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吧唧,吸溜。”
短匕挑起肉块,张嘴便是一阵汁水飞溅;端碗仰头一口肉汤入腹。
“美甚,啪嗒。”
满足叹息一声,放下碗匕抹把胡须,汉使抬头望向上首的右贤王,推开坐垫,缓缓站起,拱手躬身,称呼不知不觉改回了原本匈奴时:
“蹬,使命在身,不待与大王欢宴。还请大王予我一言,战死者尸身,是还,还是不还?”
按理说吃人嘴短,这汉使吃了右贤王的肉汤应该不好意思当面提出,起码要磨蹭半个小时辰,等这顿饭吃完。
但一来,这早食算不得高规格燕享,“寻常人家”所食罢了;二来,在任务完成的情况下,时间肯定是越短越好,也就容不得他拖延。
三嘛,便是要考虑到一会带着尸体回去的时候,会不会有随行匈奴兵卒在李司马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后当场跳出,指责他因私废公。
“啪,怎么可能!”
一名希冀献媚于王前的百长闻言大怒,拍桌而起,指着汉使,便是一阵唾沫星子飞溅:
“就算大王答应了你的要求,那被派去归还尸身的必然是最忠心不贰的。
“你说,他们为了戳穿你而降汉,哈哈,这是我从出生到现在听到过的最可笑的事情。”
“你,你怎么能听到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心中的阴私被人朗声道破,汉使身子一晃,差点原地摔倒。
“蠢物,你心里想什么,那张纠结到奶奶家的脸已经摆明了。”
再度喷了一脸唾沫后,百长犹不甘心,他直接大步走出几案来到帐中心的空地上,对着端坐上首看着下方热闹,胖脸渐渐严肃的右贤王下拜道:
“大王,我怀疑,这厮是在虚言恫吓我们,好打消大王您派人随行的念头,方便一一人行事。”
“哦,是这样啊,多亏龙套卿直言,本王知晓了。”
完全看不出的短脖子上下晃了晃,姑且算作颔首,严肃胖脸转向汉使,原本温柔的话语加了几分郑重:
“兰氏族人,你是如龙套卿所说的那样打算的吗?”
“蹬蹬。”
从几案后走出来到空地上,看了眼身旁下拜的龙套百长,他便下意识地要跟着他一起跪下。
“不好,跪拜大王事小,可我奉司马令来此,以汉使的身份跪拜,这事就大了。”
看着在视野中不断扩大的地面,心头突兀祸起,转瞬间想到了自己跪拜的后果。
“不然,大王还请听我啪,蹬蹬。”
脸色大变的他顾不得什么容貌威仪,单手猛地往地上一按,下拜之势被阻,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后站稳。
“呼,真是危险,差一点就要不得不跳反回匈奴了。”
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捶了捶差点满负荷的老腰,汉使以微微躬身的姿态对着上首的右贤王说道:
“使命在身,恕不能对大王跪拜。”
“大胆。”
“无礼。”
紧随着汉使这一系列“杂技”响起的是一声声呵斥,是一张张拍桌而起的愤怒面庞。
不单是希冀拍马的百长,就连不太在乎,甚至幸灾乐祸于右贤王出丑的贵人、将校也不得不挺身而出,或是戟指怒斥,或是“良言”相劝:
“来人,将这厮拖下去斩了,再呈首送上。”
“此时速速下拜,看在兰氏的面子上,你还可以无事。”
“哗啦,蹬蹬。”
帘帐被掀开,一队持铤兵卒走入,直指空地上站立的汉使。
“嘭嘭,事急矣,要快拿主意,快让大王不杀我。”
用力捶了捶大腿,压住就地一滚,冲上前挟持人质、临死拉个垫背的冲动,汉使双拳紧攥,不去看周遭投来的恶意视线,拼力转动大脑:
“下拜能解决问题吗?能;那我现在能拜吗?能。”
先是第一个问题,能不能拜,拜了后能不能保住狗命;
“不过,现在下拜很容易,解除危机也很容易,但问题在后面,现在拜了,回去怎么向汉人交代?发怒的司马大人也同样可怖?
“就算有个万一,自己幸运地挨过了下拜的惩戒,经此落实背主之贼、膝盖很软的名号后,谁还会用我?”
“蹬蹬,呼哧呼哧。”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隐能感受到重甲之下的粗重喘气声,乃至兵刃拖在地面上的摩擦声(脑补)
持铤兵卒:拖拽?在青铜铤面前,不管是珍惜动物皮毛的毛毯,还是铺满玉石、香木的地面都脆弱不堪。
我们究竟是来抓人,还是来搞破坏的?
没有功夫红着脸驳斥兵卒的“胡言乱语”,汉使继续疯转头脑:
“保命在下拜吗?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