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海揽月？”

    “嗯。”鸿渊侧脸温柔看她，语带歉意：“以前你不是总想看看月亮背后的世界么？奈何我那时太忙，一次未带你去过。”

    那时的他身为天界司法天神，掌仙规戒律、赏惩罚度，整日难有空闲，只能由着她在天宫上串下跳，闹得各处鸡飞狗跳，他再跟在身后收拾残局。可笑的，是他不但不觉厌倦，反而乐此不疲。连凤鸾与舜华也曾取笑他，问他是否闲得发慌。

    东离低叹：“不怪你，只怪我自己学艺不精，飞不过这茫茫沧海。”她学着他用双臂环住他腰身，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为你惹了太多麻烦，可有厌我？”

    “怎会？就怕你不惹麻烦。你若不惹事了，我怎么为你解决后顾之忧？又怎能显出我在你身边的重要性？”赫连鸿渊轻笑，揽住她腰快速迎着明月飞去。

    “棒槌你个冬瓜，说得这么煽情，害人家好感动。”她抱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侧过头悄悄揩了揩眼角。

    湛蓝的天幕与海水相连成片，水天一色间，东离竟分不出哪片是海，哪片是天。两人如两只翩跹的蝴蝶，在安静的海面疾掠而过。

    宽大广袖飞舞，及膝长发缠绕，十指紧紧相扣，神仙眷侣逍遥。

    飞过一段距离，东离不禁被眼前美景迷住。天界不缺美景，此处却尤甚，只见水面烟波浩渺，明月触手可及，不远处一座宽大水幕倾洒，葱翠仙岛在海面若隐若现。月色下，泛着荧光的仙花开满四方。

    赫连鸿渊带着她在柔软细腻的沙滩落下，拉着她手缓缓向前。四周很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静海后的世界便是水天一色，真正的水天一色间，亦是天界与天相连的边缘。”赫连鸿渊细细为她解释。

    “原来这就是水天一色？怪不得根本分不出哪里是天空，哪里是海面。”这处仙家人人向往之地，却无几人能飞过茫茫沧海。她以前好奇，偷摸着来过几次，却每次飞到一半便掉进海里，次次都被赫连鸿渊如拎小鸡一般从海中捞起，急急带回苍梧宫。

    “我为你绾发可好？”赫连鸿渊看了眼她披散在脑后来不及绾起的长发，心念一动，寻了块大白石拉着她坐下。

    “好。”听着松涛拍岸，合着清风悠扬，她的心从未有过如此安宁。

    想想，他足有两千零八十一年未曾替她绾过发了。以前居苍梧宫时，她一直由他亲手照料，凡事从未假他人之手，也从未令她受过丁点儿委屈，哪怕她贪玩不爱修行他也从来不舍责备。

    他曾说：“除了情，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可她偏偏，除了情什么都不想要。

    初到上清境，她用了整整千年才习惯身边没有他的日子。

    曾记得，

    闯了祸，他说：“乖，下不为例。”

    遇妖魔，他说：“别怕，有我呢。”

    去莲宫做客，她看着满塘晶莹冰莲惊呼：“好美！”

    他说：“莲仙，本尊碧瑶池正缺了几颗。”

    她说：“爹，长生殿出门就能见桃花，我想住这里。”

    他说：“如果改掉叫爹的毛病，明日就搬来。”

    她说：“……”

    他说：“……”

    她的要求，他从未拒绝过。

    只有一次，她说：“棒槌你个冬瓜啊，凤鸾神君长得真好看。”他瞬间黑了脸：“这个我做不了主。”

    “这个，我能做主。”凤鸾在一旁贼兮兮的笑。

    他怒瞪他：“你敢做主试试？”

    她哪里知道，那时的他宠她疼她，只因他愧疚许不了她一生一世，只想尽可能给她最好的，尽可能让她快乐。他宠她，宠得她无法无天，天兽头上敢拔毛。他疼她，疼得到了骨子里，她稍不顺心，他心里也不畅快。

    收回思绪，东离只见赫连鸿渊大手微抬，一道淡金光晕过后，他掌中多了枚白玉雕成、并蒂双生的莲花簪。她识得，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东西，亦是他父神当初赠予他母亲的定情之物，名曰白玉锁心簪。据传此簪只赠心爱之人，而他曾给了她，并亲自为她插入发中。

    赫连鸿渊记得母亲曾笑着对他说，若寻得心爱之人，记得替她带上，锁住真心留住真意，哪怕百世轮回两人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相遇。可她忘了，神仙不在六道，不入轮回。

    他笑着回神，将东离满头青丝尽数绾起。

    以我之手，绾你之发，绾一世深情，锁永世真心。

    “阿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