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八戒中文网 > 其他综合 > 河自漫漫景自端 > 河自漫漫景自端-第54部分

河自漫漫景自端-第54部分(2/2)

是傍晚的时候回来的,看到他的时候就有点儿发怔,大概是这个时间在家见到他,有些意外。他憋了一天的烦躁,在看到她的时候都冒了上来,可还是耐着性子,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他说。他自己也觉得语气可能有些怪怪的,但是控制不了。她说没有。只说起了下个周要出国的事。他看出来她没说实话。但是她不想说,应该有不想说的理由。她一向是,不想说的,他问也问不出什么。他觉得自己也许是小题大做了,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直到他抵达了波士顿,心里还是在惦记着她,而且越来越不安——她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害怕?他十几岁就开始独立生活,对那种孤独深有体会。

    他后来还是缩短了行程,特意留出了时间去了悉尼。

    以后的几年里,他偶尔会想起来这件事,他会想他那一趟是不是去错了。如果他不去,会怎么样?

    可他到底是去了。去之前他往自端的宿舍里打电话,没有人接听,他想可能是都上课去了;他打她的手机,关机的,他想她的习惯保留的还真是好,只要是上课她都关机……到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直接到她宿舍去找她了。

    去的路上他竟然想起来,以前他也是去过她宿舍的。跟劫匪似的,进学校去,就为了问问她要不要回家去。她宿舍里人已经跑了一大半,她还一个人窝在那里。看到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大概能了解她那时候的想法——和一个城市一同沉寂下去,不再醒来——这也是很莫名其妙的的事,有时候,他能感受到她的一些想法。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四)——

    有一点小小的兴奋。不知道他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会不会和那时候一样,迷迷顿顿的、带着一点儿惊慌、带着一点儿无措?会不会有一点儿开心?他这样,算不算给她“惊喜”?

    他好像是有些傻气。可是他想这么做。

    她没有在宿舍,她的室友是个印度人,听说他是来找jing 的,只告诉他jing在医院。

    他立即问出了什么事在哪家医院。她的室友说了医院的名字和地址,其他的便不肯说了。他也顾不得再问,好在医院就在她宿舍附近,并不难找。他在问讯处查找“jing-ziduan”。一间一间病房的看过去,他就觉得心跳越来越急。他神色也许是有些特别了,有护士拦住了他,问他来看望谁。他说他在找jing-ziduan。旁边护士站里有位男护士听到,看了一下电脑,特别问道:“jing还是jin?”

    浚他耐着性子,说是jing。我是jing的先生。

    男护士点点头,让他去413-b,说是b床的jin。

    他问护士她现在怎么样了?

    藐护士说手术还是很成功的,只是以后要小心一些。药物流产仍最好在医生指导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了。那些天以来,心底里或许有过的一点点的期待——偶尔冒出一点点,就被他打消的期待——消失了。透过病房的玻璃门,他可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床头灯光很冷,罩在她身上,也显得她很冷很孤单。他走过去,并没有特意的放轻脚步,他甚至想要吵醒她,尽管他也不知道在她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时候,他要怎么开口跟她说第一句话。

    他想起那晚她慢下来的脚步,他想起她在他耳边低声的呢喃,他想起她欲言又止的神态,和最后的沉默不语……

    心底渐渐的起了风暴。

    那风暴席卷他的心房,他很想把她从床上抓起来,问问她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是她不爱他,就算是她总不能接受他,就算是她不想跟他捆绑在一起,就算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意外……孩子,总是无辜的。

    景自端你怎么会这么狠的?!

    他几乎难以克制他想要把她摇醒、想要质问她、甚至想要伤害她的念头,于是急忙转身离开了病房。

    憋闷、狂躁。

    他在空旷的街头走了很久,直到累了,他停下来,发现自己竟然又站在了医院的大门前。救护车急匆匆的呼啸而至,有车祸的伤者送到。他闻得到空气里的血腥味。堵在胸口的一团浑浊的气体无处可去,一直在那里涤荡。

    他在台阶上坐下来。渐渐的让自己冷静。冷静下来他就在想,他只是想到了自端狠心不要这个孩子……如果她清清楚楚的问他呢?他会怎样?她不想要,她害怕这样的捆绑,她对着他哭、对着他说“不”,他又会怎样?他心里翻腾的都是她别扭又痛苦的表情。他一次一次的靠近,她一次一次的推开。精疲力竭。

    他对着云茂说的那几句话,她一定是听到的;他的那句含混的“不要”,给了她理由。于是她便做了这样的决定。他忽然觉得他能理解她了——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决定。他不能只怪她。可是明白归明白,他还是不能释怀。

    更深露重,湿气氤氲,让他身体渐冷……

    yuedu_text_c();

    天亮之后他去了五姨家里。他跟五姨说拜托您去看看阿端。她在医院。五姨见到他突然出现已经意外,听他一说更是吃惊,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说您千万别问了,都是我的错,阿端现在已经很难过,您就好好儿照顾她、安慰她一下。还有这件事您千万别告诉我母亲。

    五姨一肚子疑问,倒是都压了下去。每天都去医院看自端。回来,跟他说说自端的状况——总归是还好、挺不错。

    他听了觉得放心些。越是放心倒越有一种酸楚。

    他的五姨一直是单身的,好像这样的事,也觉得不太方便和他这个甥男讨论,在他,倒是真觉得这是省了一重麻烦。

    他研究着食谱,从网上搜了来,打印好了,贴在橱柜上,学着炖汤。五姨厨房里材料齐备,他搜罗着,看到有很多是他母亲从国内给五姨寄来的,都没开封。包括虫草燕窝人参,省了很多时间和力气出去买——只是看着这些的时候,他想起母亲的嘱咐来,也忍不住心底生寒。若是被他母亲知道他们两个这样折腾呢?还是瞒着吧。都瞒着。连他们两个自己也瞒着好了。

    他一会儿抬头看食谱,一会儿低头弄食材,忙的满头汗。这些他也不会做。一点一点的学,一点一点的做……他只是想这么让自己忙碌一下,他就可以少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不是关心她。真不是关心她。

    只是等到看着汤煲里冒出的白汽,看着无论试了几次,都绝不会比照片上好看的食物,他就开始想着她是不是能多喝一口。五姨说,她身体还好,但是胃口不好,不怎么吃东西——她从来不是挑食的人。怎么会吃不下东西?现在不该是轻松的心情?

    他咬牙。

    五姨去之前,总是要先尝一口,才把保温瓶合上。一般都不做评价。

    他知道五姨心里很多疑问,但是她不会问他。对他的行为,大概统共就说过两句话:一句是“你们俩这算什么”;一句是“难为阿端还能喝下去这么难喝的东西”。

    他只听着,不语。

    五姨话不多。可是五姨说的对。这也就格外令他难堪和难受一些。

    他只在凌晨的时候去看她一眼,呆一会儿就走。会给她带一束花去。从五姨的花房里剪的。他晚上根本也睡不着,就在花园里走走。五姨花园里就只有这一种花。他记得到了黄玫瑰盛开的季节,五姨花园的盛况。他没给她送过花——这样亲手给她剪一束花吧。花也没有剪几朵,倒是把他手上扎的都是伤。坐在她病床边的时候,还会觉得手火辣辣的疼。

    就是手疼。没别的。

    这样静静的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睡的沉沉的,他心就沉下去了,沉到无波无嗔的境地去……他在心里对她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咱们就这样吧。阿端,暂时,就这样吧。

    她可以出院了,他也就走了。那天和五姨一起出门的时候,五姨淡淡的问了他一句,真的不一起去?

    他拥抱了一下五姨,什么都没有说。看着五姨的车离开,他往相反的方向去了机场。上飞机前他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身后有一串轻巧细碎的脚步声,像她的——她每每跟在他身后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安静,可是他听得到她的脚步声,熟悉她脚步的节奏,就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只需要一个转身,能看到她脸上温柔的笑容,即使,眼睛并没有在看他——身后什么也没有。

    上了飞机他便戴上了眼罩。回北京的路途遥远漫长,他有太多的时间需要消灭。只是耳边有婴儿的啼哭声,让他烦躁;听到年轻的妈妈在哄着孩子,低声细语,轻轻柔柔,更让他不舒服。他把眼罩取下来,坐直了,索性盯着舷窗外——他知道自己快要失控了。

    “给你。”

    他略转了一下脸,一只细白的手掌在他身前,掌心是一对嫩绿色的耳塞。他的目光顺着这手掌看过去,半晌,两个人都没有出声。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心形的脸,大大的眼,额上的发旋儿,唇边的梨涡儿……好几年不见了,在这里、在这时,遇到,怎么这么巧?

    他却没有接那对耳塞,婴儿的啼哭声也没有停止。好像在那十几个小时里,它就一直在哭泣。受了无尽的委屈一般。哭吧,能这样哭,未必不是幸运。

    下飞机的时候,女人也没有跟他说话,只是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脚步,清浅细碎……

    佟铁河握住自端的手。

    看着她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默默的,他滚烫的唇印在她的手背上。

    他不敢再松手了。

    听得到身后有敲门声,他知道是有人来了,可是他不想回头。万一他一回头的工夫,她醒了呢?

    “小铁。”关友梅走近了,伸手按住了儿子的肩膀。她轻声说,“小铁你出去一下,需要你见见阿端的医生。”

    他抬了一下头。

    关友梅镇定的对他点点头,说:“阿端的医生,需要你见一下。”

    他仍是握着自端的手,眼睛瞅着母亲。

    yuedu_text_c();

    “小铁我在这儿看着阿端,只有几分钟,你去吧。”关友梅了解铁河的心情。她又是难过,又是安慰。只是脸上还是平静,“阿端妈妈也在。小铁,快去。”

    铁河站了起来,“我一会儿就回来。”

    关友梅拍了拍铁河的手臂,看着铁河出了门。她坐在铁河刚坐过的位子上,望着自端。她摸着这孩子瘦瘦的手臂,眼睛已经湿了。

    铁河一出门便愣了一下,眼前站着的,除了容芷云、一位与容芷云年龄相仿的女士,还有一位,竟然是李云茂。

    铁河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强自镇定的与容芷云打招呼。从容芷云紧绷的脸上,从李云茂的出现,他已经知道问题严重,可是心里还存着一点希望,希望情况不至于糟糕。

    “梁安琪医生、李云茂医生……”容芷云介绍着,“自端的先生。”

    铁河先同梁安琪打过了招呼,转脸对着李云茂。

    李云茂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他说:“梁医生说介绍病人给我,预约了今天见面,tony,我没有想到,竟是你太太。”

    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五)——

    佟铁河点点头,看着李云茂,停了几秒钟,他说:“alex,我也没想到。”

    李云茂的手,白皙修长。

    他曾说过,李云茂有一双替上帝往人间派送天使的手。

    这一次,轮到他的天使了?还是,他天使的妈妈?

    骏他觉得脊梁沟都有点儿发冷。但告诉自己必须镇定。

    他说:“告诉我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里是急诊室病房,走廊上人来人往,有些嘈杂。他很想换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听李云茂和梁安琪这两位权威给他解释,现在自端和孩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需要他们这样严肃的站在他面前,要和他“谈谈”——而他此时满心的希望,就仅仅是能够在自端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他。

    螯他得说句“对不起”。她这个样子,是他害的……他不该说那样伤她的话。他清楚,对她来说,那也不是个容易的决定。

    “tony,”李云茂语气和缓,看着铁河的眼睛, “我还没有正式接手你太太的case,但是从梁医生转给我的资料来看,现在状况不是很乐观。你太太本身有心脏疾病……”

    “怎么可能!”佟铁河脱口而出。

    “铁河,别着急。”容芷云伸手扶住了佟铁河的手臂,她用眼神安抚着铁河,“让李医生解释给你听。”

    佟铁河只觉得身上的血液在往头顶汇聚。

    阿端有心脏疾病?怎么会有心脏疾病!

    她只是有点儿瘦,偶尔会头痛,偶尔会胃疼……在她精神不紧张的时候,她是多健康的女子啊。

    他深喘一口气。

    他不愿意相信,可是。

    他看着李云茂。李云茂沉默的看着他,他不由自主的点头:是有些迹象,是有些,他最近一段时间留意到的——她时常心悸,走两步楼梯会气喘,还会头晕……他都忽视了,他以为她只是有些不舒服。

    佟铁河抬手,按了一下额头,他说:“对不起,alex,你继续说。”

    yuedu_text_c();

    李云茂摇了下头,他说:“这还不是最严重的,tony,你太太有心脏疾病,同时伴有ph——也就是肺动脉高压——她的体质,是不适合怀孕的。我简单的说,tony,妊娠将改变血液循环状况,加重心脏病合并ph,会引发心脏功能衰竭……”李云茂看着佟铁河越来越白的脸,“会慢慢的加重,大人和孩子都会有生命危险。”

    他最后一句话说完,在场的人都没有出声,而是不约而同的盯住了佟铁河。

    容芷云事先已经得到了这个判断,她忍着心里的难过,看着佟铁河的反应,一言不发。

    佟铁河定定的看着李云茂,“有生命危险?”他语气里太多的不确定、怀疑。

    “是的。”李云茂沉声道,“之前如果经过身体检查,专科医生应该会建议她避免怀孕的。”李云茂看了梁安琪医生一眼,梁医生点头。

    梁安琪接过话来,说:“因为佟太血压也偏高,而且她属于孕龄偏高的孕妇,我们替她做了详细检查,发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佟生,胎儿的状况现在也不乐观——我们担心,也许同样会有心脏疾病。这个几率比普通人群要高出十倍。”梁安琪语气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比李云茂的给佟铁河的刺激小。

    “会有多危险?”他问。

    他想知道,她,会有多危险。

    “需要多方的努力,tony,我们除了产科,还需要ph专家,还有非常多的协助……而最理想、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大小平安,胎儿健康出生,只有早产和低体重的现象,这些都是最好的预计,可是tony,”李云茂顿了顿,“照目前你太太的状况,我给不出这么乐观的估计;如果问我的意见,我建议终止妊娠。”

    佟铁河觉得自己的面门好像被一只铁锤子集中了,他整个人在此瞬间,麻了。

    终止妊娠嘛?

    他胸口的疼,真切而清晰。

    他眼前晃着自端的面孔——她说佟铁河你别逼我做决定——她是知道了这个状况?她知道嘛?所以她才会跟他那么说话。她不要这个孩子,不要他的孩子,其实,只是不能要。

    “铁河,”容芷云在一边轻声的叫他,“铁河,你是阿端的丈夫,我相信你,会做出最好的判断。我们都关心阿端。”

    铁河沉默着。

    他看了一眼病房门,问道:“我母亲知道?”

    “是的,铁河,你母亲已经知道。她非常担心阿端。原本想要找你们谈一下,可是没想到阿端今天突然入院……我同梁医生商量过之后,才与你母亲一起来的。铁河,阿端在得知结果之后,不止求教了梁医生和李医生。”容芷云心里疼着。

    佟铁河点点头。

    母亲一定是从六姨那里知道的。那么,学校那边,应该也是母亲打过招呼了?

    他暂时理会不了这些。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