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充沛旺盛的野心和斗志。然而如今,一切随着幸福逝去而熄灭了。
东方爷的声音,从舟中淡淡清晰地涌入她的耳中:“公主喝醉了,扶她去休息。”
公主迷糊地呓语着:“我没醉……我还要喝……我好撑啊……我想瞌睡……”
薛浅芜自嘲地笑着,所谓幸福人生,就是这样酒足饭饱、有夫君在身畔相陪的日子吧。
碰盏声越来越零落,欢声笑语越来越弱无力,最后听赵迁笑趣道:“一船清醒的人,现在剩咱们两个了。”
东方爷“嗯”一声,声音漠漠地道:“怎么不见她同来呢?”
赵迁微愣。薛浅芜疲垮的心志,在那一瞬间提起了。东方爷是在问我吗?
赵迁很快变得坦然如常,平静地道:“她着了寒,医生嘱托她好好休息着,切不可乱跑经了风。”
“很严重吗?”东方爷接着问。
赵迁摇头:“不打紧儿……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东方爷沉默了片刻,语调波澜不惊地陈述道:“果真不严重么?我想照她平日爱热闹的脾性,定会跟着你出宫的。”
赵迁夹起一筷子花生米,嚼得磨牙似的,像是不愿意说真相,斟酌了好一会,缓缓郑重答道:“既然你问,就直说吧。我对她说,你今天也会来……她大概不想见你罢,就不来了……”
东方爷“哈哈”笑两声,把手中的满杯酒饮尽了:“原来如此。”
薛浅芜听着两男子的对话,忽然觉得可笑。赵太子可笑不必说,关键她自己也可笑,东方爷亦可笑。
赵迁摆弄了一会儿杯子,装出一副大度模样:“东方弟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东方爷顿了顿,仰头灌下了一碗酒,摇摇手道:“没了。她好就好。”
薛浅芜的眼泪,哗哗地落下来。却不是难过,她也说不上为何。
舟中传来赵迁断断续续的劝说声:“东方弟别喝了!再喝就回不到家了!”
东方爷双手乱摸胡摆道:“家?对了!我要回家!有她的家!”
赵迁看着形势不好,走出舟去。东方爷的侍卫显是候了很久,迎上前道:“太子!”
赵迁喜道:“你们来了就好!你家爷喝多了,带他回府去吧!”
侍卫迟疑地道:“那……公主怎么办?”
“蔻儿……”赵迁忖思了道:“她随本太子一起进宫就是了。”
薛浅芜怔怔望着侍卫背上的,烂醉如泥的东方爷。也该走了。等他走远,她就背道而行,离开此地了罢。
侍卫背着东方爷走远后,丝栾迷离地睁开眼,看见太子,摇了摇头。似是要摇醒一种梦幻感。
赵迁也没看她,只闲闲道了句:“终于有人醒了。”
丝栾站起身子,急急疾走了两圈儿,忽而捶捶脑袋,满是惶然叫道:“太子!奴婢因酒误事,实在有罪!刚刚想起来了,有件重要事儿向您汇报!那会子奴婢看到一个人,与干霖院的丐儿姑娘很相像!”
“你说什么!”赵迁一把掐住了丝栾的手腕:“再说一遍!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丝栾哭泣着道:“奴婢看她脱离队伍逃跑,本想及时告知太子,但不能确定是丐儿姑娘……正巧东方爷和公主来了,奴婢担心万一说了出来,东方爷不顾一切就不好看了!只盼着东方爷走后,再告知您!没想到竟不胜酒力……”
赵迁顾不得再与她多舌,急躁地道:“她往哪边去了?我去找她!”
丝栾抱住他的手臂哭道:“太子,不要找了!她不知走了多远了,您去找她,船里的姐妹们醒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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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迁眼神微眯,冷酷地道:“一个个给他们灌醒酒汤!然后让随从侍卫带着回宫去!有谁问起,你就说本太子出去办点事儿!”
丝栾不敢再言,给赵迁指了指方向。同时眼里闪过一丝狡疑喜色,她应该逃离得远远了吧?
只盼太子找不到她。这样既能避免了她留在宫里分宠,又错开了东方爷的视线,公主自然不会怪罪,相比较最坏的情形,太子也没什么可以说的。延迟了这么久,太子前去找寻又能如何,不过做些徒劳的无用功罢了。
丝栾浅浅地哼笑着,最好的结局是那丐儿独自走掉了。不然来日漫长,还够费心折腾。
第一八九章书房有乾坤,禁足白玉室
赵迁顺着丝栾指的方向,匆匆狂奔,找到藤木间坐着的薛浅芜时,生气又心疼地看着她道:“你怎么出来的?”
薛浅芜虽又累又饿,神志却还清醒。看着那步步走近的白衣男子,不明白自己何时暴露了行踪。
赵迁看她闭口不答,凑上前去,用手托出薛浅芜的下巴,郁闷笑道:“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
薛浅芜淡淡道:“何必多问。或者你是碰巧发现我的,或者是别人告知的。还能出这两种原因吗?”
“我的丐儿,真是聪明。”赵迁如是低道一句,眼神不觉又怜惜了起来:“一副弱巴巴的样子,嘴巴还倔得很!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薛浅芜不理他。换做烟岚城时的她,估计早就脚底揩油、寻机窜了,然而现在的她,大是不如从前。
赵迁叹气,俯下身道:“别逞能了……走,我背着你找个馆子吃些食物,不然你也没力气逃跑啊!”
薛浅芜不屑道:“何必假惺惺哄我吃东西?我没有那么傻,不会委屈自己饿死。”
赵迁无奈地抱起她,只道:“先少数落我两句不行吗?省些力气。我倒真怕你连说话的劲儿都没了。”
薛浅芜别过脸,避免贴在他的胸膛。
赵迁懒得与她置气,只由了她去。不需多时,来到一家“灌骨汤”饺子馆。赵迁叫了两份,每一份都是普通量的两倍。
薛浅芜瞅了一眼,低垂下头,闷闷地用筷子插在饺子正中间鼓鼓的肚子上,一口一个吃了起来。皮薄馅多、做工精美的饺子,还真是适合满口吞。
赵迁姿态优雅,嘴角含着笑意,懒懒地拨着一个饺子,眼只看着薛浅芜的吃相。薛浅芜浑不顾,直到吃完,抬头的一瞬间,赵迁柔声问道:“吃够了吗?我这一份儿你也吃了吧?”
薛浅芜脸微红,正想指桑骂槐损他几句,然后拒绝他的所谓好意。然而心思闪过,眼睛暗暗骨碌转一圈儿,理所当然地道:“不吃也怪可惜,我这人最怕浪费了。不过这会儿我也吃不下,打包带走算了。”
赵迁抓住她的手道:“你若想吃,吃多少我供不起你?偏偏稀罕这点?”
薛浅芜才不甩他,叫来店小二,让快些打包。店小二手脚利索地包好了,薛浅芜抢先夺过来,掂在手中。
这回有了力气,若能趁得机会逃跑,这饺子够吃两顿了!这样想着,脚底生风,快速走了出去。
赵迁一言不发跟了上来,说道:“你慢些走!仔细脚疼,又该我背你了。”
薛浅芜哪肯接他的话茬,只想把他甩得远些。哪想他却像尾巴似的,她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天色已然沉暗,夜幕卷笼而来。薛浅芜发急了,再逃不脱,就彻底没机会了。人逢绝境,潜力无穷,薛浅芜一副可怜相:“我想如厕。”
赵迁皱着眉头,四处看了一下:“附近没有茅厕,你找个草丛解决吧,我给你当守卫。”
薛浅芜道:“那你在这儿站着等,我往那边去去就来。记得不许偷看。”
赵迁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点点头道:“好的。小心一些,别被孤魂野鬼给拐跑了。”
薛浅芜听此言,脊背一阵发凉,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担心被赵迁看透了心思。
最终深吸口气,不再多想。多少年前,自己还是盗墓的呢,什么龙潭虎|岤没经历过,现在倒好,被子虚乌有的孤魂野鬼言论给震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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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浅芜提着呼吸,步子越走越轻,往前边密草丛探去。不知名的虫儿在吟唱着,回响映衬得整片野地分外辽阔而凄清。
身子轻轻一低,就没在了深草里面。弯着腰身,小心翼翼,不弄出任何的声响。不知走了多久,只听赵迁在很远的地方换了两声“丐儿”,便没音了。
薛浅芜心里喜得很,看来是把太子绕丢了。却仍是不敢太大意,不做任何耽搁,继续前行。
行了很久,不知怎么到了一处水边。盈盈浅浅的月光下,一袭白衣影子立在河畔,似乎含着一抹笑,看往她的方向。
薛浅芜看得不甚清,心脏剧烈一颤,差点没摔跟头。月光浮起白衣,柔和梦幻,该是东方爷的风格啊!他怎么会在这里呢?究竟是人是鬼?
薛浅芜怔呆在那儿。白影等了很久,像是等她不至,于是向她走去。
薛浅芜捂住心口,这一定是巧合!白衣男子未必真看到了自己!或许他是在散气解闷儿!
薛浅芜正默默祈祷着,却听一声长叹,那人说话了:“”丐儿,你怎么停住了脚步?这是回宫的路,我等你很久了!”
薛浅芜的心于瞬间沉到谷底,脸僵得好像冻结了,有些生生作痛。竟是赵迁!
她却产生幻觉,认为是东方爷!薛浅芜骂自己了无数遍,真是眼睛长到脚底板了,怎么能把赵迁与东方爷分不清?就算都是月光下的颀长白影,赵迁怎能与东方爷相比?
赵迁走到她的身边,捉住了她手腕,不容抗拒地命令道:“跟我回宫!”
薛浅芜浑身冰冷着,计划失败。多么宝贵的机会,只怕以后,再没有这样的好时机了。
还是乖一些吧,跟他回宫,也许更明智些。这样,聪明的两人都彼此心照不宣,一个有意不提她逃跑的心思,一个假装没逃跑的心思,终是薛浅芜淡淡开口道:“刚才……我怕距离近了尴尬,悄悄走得稍远了些,蹲的时间略久,哪知回头就不见你人了。我又不识得路,无奈就沿着河边走,听说沿着河走,就能走到想要去的地方,也许能走到干霖院呢。”
赵迁哈哈笑道:“丐儿真是蕙质兰心,聪明透顶!只沿着这条河往上游走,确实能到达太子府外墙!翻过那一道墙,就是你住的干霖院了。”
薛浅芜睁着眼,竟被自己胡诌了个正着!
正不知该怎么往下说,赵迁两臂同时往后一伸,牢牢钳住了她的腰,不等她做出任何反抗,便背着她,边走边道:“在外放风一天,是时候该回了。”
薛浅芜僵硬地趴在他的背上,手脚冰凉。
赵迁一路无话,顺利地过宫门,回到府中。却不往后院去,径直往前院走,薛浅芜惊呼道:“走错路了!先把我送回去!”
赵迁笑道:“我还是估低了你的能力。干霖院守卫得太松懈了,你住着不安全。依本太子的意思,以后就让你住在我寝宫,有什么事儿也不好瞒了我去。”
薛浅芜不断地踢腾道:“卑鄙!放我下来!我要找如谷和秋飒!”
赵迁的唇一勾,邪魅地道:“我正猜呢,只你一个,怎就这么轻易地出宫了?原来有军师啊!本太子决不能姑息迁就,如果丫鬟们都像她俩那样,帮着本太子喜欢的女人出逃,那我岂不是成了人见人笑话的苦憋?”
薛浅芜焦急道:“不管她们的事!是我自己策划着出逃的,我的本事你又不是没听说过,何必要她们帮忙!太子不要怪罪她们,我不希望看到她们因我受到牵连。”
“你啊!就是心善,所以很多时候把持不住,不打自招!”赵迁用臂弯把她往上提一提,暧昧地道:“今天本太子跟着你绕了那么远,现在累得筋疲力尽,你也不想着伺候我一番?帮我捶捶揉揉?”
薛浅芜心里堵得慌,双拳狠狠地捶着他:“放我下来!”
赵迁惊讶咦道:“谁让你在这儿捶了?咱们去寝宫好不好?”
薛浅芜又急又窘,咬着牙喝骂道:“你有脸,我还没脸呢!若是惊醒了太子妃,以后我就不安稳了!陷进那些女人们的围攻中,只会让我更加厌倦宫内生活!”
赵迁顿了一顿,转弯往干霖院。走了两步,停住脚步,忖思着道:“不行……不能让你回干霖院……”
薛浅芜催促道:“有什么不行的!如谷和秋飒一整天没见我人影儿,不知急成了什么样!你不让我回去,她们一旦找起我来,还不惊动了所有人?”
赵迁侧着头笑看她:“惊动所有人不好么?”
薛浅芜简直要气煞过去,纤颈上青筋隐隐暴出了:“带我回干霖院!我不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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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迁放下她,拉她在怀里,紧紧搂着道:“我心里不踏实!”
薛浅芜眼一闭,知道回干霖院的希望渺茫了。不再争辩,不再反抗,静静等着赵迁的安排:“随你吧……”
赵迁在她耳际印了一吻,沙哑着嗓音道:“你别这么楚楚动人的绝望姿态,我看了更心痒!我又不会吃了你——而不吐骨头……”
“赵迁!”薛浅芜忍无可忍地蹦出两字:“去死!”
赵迁低低笑着,忽道:“我倒想起一处好地方来!我的书房,平时连太子妃也没怎么去过。书房底下,有一座地下室,堆着珍玩美玉,宽敞明亮,是个极清净的去处。还没人知道呢。”
贪看着薛浅芜,声音越发低哑:“那里极为隐秘,正好趁着夜深人静,我带了你过去……既能遂了你的心愿,不与别的女人混住,也省得我时时刻刻对你放心不下。”
薛浅芜几乎闭气了,这不是禁足吗?以后难见天日了吗?
赵迁显然是极兴奋,不等她说什么,就抱着她疾步往地下室赶去。曲曲折折,九曲回廊,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被柔和的白玉光照得豁然开朗。薛浅芜奇,但还没能仔细欣赏室中布局,赵迁就有些喘息着,一把撂倒她在柔软的大床上,然后他也躺在了她身侧。
第一九〇章耻于承欢,何言仇恨
薛浅芜勉强撑起身,情绪激动地皱眉反抗道:“我不要住这里!就算你把我强留在皇宫,我也只愿被拘禁在干霖院!”
赵迁死死揽住她的肩膀:“这儿安全,也是放眼宫中最清净无纷扰的地方!你不是最向往这样的生活吗?如果你觉得孤单,我可以把如谷和秋飒带来,让她俩和你一起住。”
薛浅芜冷声道:“我一个人住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也就罢了,还让她们一同遭罪?”
赵迁眼中深情痴缠,低低地道:“说实在的,本太子也真不想让别人同住于此。你不会孤单的,只要一有空闲,我就过来陪你。”
薛浅芜别过头:“谁稀罕你做陪?我倒愿意孤独为伴!只是如谷现在境况凄凉,免不了被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们欺负,我放心不下。”
赵迁笑道:“这有何难?你只放心好了。我保证妥当地安置她们,不让她们受苦。”
薛浅芜顿了顿,不相信,道:“你说一说,怎么个安置法?”
赵迁沉吟道:“就在我的书房外间当丫鬟如何?其实也就是挂个虚名头,偶尔扫扫地擦擦书架子罢了。这样你与她们仅有一壁之隔,心若有灵,也不会过于牵挂不下了。”
薛浅芜道:“那好。太子现在就把她们带过来吧,省得白天人多眼杂,泄露出去。”
赵迁虽然极累,但不想让丐儿失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先休息,我马上就回来。”
赵迁匆匆离去。薛浅芜叹口气,何时自己竟这么妥协了?只是,宫门似海,又没有一身黑衣的邪魅侠客挟持她而去,她该如何脱身?
脑子里不期然浮起了南宫峙礼。那个男子,好久好久都没出现过了。或者,他只是暗界里的一抹影子,你从来抓不到他,亦寻不到他的方向。像梦一般消失,彷佛仅存在过梦境里。
罢了,还是不想那不靠谱的男子了。如今,囚于地室,东方爷也料想不到吧。在他眼里,在他心中,她不过是个背叛爱情的轻浮女子。
薛浅芜浅浅地笑了,映在昏黄的镜子中,有一丝朦胧漠凉的味道。不久,头顶上传来碎碎的脚步声,薛浅芜猜测着,该是赵太子带着如谷和秋飒来了。
隔着厚厚的石板顶,他们的声音嗡嗡着,听不甚清。大约是赵迁在对她们安排今后的任务吧。
“从今不要迈出书房半步,嘴巴更要藏得严实些。”赵迁的脚步声顺着楼梯通道传来,这一句话也在逼仄的回廊里,传送到薛浅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