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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我想倾吐的人(1/2)

    下课鐘还没打,台上的教授就关上投影机宣布下课。一直盯着手机发呆的程子言起先没注意到,直到一旁的同学都s动起来,他才发现已经下课了。不过今天下课后的情况不太一样,平时一下课都是做鸟兽散,今天同学们则是一团一团聚了起来,不知道在讨论什麼。

    程子言有些慌张,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麼,一名同学正巧从一群朋友裡打了招呼走出来,程子言赶忙抓住她,问道:「那个……」

    nv同学似乎被程子言突然的碰触吓到了,想也没想直接chou回手,表情怪异。程子言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没关係。」nv同学不着痕跡地打量他,「怎麼了?」

    「喔,我是想问,大家在做什麼呀?」

    「刚刚教授说要分组做期末报告啊,二到四人一组,先分好可以先选主题。」

    「喔,谢谢。」程子言傻傻笑了笑,东西都没收就先跑去找阿强他们,没注意到nv同学在背后打量的目光。

    只是没想到来找阿强时,阿强却说他们已经分好了。程子言愣了,没反应过来,「你们分好啦?」

    「对啊。」阿强的神情非常冷漠,其他两个男生更是没搭理程子言的意思。程子言感觉到双方奇怪的气氛,有些不安,望向一旁的顏玲彧和林蕴儿,「妳们分好了吗~那我跟妳们一组好不好?」

    谁知这两人毫不掩饰地大翻白眼,吭都不吭就别过脸去,继续聊天。

    「……」如此明显的敌意,让程子言有些无所适从。自那天从擎天岗回来,阿强他们就不太理他。虽然张震霖一再告诫不准接近他们,程子言还是不太愿意就这麼放弃这段友谊。

    若是平常人被这麼对待一定是又羞又怒,就这麼开始冷战也是大有可能。但程子言一向坦率直白,直接问说:「你们怎……」

    话还没说完,收好背包的阿强就领着两人转身离去。林蕴儿也踩着高马靴站了起来,跟着顏玲彧离开,经过程子言身边时还恶劣地撞了他一下。

    程子言虽然不是很高,但也只是nv孩儿的一撞,他没费什麼力气就站稳了。只是比起被撞这麼一下,昔日好友的恶劣态度更让他受伤。

    他不明白发生什麼事了,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回过神来时,却发现班上的人全都在偷看他,然后又迅速藏起目光。

    到底是怎麼回事?

    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自从从擎天岗回来,不仅阿强他们的态度变了,连班上的气氛都怪怪的。程子言一直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程子言强打起精神抬起头,没关係,当务之急是分好组,然后快点选报告主题。只是当他又去找人同组时,别人不是已经分好了,就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后直接拒绝。问了五组人后,全班同学都散得差不多了,没分到组的他只好去找课代。还有一些零星的人也没分到组,差不多有六个人,全围在课代身边凑团。

    「那个,我──」

    他才一开口,背对着他的眾人瞬间回过头来,神se尷尬地瞅着他。程子言被那一致的动作和目光挠得极不自在,正想开口,其中一个男同学就对一旁的其他j人说,「我们一组吧。就选第叁个题目。」

    「……」程子言默默放下半举的手,心口酸涩,看着剩下的人分好组后立马散了,他还杵在原地。

    为什麼?

    为什麼大家都躲着他?

    教室裡剩下课代与他。课代不自在地走过来,拿着名单说:「你没分到组吗?」

    程子言抿着唇,微微撇过头去。「嗯。」

    「你和李胜一组吧。他今天没来,也没分到组。」

    「李胜?」程子言对这个名字完全没印象。这并不奇怪,大学一个班少则四十人,多则六七十人。平时上完课大家就各自散了,小团分得极细,因为团与团间不常来往,有时候根本没办法认识所有人。

    「就是那个一堂课都没来的人,我有他的电话,你试着联络他吧。」

    程子言捏着课代递给他的纸条,上头躺着陌生的电话号。他从来没被排挤过,而现在,竟然在大学被排挤了。

    为什麼?为什麼?

    为什麼?

    见课代收好东西也要走了,程子言唤住他:「为什麼?」

    课代瘦小的背影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子言紧紧捏着纸条,然后用衣袖粗鲁地抹眼睛,偏不让眼泪掉下来。

    「子言!」

    程子言猛地回过神来,就见戴立天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抱着咖啡罐走路,从工作室出来时狠狠拌了一下,往前扑去。还好戴立天本就注意着他,及时将人揽到了怀裡。

    程子言是站稳了,但是怀中的咖啡罐却这麼脱手,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店裡的客人全被巨响吓了一跳,纷纷往工作室的方向看来。戴立恆原本在外场,听到声音后也跑了进来,被眼前咖啡豆及玻璃撒满地的情况惊傻了,「怎麼回事?」

    戴立天抱着程子言,对戴立恆摇了摇头,「没事,你出去忙吧。」

    程子言紧张道:「对、对不起……我会赔……」

    「不是赔不赔的问题,你坐下。」

    「啊?」

    戴立天又道:「坐下。」声调温婉,语气却非常强y。

    程子言侷促不安地坐到一旁的工作椅上,见戴立天拿出室内扫,赶紧站了起来也想帮忙,却又被戴立天压住肩膀。他抱歉地望着戴立天,戴立天只是有意无意地凝视着他j秒,就去扫玻璃了。

    程子言默默地看着戴立天打扫的背影,然后想到了张震霖。

    他也曾打破一个昂贵的古花瓶,张震霖不但没斥责他,也跟戴立天一样把他安顿好后就打扫去了。程子言偷偷摸出手机,打开与张震霖的对话介面,看到自己中午传过去的讯息始终没有已读。

    他眼神暗了暗,自从那一天之后,张震霖都住在公司,连讯息也没回j条。

    实在是不愿意这麼想,但张震霖是不是……在躲他呢?

    全班的人都在躲他,连张震霖也是。

    程子言抿了抿唇,眼眶有些酸涩。

    戴立天扫完地转过身来,就看到程子言盯着手机发呆,一双大大的眸子毫无生气,与平时活泼的样子大相逕庭。他瞇了瞇眼,轻唤:「子言。」

    程子言吓了一跳,收起手机。假装捏起一旁开封的咖啡生豆。

    戴立天温柔地笑了笑,「张震霖今晚要来载你了吗?」

    正捏起一颗劣等豆的手颤了一下,手中的豆子掉进咖啡豆裡,找不到了。

    戴立天看着慌慌张张捞咖啡豆的程子言,「你还好吗?」

    「嗯……」程子言努力笑着,「今天也是自己回去吧……他、他没空。」

    儘管程子言再怎麼努力勾起嘴角,戴立天也能清楚从他的眼神中瞧见失落的情绪。他所认识的程子言是大喇喇的、不拘小节的,有什麼情绪都直接表现出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程子言强顏欢笑的样子。

    「今天我载你回去吧。」

    「欸?啊……不用啦。我搭计程车。」

    「每次都搭计程车很贵吧?」

    「没关係,他有给我钱──」

    戴立恆一从外头进来就听到两人奇怪的对话,歪头看程子言,「谁给你钱?」

    戴立天也听出端倪,却不动声se,对弟弟道:「立恆,你先帮我确定圣玫瑰的数量好吗?」等到戴立恆乖乖出了工作室,才继续对程子言说:「每次这麼晚都搭计程车还是有点危险,我载你吧。」

    程子言摆摆手,「不会危险啦。而且我每次都有拍计程车的司机证传给张──」

    「若真的出了事也来不及了。跟他说一声吧,说今晚我载你。」戴立天难得有些强y,脸se也不如以往温和。

    「喔……好。」

    程子言偷覷戴立天离去的背影。他第一次见到戴立天这个样子,以往不论什麼时候,戴立天都笑瞇瞇的。

    将挑好的豆子密封起来,把外场都打扫好后,程子言拿出手机传讯息给张震霖。

    『今天我让立天哥载喔。他说要载我回家。』

    讯息送出后,程子言明显感觉到心臟紧张地跳动起来。以前他搭车回家时总会照张震霖的吩咐传计程车的资料过去,张震霖也会及时回他。但是这j天下来,张震霖仅是已读,不再回任何字了。就算有回,也只是叮嚀他早点睡。

    「……」

    惊觉眼泪快要流出来,程子言赶紧闭起眼睛。

    戴立天拿着钥匙走出门,却看到程子言站在店门口盯着手机发呆。

    「怎麼了?」

    「啊……没事。」程子言捏着手机笑了笑。寒风吹来,冷得打了个喷嚏。

    已经十二月了。台北的十二月又s又冷,还好现在没有下雨。

    戴立天解下自己的围巾,绕到程子言空荡荡的颈子上。

    「谢谢……」

    「上车前忍一下吧。」

    领着程子言来到停车处,戴立天注意到程子言一直瞄自己的手机。好像在等着什麼一般。

    「张震霖有回什麼吗?」

    程子言坐进车裡后就解开围巾,摺好放到腿上。再看一次聊天页面,默默地摇头。

    「没有回?」戴立天蹙起眉头。

    程子言似乎很失落,眉尾垂下,「……他没有看。」

    「不是他叫你要主动联络的吗?他却连看都没看?」

    程子言,把不开心压在x腔裡。「他可能真的很忙……」

    戴立天转动方向盘,重重哼了一声。

    今天戴立天的情绪似乎不怎麼好,程子言再怎麼迟钝也感觉到了。他缩了缩肩膀,「立天哥……你今天好像特别兇。」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不怎麼友善的表情,戴立天花了两秒让自己冷静一下,才恢復平时的样子。想要转移话题,刚好瞥到车站看板上的数字时鐘。

    今年快过完了。

    「圣诞节快到了。」

    程子言歪着头想了一下,淡淡地笑了,浅灰se的y影落在下眼瞼,「对耶。」

    他还记得高中有一次圣诞节,张震霖带他去吃圣诞大餐。

    戴立天瞥了程子言一眼。「你们有讨论要去哪裡玩吗?」

    「没有。」程子言在心裡想着,张震霖可能连圣诞节快到了都忘了吧。

    「班上的同学们呢?」

    程子言顿了一下,眼神闪烁,「嗯……他们有说要出去玩……」

    戴立天马上就捕捉到程子言显而易见的异se。程子言本就不擅长掩藏心思,就某一方面来说,和张震霖也挺像的。戴立天蹙起文雅的眉,伸手将车内的音乐转到最小声。「子言,你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说。」

    程子言躲避戴立天的目光,低头凝视自己不安j缠的手指。沉默了很久,才:「我在班上……j不到朋友……」

    「怎麼会?」

    程子言皱着眉,眼眶有些泛红,但还是努力忍着,半天都没有说话。

    戴立天找个路边停下,把音乐关掉。

    车内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戴立天耐心等着,专注凝视程子言的脸。程子言不知道想到什麼,表情从侷促到纠结,再从纠结转成难堪,最后一张小脸都红了起来,好像快哭了。戴立天一下没忍住,伸手抚摸程子言暖呼呼的脑袋,再慢慢往下移,轻轻揉着程子言的后颈。

    他柔声道:「告诉我吧,我在听。」

    程子言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

    戴立天也不c促。许久后,程子言努力深呼吸,想让声音稳一点,勉强勾起笑容,「不过没关係,应该很快就过了。」

    「你不需要强顏欢笑。」戴立天很不喜欢这样的程子言,以前的这个人,都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面对自己真实的感受没什麼不对,而且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藏。」

    程子言摇了摇头,抿着唇,「不,我……」

    「子言─…」

    「立天哥。」程子言打断戴立天,鼻头发酸,「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谢谢你。」

    戴立天无奈禁声。的确,虽然程子言的情绪一向很明显,但还真没在他面前真正哭过。以前张震霖爽约那次,程子言也只有s润着眼闹脾气而已,而且很快就被抚平了。

    戴立天不再b程子言,两人各自沉默。程子言看向窗外,像是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般,原本红着的眼也渐渐退红了。

    许久后,戴立天突然道:「张震霖知道这件事吗?」

    程子言沉默了。

    「嗯?」戴立天觉得奇怪,但又觉得很正常。「不知道是吧?」

    「他很忙……」

    「他很忙你就闹啊,你以前不是很会闹吗?」

    「……」

    戴立天知道自己失态了。烦躁地捏紧方向盘,脑中却闪过一个想法,他狐疑道:「难不成你们吵架了?」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以前程子言如此坦率直白,就是因为张震霖处处包容。如今程子言学会了逞强、强顏欢笑,一定是因为张震霖这张保护破了,让他无所适从。

    否则,又有哪个觉得自己被宠着的人,会如此压抑自己?

    戴立天凝视着程子言,忽然想到张震霖没看讯息这件事,更确定程子言和张震霖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麼事,才让曾经坦白直率的程子言选择了沉默,甚至是却步不前。

    见程子言不回答,戴立天又问道:「他是真的很忙吗?」

    谁知,刚刚还能忍着的程子言先是眉头一皱,脆弱之情瞬间现於脸上。不到一秒,一滴眼泪就这麼滑了下来。戴立天心裡一惊,x腔裡的心臟狠狠揪起来,一g怒气衝上心头,「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子言倔强地抹去眼泪,转头不看戴立天,似乎是不能接受自己真的哭了。戴立天伸出手板住程子言的肩膀,想将人转过来,程子言却y撑着不转。戴立天有些心急,将整个上半身都倾了过来,下一秒,一声突兀的铃声忽然响起。

    「……」两人的动作霎时停下。戴立天默默收回手。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程子言滑开手机,看清来电者时,整个眸子都亮了。

    「喂……」

    『你在哪裡?』

    太久没见到那个人了,现下只是听声音,程子言就感觉到一g说不清的情绪从x口涌出,直往喉头衝上来。

    「张震霖……」

    他好想他。

    看着同学聚在一起聊天时、独自在餐厅吃饭时、一个人在学校裡乱晃时,还有……在黑夜裡搭上计程车的时候。

    每一天的……每一刻。

    『……你在哪裡?』张震霖的声音沉了j分。

    程子言回过神,抬起脸探头找路标,「我……在、在……」

    戴立天轻轻拿过程子言的手机,贴到耳边。「罗斯福路。」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只听得到张震霖沉重的呼吸声。戴立天也没有多说什麼,仅是若有所思地垂着眼。

    程子言微微朝戴立天倾身,想听是不是张震霖在说些什麼。

    「立天哥……」

    『我知道了。』

    张震霖主动掛了电话。

    将手机还给程子言,戴立天揉了揉眉心,「我们在这等他。」

    「咦?他要来吗?」程子言眼睛亮了起来,「他今天要回家吗?」

    戴立天奇怪地瞄向程子言。

    程子言捏着手机,像个傻子般笑了两下,忽然想到什麼,怯怯地覷了戴立天一眼。「……」

    戴立天见到这孰悉的表情,也知道程子言的情绪缓下来了。这人儿,开心这麼简单,难过这麼简单,都只因为……张震霖。

    戴立天先笑了一下,抹去尷尬,「抱歉,我刚刚失态了。」

    「喔……不会啦,是我……」

    戴立天伸手揉乱程子言的头髮,苦笑,「你跟他一起住吗?」

    程子言点头,后又摇头,「住隔壁~」

    戴立天会意,意有所指地呢喃:「嗯……住隔壁……又给你钱?」

    感受到戴立天询问的眼神,程子言脑袋转不过来,努力理解对方的意思。最后憋出一句:「是不是很像发零用钱?」

    戴立天愣住,随后噗嗤一笑。「的确很像他发零用钱给你。」

    「嘿嘿,是吗?」

    看程子言只因一通电话就从委屈难过跳脱出来,圆圆大大的眸子全是喜悦之情,戴立天心内五味杂陈,道不清是欣还是难受。他看尽了人x黑暗,除了年纪极小的孩子,倒真没看过如此单纯的人。

    只因一句问候,一直以来所有的委屈立马烟消云散。一句怨言也没有。

    ……而且谁也无法代替。

    「子言。」

    「嗯?」

    戴立天有些犹豫,yu言又止。「你尽量……别再跟他拿钱了。」

    程子言歪头,不解。

    戴立天担忧地望着他,「你懂吗?有些事情你绝对不能习以为常。习惯是很可怕的,会消磨人的心智,让关係失去平衡。」戴立天不知自己会不会把话说太重,又赶紧说:「但我想你不会那样的……你是个好孩子。」

    「是吗……」程子言喃喃道,感觉心臟的跳动似乎比刚刚快了一点,一下一下,沉闷地撞在x腔上。仔细想想,的确发现诡异的地方。以前他还会为了消除亏欠感而拼命还张震霖借给他的钱,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还钱的想法慢慢消失了,自己也没有发现。

    虽然他会尽量省着用,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好像有什麼改变了。

    「子言?你还好吗?」

    程子言下意识躲避戴立天的目光,「没事……」

    「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你是不是觉得不舒f?」

    程子言摇头,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他知道戴立天是为他好,之所以会感觉不舒f……是因为戴立天说的没错。

    钱在任何关係中都是很敏感的话题。他知道张震霖不会在意那些「小钱」,他顾忌的是不知在何时渐渐改变的自己。先是排斥张震霖塞钱,同时心存感激,有时一起吃饭甚至会抢着付帐。现在却是亏欠感j乎等於零,也没了还钱的想法。若再这样下去……「理所当然」的心态不知会在何时萌芽。

    那是任何关係中最可怕的杀手。

    「子言……」

    「我懂了,立天哥。……我懂你的意思。」

    戴立天有点讶异,他没料到一向单纯、头脑又跑不动的小老虎这麼快就理解他的话。只是开心之餘又不免担心,这代表着他的臆测对方自己也有感觉了。

    「立天哥。」

    「嗯?」

    程子言捏手指,「总感觉你好像什麼都知道。像之前有j次,我话都还没说,你都能猜到我大概想讲什麼。」

    戴立天微笑,「懂你的人很少吗?」

    程子言一愣,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戴立天。戴立天知道自己说中了。

    他就喜欢程子言这样,思想单纯,x格乖巧,相处起来轻鬆恣意。一个小小的笑容,就如春风般暖人心扉。

    「张震霖不懂你吗?」

    被这麼反问,程子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谨慎想了一下,又觉得所谓的懂与不懂难以定义。

    见程子言陷入胶着,戴立天知道不能在这个话题上着墨了。伸手轻抚那软软的麻糬脸,「他懂不懂你无所谓,你只要记得……我懂你,就够了。」

    除了张震霖之外,程子言还真的没被谁摸过脸,一抹奇怪的感觉闪过心头,刺刺的麻痺感从被抚摸的每吋肌肤直钻脑髓,让他不自在地往后避了一点。突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如大l般打了过来,两人往车头看去,就见穿着坚挺西装的张震霖立在前方,他的后头还停着标誌为斜l的墨黑se轿车。

    黑夜裡,那双y沉的眼如鬼魅。正恶狠狠地瞪着两人。

    这麼久没看到那个人,本该高兴的,但此时程子言却被他散发出来的气息吓傻了。

    「出来。」

    即使听不到声音,程子言也知道他说了什麼。忍着从四肢窜上来的寒噤,颤抖着手解开安全带,然后慢吞吞地开门下车,走到张震霖身边怯怯地拉了拉张震霖的衣肘。高级西装的布料触感良好,却让程子言清楚感受到西装底下沸腾的血y。

    张震霖居高临下扫了瑟瑟发抖的程子言一眼,怒火与y寒j织环绕,像蛇一样缠到小人儿身上。

    「上车。」

    「什麼……啊!」

    张震霖二话不说,猛地攫住程子言的手臂,又拉又扯将对方塞进自个儿的轿车后座,洩愤般用力甩上车门,遥控反锁。

    戴立天被张震霖的暴力行为吓到了,下车上前,却被对方强势地挡住去路。

    「你在做什麼!这样很容易受伤你知道吗!?」

    「我在做什麼,我自己知道。」薄唇轻啟,吐出阵阵血意。张震霖抓住戴立天的衣领,将人提到面前,用力之猛,隐约听到衬衫撕裂的声音。一字一字缓慢地警告:「我和他的事,劝你少管。」

    张震霖本就长得高大,一张脸刚毅严肃,不怒自威,发起怒来更是震慑霄汉。戴立天屏着一口气,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教出这样的孩子?

    往下一瞥,衬衫已经被扯裂了。

    戴立天逞强勾起嘴角,「他在学校受了多少委屈,於你不能说,却对我说了。你还说你能保护他?」

    张震霖的理智本就快被烧完,即使沉稳如他,被这麼一激,如蚕丝的理智也j乎断线。一把将人压撞在车门上,雄狮般的眸子裡爬满血丝,正要抡起拳头揍人,又听到戴立天说。

    「如果你只在意自己的愤怒,你就不配说自己能保护他。」戴立天咬牙忽视内心的恐惧。「你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哭泣声。」

    张震霖努力拼起破散的理智,侧头往自己的轿车看去。就见被反锁在后座的程子言惊魂未定,像被吓傻的孩子巍颤颤地瞅着门外的他。

    「让子言害怕的是你。」

    张震霖回瞪戴立天,气势慑人。但不难看出有一丝动摇。

    「你能否认我的话吗?」戴立天鼓起勇气,反抓张震霖的手腕,「如果你不能好好照顾他,就放开他!」

    张震霖瞇起眼,短短两秒的沉默,让戴立天煎熬得彷彿两世纪这麼长。最后,淡se的薄唇吐出阵阵y寒,「我想要的……就绝对只会是我的。」

    那声音飘渺无根,似乎是从地狱漫延出来的。戴立天全身汗ao直竖,心臟像被瞬间冻结一般。张震霖放手后,他像缺氧的鱼用力吸了一口气。

    张震霖将戴立天充满惧意的眼神收进眼底,带着浑身的冷意转身大步离去。

    一路上程子言都不敢说话,躲在后座的边角处,确定张震霖即使透过后照镜也瞧不见他。张震霖似乎在沉淀情绪,仅是转开缓慢轻柔的声乐,安静听着。

    「张震霖……」转入车库时,程子言终於从小角落爬出来,攀在车椅后。

    张震霖挑眉,「嗯?」

    程子言的声音小若y犬,「你……还在生气吗……」

    「嗯。」

    「呜呜……」程子言又默默躲回去。

    张震霖停好车,下车后却见后车门没任何动静。儘管心情差到极点,张震霖还是伸手开了门。他很高,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只能隐约看到顶着软髮的小脑袋。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张震霖额角爆出青筋。「你不下来吗?」

    「你还在生气……好可怕……」

    「你再不下来,我就把你丢在停车场。」

    也许是觉得停车场比生气的张震霖还可怕,总之程子言终於慢吞吞地下车了。张震霖冷哼一声,逕自走进电梯裡。程子言走得慢,还差点被电梯夹到,还好张震霖及时伸手按住门。

    「蠢死了。」

    「你为什麼要生气……」

    张震霖斜睨了程子言一眼,抿唇,「无所谓,反正也不会有类似的事了。」

    「什麼意思?」

    「因为以后他不会有机会载你了。」

    「真的吗!」小老虎眼睛瞪得圆圆的,全是期待之se。「你以后都要来载我吗~」

    电梯登一声,到了。张震霖大步走出去。「去把咖啡店辞掉。」

    程子言霍地停住脚步,直直盯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