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放过你!”
薛浅芜咬紧牙关,无边无际的黑暗袭来,她闭眼睡去了。那样沉那样乏,闭了眼就能解脱了。再也不愿醒来。
残存的意识里,似乎传来赵迁焦急的懊恼声:“丐儿……你怎么了……你醒一醒,原谅我好不好?”
再度苏醒之时,她在被窝里正包得严实。赵迁怜惜地告诉她,她已睡了三天。
太医看她醒了,赶着过来给她摸脉。薛浅芜认得出,正是先前居住在干霖院的那位老宫医,因看向赵迁道:“怎么又烦劳太医了?你不是说,这里不许有任何人进来吗?”
老太医诚惶诚恐道:“太子说了,以后让微臣住在上面的书房,终生不得离开半步。”
赵迁柔声对薛浅芜道:“他曾经给你看过病,最稳妥不过了。再者,困在干霖院也是困,还不如住在这儿呢。你若有病,由他来照看着,我也能放心点。”
薛浅芜不再说什么。太医掀起被子一角,薛浅芜覆着透明纱的雪白手腕露了出来。老太医正要伸手,赵迁瞪他一眼,止住了他,从身上撕下了一片布,缠在薛浅芜手臂上,这才缓缓地道:“可以诊了。”
老太医微有尴尬色,拘谨地笑了笑,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听起脉来。
老太医的表情忽凝忽重,过了盏茶功夫,依旧没有丝毫轻松。赵迁紧张地看着他,忍不住问:“比起前两日,好些没有?”
老太医沉吟道:“前两日全无活着的迹象,今天醒来,虽好了些,但竟看不出病因在何处。她的脉搏似有还无,气息似虚还实,体内好像有异样的力量,无法化解……如此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赵迁骇白了脸:“那赶紧想办法为她疗治啊!”
老太医摇摇头:“恕臣无能为力。”
赵迁的绝望,化为勃然大怒道:“庸医!一定能治好的!你这庸医!哪怕用你的性命续她的,也得把她治好!”
老太医冷汗涔涔滚落道:“微臣尽力就是……只有一样,还需太子配合……”
“什么?”赵迁紧张地道:“您说!无论什么,本太子都极尽全力配合!”
老太医深吸一口气,方道:“依她目前的情形看,不宜/房/事。太子若不自制,只怕每次过后,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许就再也不醒了。”
赵迁的脸难看得很,一阵青一阵紫地道:“简直荒谬至极!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老太医低声道:“微臣不才,只能实话实说。她的体内有异样的力量充斥,如果再加太子之力,就会万劫不复。所以在找到解决办法前,太子应当杜绝欲念。”
薛浅芜脑袋蒙蒙的,分不清是欢喜抑或是惊诧。忽然想起,在东方爷的新府里住时,两个相爱的人拥吻,每次都是东方爷越来越亢奋,激吻过后恍若新生,而薛浅芜则是瘫若春水。东方爷还猜测着是不是他有“采补术”,才导致了丐儿虚弱无比。不过事后,薛浅芜枯竭中有幸福和快乐,倒没觉得多么不适。
莫非,她的身子真是为东方爷而生,只能任东方爷采撷,与其他男子相斥吗?
清晰无比地记得曾经那句话:“哪怕你真会采补术,那也只能采我!我愿被你采干而死,前提是只采我一个!”爱到浓烈之时,她星眸迷离地对东方爷如此许诺。终于熬到洞房花烛之夜,东方爷的所谓“采补”并未给她带来多大伤害,东方爷内力提升了,在升华中越发刚武,她在柔弱喘吁中亦更加风情。这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再回想起第一次被赵迁侵占,也出现过不适,薛浅芜只认为是自己的心理原因,对赵迁滥行的厌恶所致。哪想到还有躯体的相契相合之说。
第一九二章造化让我为你而生(下)
“造化让我为你而生,这是命数。”当年对东方爷的一句贴心话,果然被语中了。
该是高兴的吧,赵迁终于可以放过自己了。除非,他爱她的身体,胜过她的生命,那她无话可说。
如果躯体注定为一人而绽放,那也是幸福的。纵然东方爷对她有误会,不信任她,她也认了。最起码在心间,她守住了那份纯粹。
思量至此,她轻轻地笑起来。
老太医看太子脸色不好,默默退了出去。赵迁郁闷地抓起薛浅芜的手,脆弱地问:“你告诉我,与东方弟行/房/事时,你可有过这样昏厥的现象吗?”
薛浅芜坦然道:“有过,但那是一种因极度欢愉而产生的眩晕,在酣畅淋漓中耗尽体力的感觉,稍作休息,就会彻底恢复。现在的昏厥完全不一样,是一种生命将尽的枯竭感。”
“为什么会这样?”赵迁眼角有些泛红。
yuedu_text_c();
薛浅芜扶着床栏,站起身来,踱了两步,又坐下来,气若游丝地道:“不知你相信吗,有的男女就像鸳鸯,是天生的。注定只此一对,换了配偶,捱不过几时,就会逝去了。”
赵迁震悚地直起腰,久久端详着薛浅芜的脸庞,气息难平地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是我的……你的身子也需要我,因我而起正常反应!我不会放弃的,就是寻遍大江南北,我也要找一位好医生来治你的病!”
薛浅芜叹口气:“没有用的。太子又何必坚持。”
赵迁伸手,抚着她细腻的肌肤,伤神地道:“镜中花水中月,就注定可望而不可及吗。本太子不相信。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你必须是我的。”
薛浅芜的眼皮又沉重了,只道一句:“我想睡了。”
赵迁紧紧地抱住她,在房间里来回疾速走着:“不要睡,丐儿……撑一会就好了,千万别睡……等着,我派人出宫给你找医生……”
薛浅芜仍是睡着了。赵迁让那老太医守着她,交待一句:“无论如何,也得延续她的生命,直至我回来那一天。”
老太医道:“如果微臣说的太子能够做到,我用针灸就可以慢慢调理好她的身体。”
“可是……”赵迁一拳打向石门,憋屈着道:“你所说的,终究也不是解决办法啊。”
老太医重重“唉”了一声,不再做声。接着的日子里,赵迁秘密派了很多侍卫,前去各地寻医。一个接一个医生被请进太子府内书房,然后又被逐出。赵迁特意为薛浅芜准备了一件连斗篷的黑色长裳,遮着面容,让请来的医生们在书房为其诊治,以免有哪个长舌货,把丐儿的面容形态泄了出去,引起不必要的烦恼。
打扫书房的秋飒和如谷,总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每次都盯着薛浅芜的面纱,呆呆地狐疑着看上好久。薛浅芜身陷囚室,不忍她们为她担心,因此也只隔着黑纱望着她们,不发一言。
纸里包不住火,议论和猜测悄悄地在皇宫内院滋生了:“不知是谁得了痨病,宫里所有太医都治不得,太子一直去宫外寻医呢!”
“肯定是太子最在乎的人!”
谣言越来越凶,竟有人说是太子妃身患不孕之症,这才急得四处求医。一开始时,柳采娉尚且不理睬,任她们随便地嚼舌根去。但是,三人成虎,连太子的侍妾们也旁敲侧击起来,常在茶余饭后窃窃私语:“是啊!嫁来了这么久,太子妃的肚子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说不定啊,就是只怀不上的老母鸡……嘘,小声点儿,人家正千方百计藏着掖着呢……”
“皇后的侄女就是金贵,宫里的医生不中用,竟请到了宫外!如果命中注定不能生育,只怕请到佛祖菩萨那儿都不行呢!”
最后,连李皇后和柳淑妃都把她叫过去问话:“那些子传言,都是真的吗?”
柳采娉本来心里就够堵得慌了,嫁给太子这么许久,没能怀上半个儿女,想想怎不伤怀?除了新婚时期,太子尚且与她应付着行夫妻间的事儿,没过多久,就渐渐地表现出了烦腻,一房一房新人娶来,只洞房蜜月期就排满了,那里还顾上她这个正室大妃?最近太子虽不再娶,一颗心却不知在哪儿绊着了,素日不见人影。照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怀上呢?
越想越是悲痛,泣不成声地道:“儿臣并没什么毛病。”
李皇后给她擦泪道:“没有就没有罢,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柳姑妈和母后都为你做主呢!”
柳采娉抽噎道:“太子……不知怎地……天天不知归宿,说来儿臣已有一个月未与他同榻共眠了……”
李皇后非常吃惊:“这还了得?难道迁儿不知道吗,他有新宠无妨,但最起码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应在你那儿过!太胡闹了,娉儿别伤心了,我一定替你教训他!”
柳淑妃媚眼斜睨道:“娉儿你可知道,他最肯在谁那儿安寝吗?”
柳采娉苦楚摇头道:“以前不固定,个个侍妾那儿都可能去。这段时间就奇怪了,没见他召唤过任何侍妾,也没见他出宫寻欢,有空只去书房。儿臣特意去书房瞧了瞧,发现除了两个姿色并不出众的扫地丫鬟,并没有什么人。”
“这倒奇了。”李皇后忖思道:“莫非他收了心,竟专注起治国的学问来?”
“未必。”柳淑妃神秘道:“或许看美色看遍了,想换换口味了!看书房的那俩丫鬟,都是什么来历?”
柳采娉想了想,答道:“有一个是哑巴,不久前在干霖院住过。还有一个是蔻儿的丫鬟,嫁人后送到了太子身侧服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太子把她调到了干霖院,现在又调到了书房。”
“难道……迁儿经常去书房就是为了她?”柳淑妃试探问。
柳采娉摇头道:“不大可能。想那丫鬟在太子身侧时,太子都没表现什么兴趣,怎么会在她到了干霖院之后,又产生眷恋呢?”
“这也说不准……”柳淑妃道:“男人的心,瞬息万变。也许在前院时,在众多美女中她不显眼,但是在荒凉的干霖院,她就成了最美的风景呢。”
yuedu_text_c();
李皇后听至此,咳了一声,阻住她俩的对话道:“未弄清状况前,先勿妄加推测。依我看来,迁儿对感情很执着,也不见得就是你们说的那样薄凉反复。”
柳采娉垂下头不敢再对答,柳淑妃陪笑道:“姐姐误会了呢!我怎么舍得说迁儿,只是对世间男子有所感慨而已,却忘记了场合以及对象,瞎说罢了!真是该打,姐姐莫要见怪!”
李皇后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淡淡地道:“娉儿,不要一味责怪男人。驭夫要有招数,否则将来迁儿一旦登基,后宫女人无数,埋怨若是有用,历朝历代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被废入冷宫了!”
柳采娉惊出一身冷汗道:“恳请母后指点。”
李皇后慵懒道:“你啊,和蔻儿一样,都是不懂得如何经营自己的感情。对待男人,一定要学会爱,但是爱而不腻,要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感。”
柳采娉顿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跪谢道:“多些母后金玉良言。”
李皇后闭上眼,摆摆手道:“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有时却是大半辈子的体验,包含了无尽的学问。如何把控,就看你的造化了。”
柳采娉沉默了一会儿,眸子里闪过不解和疑惑。
回到太子府,柳采娉坐立不安,对心腹丫鬟道:“派你们去书房,可看到了什么?”
丫鬟为难答道:“太子到了书房之后,就把房门给掩上了。奴婢在窗子下面听,可是不久出来了两丫鬟,以前打理干霖院的,把奴婢支走了……”
“没用的东西!”柳采娉骂了句,忽而自言自语道:“丫鬟出来赶人?看来太子,不是迷恋上她们了……”
第一九三章惊艳而刺痛的一抹白
太子妃柳采娉多次暗查,赵迁却是极为谨慎,反侦察能力强,周密部署之下,并未让薛浅芜露出半个照面。
一日,柳采娉心事重重地拿起筷子,全无滋味地夹着菜。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凝眉对心腹丫鬟道:“干霖院除了那个什么秋飒、哑巴如谷之外,我记得还有一个丫头,是丝栾的好姐妹……总爱惹点动静……最近怎么没见她出来闹腾呢?”
那心腹丫鬟“咦”了一声道:“差点忘了!就是,奴婢这就去干霖院瞧瞧!”
柳采娉默许了。没过多久,心腹回来禀道:“果然不出太子妃所料,那个憨丫头不见了,问院里的人,都说数日不见其踪迹了。”
“你都没问她是何时消失的吗?”
“这正是奴婢要说的。”心腹悄悄地道:“据说是端午前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丫头的影子。”
柳采娉想了一会儿,镇定地道:“那与太子端午游玩回宫之后,日期相差不多。”
“以太子妃之见,太子……可能迷上了那丫头?”
“还不确定。”太子妃缓缓道:“先别声张,放仔细点儿,打探一下那丫头到底在哪里。”
全国各地的医生们,仍然陆续不断地被请到太子书房,一个个却又摇头叹气地出来。赵迁脸色日益沉郁。
宫中流言越来越盛,多日未上早朝的东方爷,忽然出现在太子府。赵迁惊诧之下有些心虚,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像往常那般接待他。
杯酒下肚,东方爷轻轻地问道:“她还好吧?”
赵迁连连点头:“自然还好……一切都好……”
东方爷淡笑了一下,说道:“我总是不放心。自从那次见面,已经好久没见她了。近来宫里传说有人重病,我心里越发不踏实,能让我再见她一面吗?”
赵迁面露犹豫之色。虽然丐儿的病症并不明显,只要自己禁欲,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他并不想让东方爷见丐儿。毕竟于这事上,只要丐儿说出真相,一切就浮出水面了,彼时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丐儿,还丢掉了所有的面子和形象。
只要丐儿不说,东方碧仁就会认为,他们属于公平竞争。丐儿选择了赵太子,说明他东方氏做得尚且不够,或者说明丐儿爱赵迁多一些。一旦事实被揭开了,东方碧仁怎么可能原谅赵迁?
东方爷看赵迁踟蹰不决,苦笑一声:“既然丐儿倾心于你,你何必怕我再见她一面?除非她有迫不得已之处。”
赵迁身形一震,赶紧解释:“倒不是这缘故。只是丐儿作为女子,曾经与你那么深爱过,现今却投入了我的怀抱。你再与她相见,她多多少少会不自在,我不想看到她悲伤为难。”
yuedu_text_c();
东方爷忖着有道理,是不该再打搅她的生活。心里的万千纠缠与牵绊,终咽下去,化成一句恳求:“我只远远看她一眼,好吗?我只想确定她现在安好。”
赵迁无可推拒,应了下来:“那等三天之后,就在我书房旁边的花园见吧。”
东方爷离开后,赵迁来到地室。看见清晨摆的饭菜,仍旧原样未动,不由忧心问道:“不吃饭怎么行?不合胃口吗?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宫里没有我去宫外弄来!”
薛浅芜张了张干涸的嘴:“我想出去走走。”
赵迁眉头一皱,心里有了主意,笑道:“你这么虚弱,这两天风大,万一受了凉,又该连夜不安稳了。你先吃好睡好,身子调得好了,后天我就带你出去看看。这个时节正值牡丹绽放,大好春色还真是热闹呢!”
薛浅芜无奈,只得妥协道:“我感觉饿了,把饭热一热,我吃就是了。”
赵迁摸摸她的头,开怀地道:“这样才乖。把自己养好了,我才肯带你出游啊。”
卑鄙的家伙,总是以自由来逼迫她吃饭。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三天,薛浅芜起大早洗了个脸,为了使气色看起来更好一些,还特意擦上了胭脂。不然,那卑劣的赵迁再说自己需要休养,还不把人给闷死了?
赵迁给她带了一件粉白织花长裙,上面绣着百蝶穿花图案,锦绣团簇,分外明艳活泼,披在她的身上,无端端地赶走了她这些日子的颓丧之气。
薛浅芜站住身,想要伸臂把衣服穿好了。赵迁一把按住,笑道:“外面不是很冷,艳阳高照,晴朗无云,裹那么严实干什么。我只带你在书房附近的花园走走,等你身体更好些了,再去远处。”
薛浅芜也就作罢了。反正这书房不会有外人到来,披着就披着吧。
赵迁牵着她的手,拾级而上。薛浅芜留心着途径的路,但却发现,好像没有什么特殊标志,路段的任何地方,看着都差不多。也终于明白了,这个迷阵设计得太巧妙,非她之力能够走出。
在太子的带领下,绕了很久,才看到了明媚的阳光。八角亭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