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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流萤(中)(1/2)

    刘腾最担心的,就是水仙馆与灵虚观暗中勾结。

    傍晚时分,他叫来了阿纨。

    “义父。”阿纨个子不高,眼眉细长,银环束发,身著玄色男衣,窄边的袖口系长绳扎紧,英气舒朗,神情冷漠。

    “玉玲珑有信么?”

    “没有。”

    “李圆启呢?”

    “还没找到。”

    “你去过水仙馆么?”

    “没有,水仙馆在云台山里,那里地势复杂,我去过一次,没找到水仙馆,就迷路折返了。”

    “迷路了,怎样折返?”

    “云台山毒棘遍野,进山只有一个小路,入口不远横隔一壁断崖,叫做探星崖,绕过探星崖,便雾气沼沼,方向极难辨认。我是被水仙馆的仆从送出来的。我听那仆从说,云台山里崖壁林立,山脉绵延,峡谷沼泽遍布其中,犹如星罗云布一般,所以入口的断崖叫做探星崖。那仆从说,山中常有猛兽出没,除了水仙馆的人,一般人不敢进山。我若不是遇见了水仙馆的仆役,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恩,坐吧。”

    “女儿不敢。”

    刘腾点动食指。

    阿纨侧身虚坐。

    “女儿啊,为父收了三十九个义子,却只有你一个义女。”

    刘腾是个宦官,年幼入宫,声音尖细锐利。

    如今人过中年,浸淫高位数十载,早已老谋深算,盛世凌人。

    说出话来,就像一支羽箭。

    阿纨明白,刘腾的卅九个义子。

    两人是他告发太子,灭族陆氏,见功于孝文帝时收认的,那时他任冗从仆射,拜大长秋。

    五人是他支持胡太后,拥立孝明帝后收认的,那时他升崇训太仆,受封长乐县公。

    十一人是他佯装病危,迷惑胡太后时收认的,那时他迁卫将军,升仪同三司。

    廿一人是他杀死宗亲清河王元怿,幽禁胡太后后收认的,此时他已官拜司空,位极人臣。

    高士名门,权贵豪庭,都争先恐后地把儿子送给刘腾当儿子!

    不,是把儿子送给刘腾当孙子!

    而阿纨,是唯一的例外,她是孤女,自小被刘腾收养,练就一身武艺,擅使六棱梅花標。

    “义父待阿纨恩重如山,今生愿为义父肝脑涂地。”阿纨单膝跪地,抱拳深拜。

    “好孩子!不枉为父栽培你。”刘腾翻手向上,给了个起身的手势,阿纨复立身侧。

    “玉玲珑和李圆启都不是好掌控的人。倒是今天来的玉衡,乳臭未干又有些本事,是个合适的人选。”

    “阿纨明白了。”

    “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玉衡有何本事?”

    “破过辰星阵。哦,医术了得。”

    “阿纨自有办法。”

    刘腾点点头,不再多问。

    阿纨告退后,刘腾幽室踱步,嘴角微扬。

    奇人异术,哼,终究为我所用!

    翌日芳晨,曦月同辉。

    刘腾大悦,立刻着人以祥瑞之兆奏报朝廷恭贺天子,又命人请教玉衡。

    “日乃三足乌,月乃寒宫阙。日月同现天空,不是同耀光辉的吉兆,而是笼逐鸟的禁锢之象,阴孽噬阳之兆。”

    玉衡平视刘腾,眼神清冷。

    奸宦,阴孽。

    刘腾皱上眉头。

    日前得讯,有人在山阳县骤掀巫鬼之风,蛊惑民众过万,愚众日夜参拜祭祀,唯命是从。

    山阳县离洛阳不足百里,若由此人继续兴风作浪,他一掉头便可吞噬洛阳。

    刘腾斜乜玉衡。

    那人也自称东关大破辰星阵。

    刘腾思忖着,如果那人真的破过阵,那倒不可不让玉衡会会故人。

    于是说道:“现在阴孽已现,正好请玉衡道长出手整治。若是能平息妖异,我会奏请天子,尊玉衡道长为国师。”

    “国师?”

    “不错,天子正心向道,就不可不尊国师。你师父通敌有罪,东关破阵算是功过相抵,你只要平息了山阳县的巫鬼邪教,封拜国师就了名目。日后依计划行事,收服天子宗亲,你就是我大魏的国师。”

    “国师?名为国师,实为辅弼。”

    “竖子小儿,切忌得陇望蜀。”刘腾不悦,颜色生气自带一股阴风袭袭。

    玉衡不慌不忙,拱手言道:“司空差矣,名为天子国师,实为司空辅弼。”

    刘腾大悦:“孺子甚是可教!”

    山阳县竹林。

    引路的信徒遥指嵇康的旧所,道:“巫祝就在那里。你们先得拜见巫祝,今晚跟着祭祀,就算入教了。”

    “你们这有多少人?”一个百姓装扮的苍头问道。

    “可得有几千人呢,你们跟着我,千万别乱走,千万别进去。我在外面跟巫祝告罪一声,你们在外面向门里磕个头,就算拜见了。”信徒才要走。

    玉衡疑问:“等等,怎么是告罪呢?”

    信徒得意道:“你不知道吧,咱们都是有罪的人,不然怎么会死呢?”

    “会死就有罪?”

    “怎么?你还不信!要是没罪,你怎么不长生不死?巫祝说了别说咱们平头百姓,就是都城里的大人物也是一样,人都有罪。”信徒即不屑玉衡,又坚信巫祝。

    “什么时候祭祀?”玉衡问他。

    “卯时二刻。还有一个时辰。咱们快去告罪磕头吧。”

    信徒话音未落,一个苍头猛击他后脖颈的百劳穴,信徒随即倒地。

    “带走。”

    两个苍头便将他拖出了竹林。

    玉衡耳边再次回响梅儿的“竹林铁铺,永不辜负”,心里很不是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