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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力挽危局可射日(八)(2/2)

    沈重叹道:“您倒是对小子信心十足?”

    叶向高扬声说道:“沈东海虽智计百出,也逃不过老夫的火眼金睛。”

    叶向高走到沈重身边,盯着沈重的双眼,一字一顿说道:“十四岁指点辽东。十五岁兵出山海。入建州,守辽阳,布铁山,战辽南,征辽沈。三路踏海,万里北上。用计辽西,偷袭辽沈。此后为殖民四海,不要威海伯,不要定边军,挑动齐鲁乱,南下赴台湾。台湾的基业恢弘,吕宋的遗民雀跃,安南的蛮夷恐怖,大秦的西夷震慑,千万银两送入内帑,万千物力输入中原,这样的沈东海,岂是反叛的贼子?”

    沈重冷笑道:“可我这忠臣,却每每遭到阁老的算计。”

    叶向高怫然道:“老夫本就不是好人,若有可勉便是还有复兴皇明大志,可是几十年宦海ca劳,却一事无成两袖空空,幸亏天赐东海于大明,岂能白白放过?老夫便是要斩断你辽东的势力,切断你与天子阉党的关系,抹去你回朝参政的可能,那时候你便唯有为华夏开拓四海。沈东海,为了大明万世基业,老夫宁愿你做忠于大明的东海王,也不愿你为小心翼翼的天子臣。”

    袁可立羞愧说道:“东海,只要你愿意拓海,只要你愿意反哺中原,只要你愿意依附皇明,不仅东南,就是整个南方都可助你,日后必保你一个实至名归的南洋王。”

    沈重哈哈大笑,随后又苦笑道:“南洋王,好大的名头。嘿嘿,阁老所言甚是,我的确没有反心,最起码现在没有。只是阁老谋划,却只成功了一半儿,我会继续开海,却不会听由东林摆布。”

    叶向高冷然逼视沈重,扬声问道:“东海既如此说,你此次赴中原面圣,恐怕不是与魏忠贤决裂的吧?还有,定边军也则罢了,你领着五万蛮夷作甚?”

    沈重端起茶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笑道:“能与阁老一吐心腹,实是畅快。阁老不以虚言哄我,东海岂能大话相欺?便实话告诉阁老,我此次再赴中原,的确不是和魏忠贤摊牌的,而是欲与辽东、江南、两广、福建摊牌。”

    叶向高愕然道:“什么意思?”

    沈重哈哈笑道:“魏忠贤为何会罢了孙隆、吴权,又不许天子夺情让我老泰山丁忧,还不是当时我与东林ji情似火,他们才不愿帮着阉党收取商税。我与魏忠贤的势不两立,是阉党和东林一齐推动的假象,除了魏忠贤敢克扣东江军,他远远未至我的底限。”

    袁可立苦笑道:“东江军之苦,老夫也有责任。”

    沈重点点头,扬声道:“辽东之事,天子、魏忠贤、孙承宗、毛文龙,包括你袁礼卿,你们都变了。要么心怀大志,要么大局为重,要么居心叵测,要么失望忿恨,所以一个个都混账起来。可是你们变了,我却没变,我对铁山百姓和东江军的承诺,从未变过。”

    瞧着愕然的叶向高和袁可立,沈重冷声说道:“我将铁山托付礼卿先生,先生以无能为力来搪塞。我以铁山朝鲜弥补孙承宗的四方布置,又以金山银海支撑他的层层推进,可是两年之后,为何还在宁锦修养,却坐视铁山牺牲。我以五十万百姓和铁山防线,郑重交予毛文龙,可是他倒好,先是不顾悬殊死战硬攻,然后哭天抹泪成了朝廷的怨妇,现在更是了得,竟然将我朝武将的毛病带犯了个遍。”

    袁可立苦笑道:“老夫早就说过,你却不信,不仅责我甚急,而且袒护过甚。”

    沈重没好气道:“谁让礼卿先生跟我演戏。”

    说罢,沈重迎着叶向高的目光笑道:“按理,阁老算计我和定边军,我当一怒反击,可是念在阁老一腔抱负上,害过我也帮过我,便就此作罢。至于此次赴中原,为何领着五万蛮夷,便是告诉整个南方,南洋已经畏服,尽可安心殖民,南洋尽在我手,想要获利唯有低头。我不发话,上至天子,下至百官,谁敢保障他们出海?与其智计无双,与其布局高深,还不如掂量掂量我麾下的定边军,和掌控千百万蛮夷的力量。”

    沈重说罢,瞅着叶向高和袁可立得意笑道:“我的布局很简单,这便是我的力量,从与不从,不在他们,而在吾心。”

    叶向高苦笑道:“这么说,你不会与东林联手?”

    沈重轻蔑一笑,摇头说道:“口号震天,不做实事,商业兴盛,不收商税,和这种官员联合,不要也罢。”

    叶向高点点头,说道:“你不选东林,阉党也不会与你联手。一边是勋贵世家,一边是士绅豪门,不是兼并土地,便是垄断国利。南洋的海盐打击了淮商,南洋的海运打击了漕运,南洋的粮食桑麻又将冲击土地获利,再加上担心你回朝执政取代魏忠贤,他们比南方更恨你。”

    沈重笑道:“所以我挥师赴京,便是要告诉他们,没事别惹我,否则便小心我翻脸的后果。”

    叶向高苦笑道:“我就知道,东海再赴中原,还是为了你那殖民的大业。可是你既不联合东林,又不结纳阉党,你跑老夫家作甚?”

    沈重坏笑道:“当然是做给魏忠贤他们看,让他们误会我与阁老联手,准备大举反攻再战朝堂。”

    袁可立疑惑道:“既然不真,这又何必?”

    沈重笑道:“以我的功劳,再加上天子和我的关系,谁弹劾我谁倒霉。若魏忠贤压不住下面,就让天子给他们个没脸,若是魏忠贤管控有方,便让他们一致认为,连主子魏忠贤也不敢得罪我。等他们明白这点,谁还敢跟我找事?与其我出手,还不如借天子和魏忠贤的手,那才能一举震慑诸党。”

    袁可立问道:“魏忠贤会为你对付自己人?”

    沈重笑道:“天子在,我不能对魏忠贤出手,魏忠贤自然也明白,他也不能朝我下手,誰先动手谁先倒霉。魏忠贤夺了我的市舶司,我不仅没反击,还挥师入京拍天子马屁,魏忠贤除了苦忍,还能怎样?”

    叶向高气道:“那你跑来见老夫作甚,简直是浪费老夫的感情和口水?”

    沈重坏笑道:“谁让你算计我,自然拉你下水,不仅效果最好,而且还能报仇。魏忠贤不敢对我,不好意思弄你,还收拾不了你的弟子门生吗?我敢保证,必如杨涟他们一般,一下就是死手!”

    见叶向高要发飙,沈重连忙笑道:“别急,后路我都安排好了,正好台湾安南缺人,我全替你接收了。”

    叶向高怒道:“老夫门下若去南洋,那不是代表老夫向你投靠吗?岂不是帮着南方倒向台湾?”

    沈重嘻嘻笑道:“阁老高明,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