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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自漫漫景自端-第54部分(1/2)

    ,摸索着,往前面那一线光去,那一线光好遥远……她还能不能触到?

    她都快忘了,有多久了?还是,其实根本就没忘,她只是把那块记忆给掩埋了。埋的比什么都深。在海底的最深处,即便是再大的风暴,也不会令其沉渣泛起。她怕疼,关于疼痛的记忆,她总是选择忘记、选择回避。

    她一直以为,只有她自己在疼。而他,他并不在乎。

    那时候她比现在要年轻许多,刚刚开始工作,好像生活里全部的重心和精彩都在工作上了。那么多的热情,那么多的活力,突然的迸出来,那些她以为都从自己身上消失了的热情和活力,让她觉得兴奋。偶尔觉得累,可是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太辛苦了的缘故……她没想到居然是怀孕。

    那天早上,她坐在卫生间的化妆凳上,呆呆的看着试纸上的两道红线,脑中一片空白,背后冷汗直冒。完全记不得,完全记不得……她的心神,慌不择路。她起来,又坐下,又起来。卫生间变成了一个让她窒息的闷罐。她不知如何是好。她有很多工作,她马上要去澳洲做为期两个月交流,她正在准备攻读博士……她有好多好多事要做。她完全没有准备。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妈妈。她做不来的。她一定做不来的。

    她跑出去,开着车子,去药店,买回了一堆验孕用品。结果都是一样。她疲惫的坐在地毡上,坐了好久,晚饭也没有吃。后来,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她胡乱的把面前的一堆东西都丢进了垃圾桶。下楼去,看到他带了朋友回来。他正在客厅那间小酒窖里,招待客人。看到她,他笑着,给她介绍,一起回来的朋友是他在英国读书时的朋友李云茂……具体做什么的她不记得了,她只是礼貌的打招呼;她看着铁河,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她想她得和他谈一谈。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尽管,这是意外,这是他们都不曾设想到的意外的牵绊——最终会成为他们之间永久的捆绑。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李云茂在问,你们还没有baby吧?她心里便是一颤。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听力变的灵敏无比。她听到佟铁河在笑,他笑什么?她听他说不要吧,好烦的,现在这样多好,清净…… 她快步上了楼。倒在床上她眼睛瞪着天花板,在昏黄的灯光下的翎羽,有七彩的光芒。

    不要。他说不要。好烦。

    她原本像有大石块压着的胸口,更沉更闷了。

    凌晨的时候,她下楼去,看到他一个人在酒窖那小橡木桌边坐着,李云茂已经走了。她站在那里,看了他好一会儿。他好像觉察到,回过头来,两个人对视,好久,他站起来,有点儿摇晃,还没忘了,把酒杯里最后一口酒给喝掉,他走出来,走到她身边。

    还没睡?他问。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二)——

    她看着他红红的脸膛,想着他刚刚说的话,不打算理睬他。他见她有点儿生气的样子,反倒笑起来。她去倒水,他坐在厨房高脚凳上要水喝;她热牛奶,他也要一杯;她要上楼去,他一直跟着她……他歪缠的她急了,只是瞪着他,他就笑眯眯的,爬到她的床上去,不脱衣服不洗澡。她气恼心烦,又伤心。坐在一边,看着他。看着他只有在酒精作用下,才会变得柔软的姿态。剩下的时间,多数是冷漠生疏。就这么想着,她竟然有些怯了。

    佟铁,孩子……真的不要嘛?她问。声音很轻。很小心。怕他听不到,更怕他听到似的。

    不要。他回答。眼睛都没睁。

    她呆呆的。缠绕了她一天的问题,像巨大的肥皂泡一样,在她面前,被他这句话,“噗”的一下,戳碎了,片刻,无影无踪……只留下一脸的湿意。

    浚第二天她就去了医院。

    一大堆的化验,让她身心俱疲。更让她难受的,是老医生的话,反复的问她,考虑清楚了真的不要嘛,第一胎……她只是沉默。听到老医生叹气。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老医生还说,现在的年轻人,做这个手术,跟感冒发烧一样……她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感受着那股冰冷。

    她手上拿着的单据,薄薄的一叠,可是沉的很。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上面的名字,是的,景自端,没错。她在等待,有人会叫到她这里……这等待极为漫长,而且,痛苦……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痛苦?不会的。她怎么会觉得痛苦?她不过是在去除一种多余的牵绊,这牵绊甚至只是一颗“小水滴”,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她想着,想着。却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听到护士在叫“景自端”,她却加快了脚步。

    藐外面阳光明媚。秋天了,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着落下来,添了一层凉、一层悲。她好像是逃回家里去的,开门的时候,看到他在家,她几乎是呆了,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他模样淡淡的,说是昨晚喝多了,犯懒,今天没有去上班。她低着头,经过他身边,听到他叫她,她回了一下头。他问,阿端,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她说没有……我跟你说过的,我后天飞悉尼。怎么了?她手心捏出了汗。

    那是我听错了。我以为你有什么事呢。他平静的说。隔了一会儿,又说,去了那边记得联络五姨。妈妈拜托五姨这段时间照顾你,而且我已经和五姨通过电话。你记得打电话过去,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若是不想麻烦她,你直接找那边分公司的tj也可以——他交代着。顿了顿,他还说,自己在外面,小心。

    她看着他。应着声。

    他接着说,他明早也走,出差要一阵子,不能送她了。

    她说好。

    吃晚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她几次想要开口,看到他沉郁的表情,话到嘴边,都咽下去——她果然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和他说;她想她还有时间……只要一个电话吧,也许不这样面对面的、不看着他的脸,她比较容易再开口,再问一问他。

    她只是没想到,后来,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她到达悉尼之后的一个周,忙的四脚朝天,只是在周末抽空去拜访了佟铁河的五姨关友荷。就在那天,她回到学校宿舍之后,在浴室里,滑倒了。她摔在地上,顿时疼的发昏,强挣着想要站起来,根本动不了。她只好拽倒了浴室里的架子,制造出了响声,才被室友发现。她按着肚子,那一刻的慌,没有办法形容……她脑中有一点意识,恐怕是、恐怕是……不行了。还没有到医院,已经见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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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恍惚间只听到医生和护士在不停的问她问题,她都只是摇头,所有的感官,都被痛楚填满了……她最后是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她知道她那时候当然不止是失去了意识,她还失去了那颗“小水滴”。她把自己裹在被单里。肚子里的“小水滴”没了,却原来都跑到了眼睛里,小水滴太多,她眼睛又太小,所以小水滴都涌出来了……她听到有人和她说话,说别哭了,你这样,以后会眼睛疼的。

    她没想到在这里,会有人和她说中文。她擦干了眼。

    跟她说话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华裔女孩子。正在床上玩手机。一边跟她说话,一边玩,眼睛并不看她。没事的,会好的。你第一次啊?她问。

    自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第一次总是比较难过。以后就好了。

    那女孩子笑了一下。说,我这次是比较惨,其实,只要吃药就好。这次搞到进医院就真的是惨。

    那女孩子又说了些什么,自端就没有听进去了。她躺在那里,看着年纪比她小了很多的 “jin-xiao-wei”,床边名牌上写的是这个名字——她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心里更是空空的……半夜的时候醒来,她觉得口干,想要按铃叫护士,又忍住,看到床头的水杯,她下床去,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她的心忽然跳空了一拍。那脚步声,好熟悉的感觉……她丢下杯子,将病房的门拉开,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护士站有灯光有人在。护士看到她,过来问她需要什么,她摇头。护士扶她上床去休息。也许是夜晚,护士温和的和她聊了几句话,大不了是从哪里来,来做什么。后来看了一眼旁边床上熟睡的jin。护士说,刚刚有人来同我们问起jin的状况呢。

    她怔了怔。

    原来,是有人来看jin的……

    心跳还是空了一拍。她发了好久的呆……在这里,她能期待的还有什么?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五姨关友荷来了医院。五姨竟然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说傻孩子,怎么生病了也不知道叫人来看你。若不是我让人去学校给你送东西,难道你打算就这么着瞒过去?

    她喝着猪肝汤,五内摧痛。

    五姨把她搂在怀里,说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

    她闭上眼睛。身体里又生出一种疼来。她只是不敢细究,哪怕此刻,五姨的怀抱再温暖,也抚慰不了那种疼痛……每晚都听得到的脚步声,每个清晨放在床头的黄|色玫瑰花,竟然在加剧她的疼痛。

    她到底忍不住,问了五姨。

    五姨犹豫了片刻,对她说,小铁在悉尼呢,这几日,他都有去医院看你。说着,抬腕子看了一下表。这会儿他应该在机场了。

    五姨细细的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小铁说的,不要跟你提他来过,你生病的事也不要跟家里说。家里那边,我可以不说,尊重你们俩的意思,但是小铁在这儿,你该知道,阿端。

    她从五姨的车上下来了,拦了出租车,直奔 kingsford机场。她知道她离开北京的前一天,他飞波士顿,说要在那边工作两个周……他出现在了这里,却不和她说句话。

    她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那个时候,她那么急切的想要见到他。

    哪怕一句话不说,见到他,也是好的……可是还是来不及。她到了的时候,他的班机已经起飞。

    后来她再打电话,他就是很忙。手机总是不在服务区,家里,永远是陈阿姨在接电话。等到她回家的时候,看到他的房间,清冷的味道,她知道,他很久不曾回到过自己的房间了。

    再后来呢,再后来,她已经不需要跟他解释什么了。

    小水滴,蒸发了——在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在她还没有来得及爱之前,蒸发了,带着她的疼痛,带着她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和担心……

    现在,这种疼痛又来了嘛?

    自端知道自己的手一直被铁河握在手心里。他的手总是很热,可是这会儿,怎么变的这么凉?

    她很努力的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可是很快的,他的脸淹没在穿着白色袍子的人影中,消失在帘幕之后,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振作振作,没事没事…… 消毒水的味道,氧气罩……她的眼前一片黑。

    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她不能让孩子有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佟铁河被拦在了急诊室外。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他觉得手上黏黏的,一直不敢看。此刻,他看着,额上冒出了汗,一口气不知道该送出去,还是该吸进来,他扶住了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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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诊室里出来了医生。

    佟铁河转过了身。

    看着佟铁河可怕的脸色,医生倒是安慰了他一下,说已经稳定了,等下送去病房观察。

    佟铁河心还没有放下来,就听医生说,病人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是不是有在看专科医生?如果有在看专科医生,及时把病历转过来……需要会诊。

    佟铁河抬手按住了太阳|岤,他点头,说我会,我马上联络,拜托医生,我太太千万不能有事。

    医生看着佟铁河,只是说,我们当然会尽力。

    佟铁河看着护士将自端从急诊室推了出来,他急忙跟上去,想要叫她,可是看到她紧闭的眼睛,又没有叫出声……他跟在床边,往病房去。

    她这样,被医院白色的被单裹着,只露出她苍白的脸来。细瘦的手臂,扎着针管,那针管像是扎在了他的心上。

    佟铁河握了自端的手。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三)——

    那一次,他也这样守在她的病床边,却没有握住她的手。

    那时候他的心情,远比现在要复杂的多。

    李云茂,那时候刚刚来北京。他们念书的时候常开玩笑。云茂说,有一日你这个贪财鬼要是发达了,记得投资给我建医院;他说好啊,就是你这一科有点儿特别,我们国内不缺妇幼保健医院……他当时没想到,云茂真的有这个志向,把他的医院办成顶级的专科医院。他还真得支持。祖父总跟他讲,让他多做些善事。这应该算吧。

    跟云茂聊的投机了,从餐馆转回家里。他不怎么带朋友回家的——有事情,有聚会,他多数时间是习惯在外面办;他也知道自端会应对的好,但是自端不喜欢。不过云茂,是他过心的朋友。他想介绍给自端认识。

    浚自端下来的时候,他发现她的状态有些不对,也许是心情不好?他在她和云茂打过招呼之后,让她上去休息了;她才刚转身,云茂就问了他一个问题,问他们是不是还没有baby。云茂没有刻意压低嗓音,他知道自端也许听得见,还是那么说了。他抬起头,正好能看到她,脚步似是慢了一点,也只是慢了一点,接着转身上楼——他心里倒是突然的希望她在这个时候,能回头看他一眼的。可是没有。

    他于是开玩笑,说alex你别这么敬业行不行?你问到我私隐了你知道嘛?李云茂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说tony,看到你太太,我吓了一大跳。

    他笑着,给云茂倒酒,说,我太太,的确吓坏了很多人。所以我爱把她藏起来。

    藐云茂又大笑,第一眼看上去,和daisy像。可是再一眼,差别不是一点两点。

    他瞟了云茂一眼。说了句,还用你说。

    云茂笑,喝着酒,后来说了句,当初只见了照片,还真担心来着。

    云茂那晚酒喝了不少,话也挺多,后来他让人把云茂送回去了,回来,他自己坐在那里,一直坐到半夜。家里真安静。他也不想动。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头,看到了自端——天气还没有很凉,她已经穿上了厚毛衣,一头长发散着,整个人看上去毛茸茸的……特别柔软乖顺。他像被电到了,半晌,都不动。就觉得脸上越来越热。只是她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样子,不知道在恼些什么?他有时候反倒喜欢看她这样子。他借着酒意,跟她发癫。他在她心里,想必是越来越像个很会无理取闹的酒鬼了。而且她慢慢的开始学会对付他的办法,那就是他越闹,她越安静……真让他气馁。

    他跟着她上楼去的,虽然看出她的拒绝。倒在她的床上的时候,他心里还算明白,那枕头那么柔软,他的脸全埋进去了,一动都不想动。其实他上来,还是想做点儿什么的,但实在是困极了。她坐在旁边,声音那么低,好像是问了他句什么,他听不清——要不要什么?他不要什么。舒舒服服的在她床上睡个觉,他就觉得很不错了。

    那晚他睡的舒坦极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房里了。他懒懒的,在她房里转悠了半天才去洗脸。一进去,就看到地上有样东西。弯身捡起来,是个空了的小纸盒,他看着上面的字样,眉头一皱。他四下里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别痕迹。

    他看着那个小盒子,看了半晌……忽然心里烦躁。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他不想去,交代陈北回公司。他在家里呆了一天。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是关掉了。

    他问陈阿姨,阿端最近有没有说不舒服?

    陈阿姨想了想,说没有。

    他“嗯”了一声。没有不舒服。那就是他想多了。他似乎是应该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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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阿姨微笑,说阿端最近情绪都不错。又说阿端要去澳洲两个月,家里要冷清一阵子了。说这话的时候,陈阿姨并没看他,好像在自言自语。

    他点点头。心想其实她在家里,家里也够冷清的。

    恰好他母亲的电话来了,聊了一会儿,交代给他一些事情,他一一的应了。最后他母亲说,阿端去悉尼,让五姨照顾她……他没跟母亲说,阿端最近情绪这么好,未必不是因为好不容易可以有机会出去透口气。他只让母亲别操心这个了。他会安排。他母亲提醒他多关心阿端……他揉了下眉心。

    自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