年来都让她占着正房的位置真是便宜她了,当初将军死后就应该将她拉下来,可是老夫人偏偏让自己等、等、等,这一等就是七年!
在老夫人面前的李玉琨与赵氏极为相似的大眼睛闪了闪,拉着老夫人的手,声音糯糯的说道:“才不是很容易就得来的呢,那观音像智朴圣僧开了光,而且一直都是供奉在寺庙里的。而且娘亲是抄了整整十本佛经给祖母您祈福,慧空大师念母亲一片孝心才将观音像给母亲的,那些佛经有这么多呢……”李玉琨吃力地伸长手臂,似乎想要比划出这些佛经的厚度。一派孩童天真的样子,只是在简单地说出一个事实。
琉璃唇角似乎微微上挑了一丝,这小子……不过其中有一句话倒是多余的,可能还会适得其反。在国寺中享受香火供奉的观音像老夫人可不敢随便供在自家庙堂,毕竟老夫人是一个虔诚礼佛之人。
琉璃身后的花霎却是瞪大眼睛一脸赞许,哎呀妈呀,小少爷你太让我意外了,不过做得好,哈哈。
“祖母,那慧空大师将母亲抄写的佛经交代母亲带了回来,说是赠与家中长者,可保其身体安康。”琉璃说罢从身后花影手上接过厚厚的十本佛经,恭敬地上前递交给老夫人。
有心的几个人有些疑惑,咦?刚刚怎么没有看到这个丫头,还有她手上还真抱着一叠厚厚的佛经。
的确是厚厚的一叠,完全可以看出这七天之中赵氏的全心全意。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一番好意,寺中大师都说了赠送给家中长者是保其身体安康么。正准备对李玉琨的话语进行挑刺的王氏也闭紧了嘴,那佛经真的不是一般的多,要想在七天完成,除了吃睡就得不停息地抄写才是啊。
这就是琉璃耐得住性子的地方,如若一开始就将佛经拿出,那王氏同样也会闭紧嘴,甚至会少去对于赵氏的那一段冷嘲热讽,但是琉璃没有。她等到王氏表达出自己的不屑之后才拿出,等于是王氏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至于花影和佛经,那真是刚刚出现的,她是在路上才想到佛经可能要用上,便让花影回到自己的院落里取来了。
赵氏在一旁有些疑惑,自己抄写的佛经不是都在寒山寺里吗?怎么会在璃儿手中。却不知这佛像本就是琉璃托付于慧空大师请其以此法转交于赵氏,那抄写的佛经根本就没有送到慧空大师手中,琉璃直接带了回来。不过疑惑归疑惑,赵氏自然不会去拆自己女儿的台。
“有心了。”老夫人点点头示意婢女收下,目光将琉璃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说道:“找个位置坐吧,也别站着。”
“谢祖母。”琉璃恭敬地行礼,脸上不露丝毫的表情。于是李玉琨也跟着她一起到赵氏身边坐下了。
接下来就是叽叽喳喳乱七八糟的谈话,李玉琨明显提不上兴趣,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小爪子,但琉璃却不时捕捉一些有用的信息。琉璃敛下的眼眸中波光微闪,如同投入一块石子到湖中时除了溅起涟漪,还不可避免地掀起几许浑浊的色彩。
京中的局势越来越不稳定了,她能够预料皇帝过不了这个冬天,但是她还并不清楚几个势力的分布。但是从近几年不少还身体健壮的老臣以各种离奇的方式死去来看,那只在京中的黑手都是来自同一个人,那个人很有可能也在京中,或者说是在皇宫之中。但是会是谁呢?太子她曾多次派人试探过,的确是懦弱无能的性子,甚至有点逃避的性子,不想也不敢去面对即将要到来的暴风雨。所以必定不会是太子。但姜皇后心狠手辣,宫中再无其他皇子……
以这种阴毒的方法残害朝中大臣,也只有见惯了阴暗的宫中之人做得出了……姜后的可能性极大,但还并不确信。说到姜后这个女人,一生风雨飘摇,两次被贬入冷宫之中,却都凭借着过硬的家世和狠辣的手段爬上最高点。本来皇帝只是想娶她来牵制权大势大的姜家,却没有想到真正牵制的是自己。姜皇后手段高明,一直将自己的儿子庇护在羽翼之下。但为人却也缺少柔情,对待自己的骨肉也是如此。太子对于自己的母亲又敬又怕,母亲那种无微不至的保护更让他缺少历练,养成懦弱的性子。
琉璃有些出神,以至于没有听到老夫人唤自己的名字,直到李玉琨扯扯她的手,软糯糯地说道:“姐姐,祖母唤你呢。”琉璃这才抬头,正好碰上老夫人投过来的眼光,目含威严,明显带着几分不喜的模样。自然,一个长辈数次提到自己的名字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应该。
这时琉璃身后的花影唇瓣轻动,一丝声音滑进琉璃耳中:“小姐,老夫人是在说您的婚事,道您如今已十七,也应该找个人家嫁了。”
琉璃向老夫人说道:“一切但凭祖母做主。”婚事什么的,她并不想管。这婚事定下来到真正的大婚日子也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这其中的日子也足够她去做点什么,或者也会有人对李家做些什么。太子登基,李家不会存在,她能断定。这婚事老夫人想用她来换点什么就去做吧,也当李家养了她十七年的一点儿回报了。
老夫人点点头,一双威严的眼眸盯着琉璃一阵子,才缓缓移开。这要是个平常的小辈,早就被吓住了,可惜琉璃不是,所以她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看着率先移开眼的王老夫人。
身后的花霎不淡定了,小姐,您就这么同意把自己嫁出去了?她们要是马马虎虎找个婆家呢?那小姐您怎么办?虽说小姐你银两不少陪嫁不愁,但是至少也要个配得上你的人吧,就这样?但凭那两个姓王的婆妇做主?啊……花霎想捂脸痛哭,她这么好的小姐啊,不能被这两个人毁了啊……不行,回去一定要劝劝小姐,否则她还真听那两个家伙的话把自己给卖了。
老夫人身后一直立着的王氏开口,“琉璃啊,姨娘也替你看了几家合适的人家,永安侯府家的嫡二公子,偏将军家的大公子,还有淮南王世子年纪都合适,改天带你去见见也了解了解。”那表情虽说不得瑟但也欠揍。赵氏不喜外出,自从丈夫战死沙场之后就几乎没有参加过宴席,然后王氏凭借老夫人侄女的身份替她参加了。当然,王氏很聪明地没有用妾侍这个身份,自然也知道这样是于礼不合的。
琉璃眼角微微上台,敛下眼眸,一个姨娘应该是唤自己小姐才是吧,也应该自称奴婢。老夫人的意思越来越明显了,王氏也越来越嚣张了。不过这几户人家听起来倒也不错,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流连声色的人,看来王氏也是想把自己嫁地好一点来给自己的儿子搭桥。毕竟她自己没有女儿,只有以后儿子娶妻来联姻。
“小姐。”身后花影的声音又传来细细的声音,“王氏选得很巧妙,这几户人家几乎都是青年俊杰,但是都有自小的青梅竹马,心有所属。”
所以说自己嫁过去一定是个拆散鸳鸯的不讨好的恶人么……琉璃眨眨眼睛,来掩饰去她的眼眸微闪。她轻轻说道:“姨娘,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母亲去做吧,毕竟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也不好与男子太过多的接触。”一句话将狗拿耗子的王氏堵得死死的。
身后花霎不禁想翻个白眼,小姐,是谁大半夜不睡觉穿着男装穿梭于自己的赌场、钱庄和妓 院之间啊?虽然小姐这些事情不太管都是交够自己和花影处理,但是却习惯于每个月亲自整理一遍账簿。所以说小姐与不同男子的接触绝对是这里夫人小姐里面最多的,没有之一!好吧,其实她和花影更要多一点。
王氏也没想到琉璃会淡淡地来上这么一句,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讽刺,因为琉璃只是淡淡的语气,没有丝毫的不满之意,似乎在平静而淡然地诉说一个事实。但那其中对她的指责却多多少少让她面色有些不好。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宴,毕竟琉璃和赵氏是午膳过后才赶来的,众人也是。
晚上一轮明月当空,星河璀璨,明亮的星星环绕在圆月周围,但却夺不去月亮太过耀眼的光芒。淡淡的云彩笼罩四周,被风吹着飘过,看起来就如同是月亮在云层中移动一般。火红的灯笼之间已经点上火红的蜡烛,明亮的烛火跳窜,给已经黑暗清冷的四周添上淡淡的温暖。
晚宴气氛也算得上其乐融融,但是赵氏母子母女却多多少少有些被隔离之外的意思,家人对其态度并不热络。晚宴结束之后,大家正准备离席一起去院落之中赏月品尝月饼时,王老夫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黎琴,珑儿明年科举考试,缺少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你看趁着中秋喜庆,将王蓉扶为平妻如何?”
赵氏的脸在那瞬间变地惨白,因为这不是商量,而是时间都已经订好了的——通知。
第五度、刁语琉璃答
琉璃面无表情地抬眸看着面露得意的王氏一眼,王蓉也就性格泼辣做事狠绝了点,也是个没头没脑的,大事还得倚仗老夫人才行。如若老夫人真的在当初父亲死后便任由王氏将母亲斗下去,恐怕这个家也要大乱。赵氏不语,她是实在说不出话来。虽说自己这些年并未为这个家做出什么,二房的事情也一直是王氏在打理,但老夫人这样直接地定下来却也让她太为寒心。李玉珑缺少一个嫡子身份,就一定要将王氏扶为平妻么,也可将其放于自己身下抚养,同样可以有一个嫡子的名号,甚至是嫡长子。老夫人这么做恐怕也就是趁机将王氏扶上去罢了。
可她却不知道王老夫人完全不是这么想的,她想的是这:七年来都将你赵黎琴好好地供在我们李府,也没有去动摇你的正房身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不是李家是大门大户,在京中也不能惹出什么风言风语,怎么可能还容得下你,早就将你休掉了,到时候你还谈什么正室身份,你的一对儿女恐怕身份也会大降!所以说王老夫人还是觉得自己对于赵氏很是仁慈,毕竟这七年一来可不是将她养在李府么。所以说她的一对儿女也该为这个家做一点贡献,为珑儿铺铺路。
人性的自私会显露出来,但永远都是相对于某一方面。比如说这次,王老夫人对于赵氏母女母子是即为自私冷酷的,但是对于李玉珑来说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祖母——为他铺路,为他早早地准备好一切,关心他、疼爱他。没有一个彻彻底底的恶人,也没有一个彻彻底底的好人,立场不同好坏也即有所差异。
琉璃对于王老夫人的话语没有什么反应,因为这早已是她预料之内的事情。她看到的有王老夫人对于自己和母亲的自私,也看到了王老夫人对于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孙子的无比疼爱,没有谁是真正的恶人或善人,真情一定会有,但一个人对于不同的人付出的真情必会不同。远疏近亲,人之常情罢了。
琉璃的眸子淡若止水,清冷的面庞之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在红色蜡烛的环绕之下如同一个精致的陶瓷,显得极易破碎。没有必要生气,也无需难过,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付出真情,失去或得不到的时候自然也不会觉得怅然若失无法自拔。
“祖母,这恐怕不妥当吧。”琉璃却还是淡淡地开口,因为她注意到赵氏笼在袖中的双手已经紧紧攥住衣袖,甚至还有些微微颤抖,自然是不可能开口了。“平妻一说源自商贾之人,行商作贾之时正室于家,身边另娶一妻照料一二,称为平妻。这样做,岂不是将我们李家与商贾人家放在一条线上?”琉璃的话可是说的毫不客气,直接出言讽刺。仿佛没有注意到王老夫人立刻落下的脸,自顾自地说道:“更何况,让李玉珑寄养在母亲名下,就可以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岂需如是麻烦?”
“放肆!”王老夫人终于怒喝一声,手掌重重地拍在餐桌之上,碗筷叮响。“我与你母亲说话,你没有请示就胡乱插嘴,我李家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老夫人显然气得不轻,平时在家中可以说她就是天,即使是李玉珑也是在老夫人面前恭敬、敬爱,哪个小辈会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就是这种极大的反差才会让人觉得气愤,生活在一个极端的优越感里太久的人,自然不会是处在高位俯瞰他人情绪的局外人。
琉璃并未被吓到,老夫人还不会对她用家法,棍杖、掌嘴这些更是绝对不会发生。因为花影说后日便是宫中梨园宴席,老夫人如若想让自己寻觅一个说的去的夫婿为李玉珑铺路,就绝对不会让自己身上挂彩。所以自己才会敢说出这些话来。至于她会体罚赵氏的可能,也不太可能,宫中宴席若想让她出席,便一定会让赵氏带着她一同前去,让王氏带去的话怎么也不会妥当,那些贵公子哥可能还会瞧她不上。
赵氏许是也被老夫人突如其来的怒气给吓住了,慌忙说道:“母亲,璃儿她也是一直口快,并没与质疑你的意思。”琉璃注意到,赵氏的手虽然说是在颤抖,却还是在小心地维护她。
“怎么没有?她就差说我将李家变成商贾之家了!”老夫人咄咄逼人,周遭的人也不敢乱说什么再去惹怒这位老佛爷。“还有没有点规矩!”
李琉玲和李琉瑶两个小丫头眼珠子转来转去,扫过赵氏又扫向老夫人。李琉玲是略带好奇地看着琉璃,就如同看见一个珍惜物种一样,哇,竟然敢这么和祖母说话,好厉害啊……她满眼都是一闪一闪的崇拜之状的小星星。而她的妹妹李琉瑶眸中却是不屑,果然很蠢,竟然敢这么和祖母说话,也不怕祖母一生气,发落了你们母女俩么。母亲说得没错,这赵氏和她的一对儿女,在这个家就是占位置的。李琉瑶看三个人的目光是越来越不满。
琉璃不慌不忙地起身行礼,清润如玉的声音从她嘴里如同珠子落入玉盘的清脆,连贯地吐出,“的确太没有规矩了,是琉璃逾越了,愿意受罚。”这家宴每个人的贴身奴婢不能在身边伺候,否则花霎又要在那翻白眼心中道:小姐您倒是会演戏,您都这么做了示弱了,老夫人还会罚您么,还不是被您白骂了一顿。
花霎没有猜错,这次王老夫人的确不会罚琉璃,这是看在两天之后那场宫宴的份上。如果没有宫宴,她绝对会严惩如此掉自己面子的琉璃。所以花霎看的事情没有琉璃那么全面,也会在某一天,突然地,为了琉璃而死去,让一直被她关怀地很好的小姐第一次流下眼泪。
不过示弱是示弱,怎么那第一句听起来这么不是滋味?老夫人扫了一眼垂首模样恭敬的琉璃,又扫了一眼明目张胆地坐在餐席上的李玉珑和王氏。老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知道错了就好,你母亲也是见你自幼丧父一直疼爱有加,对于这些礼仪从来都不严加管教,这样可怎么嫁到夫婿家中?过上几天让王麽麽亲自教你这些礼仪。”王麽麽是以前宫中的麽麽,现在专教京城贵女礼仪规矩,李琉瑶和李琉玲都是由她教导的。
看来过几天就要给她小鞋穿了,罢了。琉璃谢过老夫人然后坐下,听着老夫人若有若无地指桑骂槐般的训话,脸上表情淡淡。到时候再看吧。
而听到夫婿这几个字,钱氏的眼珠子是转了两转,看来老夫人是打算将李琉璃嫁出去了,过几天宫中宫宴,她也要将自己的女儿带出去,好替她们张罗张罗婚事。
李琉玲如今刚刚及笄,李琉瑶却还要比她小上一岁,只有十四岁的年纪。但是钱氏却认为亲事要早早张罗才好,否则到了适婚的年纪却没有人上门提亲,岂不是掉面子的事情。
然后便是到院中赏月,琉璃和李玉琨都是对此兴致缺缺,也无怪于他们,月亮也就是那个样子,圆是圆了点,但和平常有什么不同?而身边的人都是说一些各个府上的事情,也没有涉及多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