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将夏侯淳劈醒,他瞳孔瞪大,似有不敢置信之色。
但随即震惊眼神中渐渐浮现愤怒,悲哀,无奈以及强烈的怨怼,他脸上青白交加,阴晴不定,时而露出癫狂与狠辣神态,时而似笑非笑诡异阴森,亦或者凄凉大笑,悲痛欲绝,如同山穷水尽的英雄末路,说不尽的凄凉,道不尽的不甘。
老人眼神渐缓,竟有欣慰之色,他语气和蔼,声音如同暖日春风,徐徐吹来,更是冬日骄阳,炽烈却不灼热,温暖内心,“看来你已经明白自己处境了。”
良久,夏侯淳双目血红,死死的盯着宋翮,声音沙哑,缓缓言道:“我该怎么做?”
老人暗叹一声,摇头言道:“事已至此,便是太宗重生,也不能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夏侯淳闻言脸色惨然,见宋翮长吁短叹,似有些欲言又止,他当即明悟,脸上露出明悟之色,当即裤袍一掀,噗通一声,直接单膝跪下了,近乎咬牙地沉声道:“求老尚书救我!”
“唉,使不得使不得,殿下何故行此大礼啊,这不是折老夫的寿么。”
老人脸色微变,当即绕过案几,快步行至夏侯淳身前,将他扶起。
夏侯淳苦笑言道:“小子愚钝,读书期间便不求甚解;观政之后,对于父皇与诸位阁老辅臣们的国策谏言也是一知半解,难以知其根本。”
他一脸颓然,恍惚言道:“我本浪荡子,岂可重任之?”
这话若是让太康廷臣们听到,怕是会直接一口唾沫将他喷死。
但老人这些年致仕在家,不知夏侯淳谏言镇杀卫伯玉的场景,否则的话,只怕会毛骨悚然。
宋翮闻言,一脸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你是我大靖储君,乃国家根本,更是担着我大靖复兴的重担,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夏侯淳嘴角苦涩,只能连连摆手,不敢多言。
老人笑意渐渐收敛,深沉目光直视夏侯淳,良久,他突兀问道:“太子殿下不信我?”
夏侯淳愕然,“老尚书何处此言?”
“因为殿下还在隐瞒。”老人幽幽吐出一句。
“不知如何才能算是相信?”夏侯淳无奈,苦笑问道。
宋翮大有深意地道:“也罢,太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那老夫便让您看看诚意。”
说完他拍了拍俩巴掌,吱呀一声,门扉启开,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夏侯淳瞳孔一缩,身形为之紧绷。
那人朝着宋翮恭谨一礼后,便朝着夏侯淳含笑道:“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卫伯玉!
当初此人从刑部监狱‘被自尽’,夏侯淳便感到蹊跷,但当时没深想,后又在东都遇见这位‘死而复活’的吏部侍郎,一时之间惊为鬼神,后听杨忠解释是被人劫走了,方才渐释心中疑惑。
可当初自东都一别后,两人便分道扬镳,夏侯淳意欲筹军北上,卫伯玉则表示可助夏侯淳一臂之力,但当时未曾细说,而今看来,莫非便是联络沈氏、柳氏之事?
可为何总觉得其中隐藏的猫腻没那么简单,呵,不管如何,至少可以确定在卫伯玉、杨忠以及柳喻等人之间,还隐藏着一股神秘势力。
这股神秘势力力量之强、能量之大,一旦暴露在公众视野,恐怕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夏侯淳心中掀起滔天骇浪,脸上却不动声色,微微皱眉后,上前一步,将他扶起,疑惑问道:“你不是随柳喻柳主事去拜访柳氏么?怎么在此地?”
卫伯玉闻言,下意识看向宋翮,却见对方神色自若,老神在在。
他斟酌一下后,垂帘回道:“殿下,实不相瞒,卑职当初乃是应宋老之邀,助殿下联络柳氏族、沈氏,从而为北上大军筹备粮草,以用军需。”
他语气一顿,笑了笑,“当然,卑职之所以能从刑部大牢逃脱,也是因为师门搭救。”
师门搭救?莫非这位是玄宗之人?
夏侯淳微微眯眼。
这时,老人宋翮缓缓开口:“殿下现在可猜出我们是谁了么?”
夏侯淳嘴唇动了动,眼中明光闪烁,露出一丝明悟与释然,他轻轻吐出两字:“儒门。”
儒门,与道门、佛门并列为三教之一的儒门。
由那位圣人的弟子颜师所创,弟子遍布五湖四海,大江南北。
举凡持卷者,皆为儒门。
举凡握笔者,皆属儒门。
举凡诵读四书五经者,皆是儒门弟子。
你我,皆在儒门。
这是一个弟子比佛门更多,辖境比道门更广,势力却比佛道更弱的教门。
但,无人敢忽视它。
因为,天下文臣皆儒士。
“现在,你愿意造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