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小夫妻获罪陷新狱 京兆尹铁栏开旧棺(1/2)
且说那张国师没坛要驱邪捉妖,却被宝玉黛玉的几句话说的眉开眼笑了。又听宝玉念了那首小时候的戏做,心中一动。又再次打量二人。模样没得说,文才没得说,那头上三尺的气交织在一起,难解难分。而黛玉头上那珠儿在太阳下显得红光闪闪,十分漂亮。便几次想仔细看看。所以老瞅那珠儿。
黛玉明白了其意,笑接刚才的话题道:“要说仙缘佛缘,或许早已有了。这不?”黛玉取下银簪子,取下佛珠放在张国师手中,让他细看,“这是一颗檀木佛珠,听老太太说,是先皇太后赐予她母亲的一串佛珠上的,她母亲又给了他,她给了我母亲,我母亲又给了我。本来是一串,可线断了。我用它做了首饰。老太太很喜欢,让我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戴着,就会有佛保佑着!…”
张国师细看那佛珠,果然已很旧了,可依旧鲜红,并散发着一阵馥香气。知道林夫人说的不假,也知道此物避邪避蚊虫。是佛门宝物。笑道:“果然不错!”又捧还给林夫人。
贾赦贾政及太太们,并府内众人,在坛后远处看张国师驱邪,本想看看黛玉怎样现身,怎么被捉,尤其是王夫人,一心想让人将黛玉捉去,省得让人担心受怕。那贾环更想让两个玉儿都被捉去才好!可眼巴巴瞅了半会儿,不但没被捉,反而见三人说诗说文说得那样热闹。岂能不觉得奇怪?
那张国师的徒弟们因避嫌,没有进内院来。可心中有鬼的胡老二偷着爬墙上树,看见了二玉,恨得想扑上来,又见有家丁过来,忙装作无事一样,走掉了!坛前三人说了许久,宝玉黛玉见时辰不早,告辞张国师回自己院去了。
贾赦贾政上来问张国师。张国师笑道:“他们不是妖!是人!”又问,“他们倒府谁是贵府的何亲戚?”
贾政忙道:“实不相瞒国师,这个林先生实是老夫亲子,他这个媳妇,又是老夫的外甥女!他二人是我们老太太最宠爱的里外孙子孙女。从小一块长大,可所谓是青梅竹马。只是他们都死过,灵柩送出府时这里的人都见了。可他们不知怎么又活过来了。自个儿跑到刘家镇落脚谋生,改名换姓当起了先生。不过要说文才,二人天性聪明,从小就不错,受过不少皇赐呢!…我家出事后,我们男女主子被流放,老太太被他们接去服侍整五年。之诚之孝,老太太更是宠爱的不得了。我们回京,知道他二人活着,怎么能不奇怪?府里说什么的都有了。谁能不害怕?此事又不能张扬,我儿还有功名,在学部名册里还是林石毅呢!这不是有欺君之罪吗?老夫今日与您说,还想求您为老夫设法处理此事呢!”
张国师笑道:“这容易!。”又问,“记得早些年听人说,贵府有一公子,是衔玉而生,可是他?”
贾政点头:“是他!可他的玉五年前便丢了!也就因为丢了玉后,他才一病不起的。”
张国师恍惚大悟,道:“这就对了。他二人都有仙缘,而所谓亡故,是他二人避难去了。而且贵公子失玉,又使他头上气浊了一些。”
王夫人问:“什么是气?”
张国师道:“气,凡是人是天上地上飞跑的飞鸟山兽都有,只是轻些。而神、仙、怪则重一些。”
邢夫人点头:“怪不得庙里的神像背后都有个圈!”
“对!就是那个圈!老夫活了一百多岁了,也见过几位世外灵仙,可要论才论德,都不及今日见的那位林夫人。真乃老夫之大幸矣。贵公子失了玉,便显得几分呆痴。以我想,他若不失玉,只怕才情必与他夫人齐肩!”
“他们不是妖怪?”
“不是。依我看,好生留住他们在贵府,必有大益!”张国师告辞了。
两位夫人将他送出内院门。
……
且不说贾府几位老爷太太听张国师之言向,心中高兴起来,只说那宝玉黛玉回到自己院子里后,气一阵恼一阵。小丫头奉上茶。可宝玉的气恼没处撒,扔下茶杯,又奔去给老太太灵前洒泪上香叩头了。黛玉不愿见府中任何人,又看看那奏表未写完,拭着泪,提笔修改抄写。
紫鹃领着小丫头照看著两个娃娃。偷空问黛玉:“我听玉钏说,府里府外都有人说你是妖怪,说宝二爷也保不定。刚你去见张国师,他们都偷偷来问我。”
黛玉问:“那你怎么说?”
紫鹃道:“我能说什么?我说啊,如果说我们姑娘是妖怪,那么天下长的好的女孩子都是妖怪!…我们姑娘是有本事,有能耐,有良心的大好人!”
黛玉笑了:“这样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紫鹃又道:“姑娘,依我说,等老太太的灵柩送到铁槛寺,咱们就回刘家镇吧。省得受这份闲气!”
黛玉道:“那是自然。老太太早安顿过了。哎呀,离开刘家镇一个来月了,真想呵。凤仙花、鸡冠花、金银花、茉莉花,也不知开成什么样子了。马上立秋了,秋衣棉衣还得收拾。这会儿只能瞎想了。”
紫鹃又问:“你的奏章写好了?”
黛玉点头:“写是写好了。可我总觉得不恢复旧名更好些。平淡安稳过日子不更好吗?”
紫鹃笑说道:“只怕宝二爷也是这么想呢!可老爷不依,又怕别人说闲话。”
黛玉长叹声:“真正是红尘事非太多了!”又道,“如果有一日我得离开这红尘,紫鹃你能帮我把两个孩子带大吗?你与甄宝玉结了婚,就将家安在刘家镇咱们院子里,平安度日不好吗?”
紫鹃听姑娘又说这话,十分刺耳,便说:“你也真正太多心了。即便是别人说你什么,也不能胡说这样的话!”
黛玉见紫鹃不高兴,忙笑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死丫头,你还生我的气!我出家不出家,也不是说说嘛,你何必动气动怒的?真不识好歹!”
紫鹃笑道:“我不是为你好吗?你呀,从小只能在我面前使小性儿!”说得二人都笑了。
奏章写好了,宝玉将奏章先请父亲看了。贾政写那奏章文字清秀,词澡明快简炼,十分高兴,听说是甥女一手写成,十分高兴。命宝玉第二天去找侯天应,请他递交上去。
第二天一早,宝玉换上了四品学士朝服,带了茗烟,骑上快马,直奔学部而去。
谁知出了府没多远,便被人拦住了,宝玉一瞧是薛蟠,又惊又喜,忙请他进府。
可那薛蟠当街指着他大骂:“你,欺人太甚!诈死瞒名的小人!别人说你活了,我以为是骗人,今天才知道你骗了我一家,害死了我母亲,坑了我妹子,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告诉你,我妹妹也到京了。”
这里正吵吵,引的许多人过来看热闹,聚了一堆。又有几个衙役走了过来,问宝玉:“你可是林石毅先生?”贾宝玉忙点头,那薛蟠大叫:“什么林石鬼?他是贾宝玉!”
衙役笑道:“我们老爷已经知道了,”又对宝玉说,“我们老爷正要请你呢!快快随我们到京尹衙门坐一坐!”也不由分说,牵了宝玉马,请他上马,便牵马朝京尹府奔去。
茗烟要跟过来,被薛蟠拦住大骂。气的茗烟火冒三丈,指他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从哪冒出来的王八,敢拦我的路?”
薛蟠道:“奴才,你敢骂你薛大爷?”茗烟拉长声:“嗷…薛什么大爷?那个欺负你来着,你不知道‘好狗不档道吗?’你现在有什么顶戴?不也是个平顶子老百姓吗?…我?我怕你个鸟!”
说完要去追宝玉,早已无踪迹,气的茗烟回来冲着薛蟠大骂一句:“薛大傻子,今日你坏了我们二爷的事,日后你必断子绝孙!”说完又忙奔回府与贾政禀报。
贾政闻听宝玉被京尹府道台派人请去,十分惊诧,又听说薛蟠闹事,更是吃了一大惊。命茗烟去将薛蟠请回来,茗烟吱吱唔唔不愿去,贾政只得打发李贵去找。还未等李贵出门,薛蟠带着一顶轿子来到府门外,正往进闯,被新来的家丁拦住。李贵瞧见,忙请他们进来,又命一小厮去禀告老爷。
贾政带着贾琏迎了出来,见薛蟠带顶轿子进了府,忙问:“是谁?”
薛蟠怒气冲冲地说:“是我妹妹!”
众人大惊,忙命人将轿子抬刘内堂,并打发人跑去通报。
王夫人喜出望外,忙命将轿子抬进后堂正厅前,有丫头上前揭开轿帘,从轿中走出了那位薛宝钗。
众人环星奉月似地迎了上来。
宝钗见了王夫人,拜行大礼,又与众人见礼。又到贾母灵前大哭了一场。而后与众人述说五年诸事。想问宝玉,又不便出口。还是李纨打发人去请来了林黛玉。
薛林二美在王夫人的荣禧堂房中见了面。宝钗见死而复生的林妹妹,一身素衣应衬着发际中的银簪佛珠,显得更加俏丽端庄,听他连声叫姐姐,拉住他,泪珠满面。黛玉见他,又惊又喜,酸甜苦辣涌在心口。二人真是惊喜诧异之极,更是泪飞笑语满腹,面对面半会儿,不知从何说起。宝钗毕竟年长黛玉三岁,开口说道:“果然是林妹妹活着!要不他,他能回来吗?你可好?”黛玉道:“我们天天在念叨宝姐姐,总不见你来。昨夜宝玉打了个碗,正愁又不知有什么事!。可发现灯花爆了又爆,想呵想,想是你快要来了。高兴地什么都忘了!…果然是你!好姐姐,想死我了。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了!”
二人哭了笑,笑了又哭,惹的众人也陪着笑一阵哭一阵。黛玉又拉他回到自己院中,让他看那两个孩子。宝钗见到两个孩子眉尖与宝玉十分相象,不由搂在怀里,热泪直往下掉。
紫鹃见到突然来到的宝姑娘,吃了一惊。可见此时的宝钗面白体胖,全无当年的风韵,也十分感慨,忙命丫头们上茶,服侍宝钗。宝钗见紫鹃依旧服侍着林姑娘,想起当日的大观园内的众姊妹,众多的丫环,岂能不伤心?洎光闪闪满面。
这里正说话,门口传来活,京兆府道台派人来请林夫人带神琴去衙门。
王夫人因贾政父子已被请去心中发慌,见又来请林丫头,更慌的不知该如何了。黛玉听传也慌了起来,又不知如何穿戴。正抓瞎,李纨闻讯赶来了。与她指点,第一次正式穿上了朝廷赐封的四品夫人的凤冠霞帔,带了丫头明月,乘了一顶小轿,告辞众人,与王夫人说声“放心”,与宝钗说声“保重”,便被京兆府的衙役抬进了京尹府中。那张旧琴也带来了。
道台吕大人听禀告,迎了出来。黛玉被丫头扶下轿,瞧见面前这位大人,忙施礼。吕道台见这位林夫人一身朝廷命妇装扮,也不敢待慢,请林夫人进书房说话。黛玉进了书房,见贾政和宝玉父子正在书房里坐着,一脸的慌张。尤其贾政,面一阵青一阵白地看什么。二人见他进来也不说什么。黛玉只得拜见舅父,又与宝玉说两句话。就见吕道台将一叠状纸递了过来。黛玉只得看那些各种各样的状子。
你知道贾政是何时来的?正是薛蟠带宝钗进府后,被传进了京兆府。也是看那堆状纸。宝玉进来时已看过了。贾政看那一堆状纸,当然吃惊。忙对吕道台言道:“这里面有真有假,一两句话是说不清的。”吕道台说:“你府里有妖孽,你可知道?”
贾政忙说:“纵有妖孽,我怎么认的?那日请张国师做发捉妖,画符镇妖,都没捉到,我一个凡人俗子又有什么法子?”
吕大人说:“听人说,有几个人晚上想去贵府为老太太烧纸上香,谁知碰上鬼打墙,怎么也进不了贵府,你二人可知道?”贾政父子莫名其妙:“是那位先生晚上来降香?我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吕大人笑道:“就连禁衣府里都有人说呢!有天夜里,有一伙贼想进贵府,也遇上了鬼打墙,围着你们府转悠了一夜,进不得,走不得。直到五更天,被禁衣夜巡之人发现,喊了一嗓子,才破了那鬼墙。被捉住的几个,赵大人审问,他们都是这么说,这还能有假?这不是有赵大人审案的文卷!你们自个看看!”
贾政父子二人听地毛骨耸然。贾政战战惊惊地说:“只怕是老太太刚走……”
吕道台大人大笑:“难道是老太太的鬼打墙不成?”
贾政脸一红:“不敢不敢,做晚辈的岂敢如此不敬!”
吕大人冷笑两声:“连想都不应该想!”
宝玉忙道:“如果真是一伙贼人被档在大门外,那不是救了满府几十口子人了吗?我以为,这一定是老太太在天之灵,指点着众英魂灵鬼来救我们的!”
吕大人哈哈大笑:“好口才,林先生!可我早已听说,你和你那夫人在刘家镇,用一口小小的井水,救治瘟疫。你夫人一台琴,便能把贼捉住。这难道不是怪事奇事?你能说地清原因吗?”
宝玉忙道:“这是她自己的本事,也是她的那把琴太好了!我夫人从小弹琴,琴艺精湛,,高兴与否,都能用琴弹出来。而她那把琴也真好。这是我们府里上下都知道的,也是刘家镇百姓都知道的。
吕道台道:“那琴一定是妖物!”
宝玉笑道:“什么妖物?应说是神物!而且真正先发现两贼人的还是我们老太太。我夫人听老人家说来两个生人尴尬,不象好人,我夫人想起那年血洗王家湾的土匪,能不生气吗?所以取琴弹琴,那琴声中已带了正气,果然镇住了那俩贼人。如果不是这样,刘家镇几百口子人的性命,也救了连老太太在内的我们家几个子又呢!”
吕大人对此活不信,便打发人请来林夫人要当面对质。
……
且说黛玉看那状纸,开始还能捂住嘴,忍住不笑,出声;可越看越想笑,最后笑的眼泪都下来了。
吕大人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黛玉忍住笑,抹去洎,正色答道:“状纸不少,言语怪诞,牵强附会,玄之又玄,真正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不知是些什么人写的。天下大极怪事莫过于如此。什么妖孽?我也想看一看是什么模样呢!真正是‘以鸱枭而笑凤凰,执蜓而嘲龟龙。’”
吕大人道:“状纸不管是何人写,贾宝玉诈死瞒名,改名林石毅之名是真事吧?这不是欺君之罪,又是什么?”又指丫头抱的那琴,“是用这琴逮的贼?”黛玉点头。
吕大人笑道:“京里贼人很多,你在这儿弹琴,能不能让我的手下逮住那些坏人!”
黛玉道:“不行了。京城这么大,我一台琴弹的再好,也没几个人能听见。况且,琴弦断了,又在我们老太太事里,还没顾上修呢!”
吕大人问:“怎么偏偏今日断了?”
黛玉忙道:“不是今日断的!是老太太亡故那天慌乱,碰掉地上摔断的。”
宝玉道:“对!还是我碰掉地上的!”
吕大人大失所望,道:“听人常说:‘两只王八说成鳖!’你们这些事让人怎么说?诈死瞒名,欺君枉上,兴妖作怪,……有那件是假的?不是别人说,两人说,而是多少人再说!”
宝玉道:“这又不是我本意,我们死又不是装死,荣国府上下几十口人都可以做证。在查封的大观园里的潇湘馆怡红院里,有我二人的灵牌还在。为此,我二人早已写好奏章,今日本想去学部上表呢!”
吕大人笑道:“上表太晚了。…你们说,你们死有人证。可活过来又有谁证?我总怀疑,你二人是借贾宝玉林黛玉之相貌、之名讳,来人间的妖孽!”说的二玉笑了起来:“我们?…妖怪?…哈哈!…真可笑!这个,您可以去验棺嘛!”吕大人也笑道:“那是自然了!因此案事关重视。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