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两足野人,我也厌恶。”
胡光大喜,当下跳下马去,跪在泥泞里笑道:“好,这下末将再无所求。”
张守仁也是忍不住一笑,向他道:“你也真是不贪功名利碌至此么?回来了,官儿没有了,地盘让人抢了,你竟若无其事?你知道么,你要斩那几个人,李天翔故意在众人面前与你唱反调,就是要夺你在第三军中的人心。他的招数可以说是有效,你今天杀的那几人,你在第三军中那么久的心血,算是白费了。士兵们,不会喜欢一个太过死板僵化和不珍惜下属生命的主将。”
胡光站起身来,拧去衣袍下摆上的泥水,向张守仁笑道:“你还是队正时,我就跟随你左右。你是什么以样的人,我能不明白么?你罢了我第三军的职务,最少也会还我一个相近的。待将来再有更好的缺,你也自然会优先考虑我。这李某在你眼中,只怕不及我地位之万一吧。”
张守仁微笑道:“好缺,你得靠自己的能力来取,我不会因为人情就给你。至于李某人,他有能力,我就会用他。不过信不信他,就是另外一说。”
他抬头望远处一看,突然笑道:“胡光,走,过去看看,那边在斩人。”
胡光怪道:“大帅,你眼前滚过的头颅,只怕也是成千上万了,斩人什么希奇,有啥好看的?”
“这个有所不同,大大的不同。我问你,咱们除了杀过以前伪朝的指挥使,可还杀过什么大官了?”
胡光摇头道:“这到没有。上次颖州之战,也最多打死过敌人的千户官,还是大帅自己亲手射死的。”
张守仁诡笑道:“这一次可不得了,几十个指挥使级别的,还有一个汉军万户,归德防御使张弘范将军。”
胡光也是精神一振,笑道:“这么大场面,属下非得看看不可了。”
待到此时,归德城外听说要斩张弘范和张氏家将的人已经不少。不论是飞龙将士,还是那些辛苦一天的市民,听说要斩杀这样的蒙兀大将,汉将世家的家主,都觉得兴奋非常。不多一会的功夫,已经有数万人来到万人坑前,里三层外三层的拥挤着向前,想看看这个北地汉人名将,是如何被手起刀落,砍成两截。
张守仁与胡光到时,李勇等人已经带着人赶到,将刑场旁最好的一块场地上的人驱赶开来,见张守仁过来,各人都不敢再如适才那般拿他取笑,只是一个人噤口不言,等着张守仁发话。
“你们不必这样,我又不会让你们陪斩。”
看到各人噤若寒蝉,张守仁却是先笑将起来。待转头一看,因见不远处胡光押送过来的那辆大车,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痛。
“好了,可以问斩了。”
原本的打算,是要在午时将这伙人问斩,却因为大雨磅礴,无法行刑。张守仁却是不管什么旧规矩,依旧让人将这伙人犯押了出来,要在所有的归德城民前开刀问斩。
见着这伙人适才还是如丧考妣的模样,此时却是神情兴奋,如同饿狼见着猎物一般,两眼圆睁,双拳捏紧,神色兴奋之极。张守仁心中鄙视,向胡光挪嘴道:“你看,这些人死上十回,我也不会心疼。”
胡光也是大觉鄙夷,却始终不能如张守仁这般的冷酷,当下也只得苦笑一声,不回他话。
张守仁话已发出,行刑的军法官不再等候,当即立刻宣谕,将军正司处斩张弘范等人的文告宣示,一待读毕,便将张弘范脖子间的亡命牌拿开,准备动手
“张大将军,饶命,饶命。”
一松开张弘范嘴上的麻绳,这个吓的全身发抖的大将军,连忙大声叫唤求饶。他拼命扭曲身体,向张守仁立身的方向大叫道:“我河北张氏,在老家还有兵,还有人,还有不少人在蒙军中效力,只要我投诚大帅,他们一定闻风来投,可以大大削弱河北路的抵抗啊,张大帅!”
见没有人回答,却又叫道:“我河北世候一向同气连枝,大帅将我斩了,只怕整个河北的汉军世候都会誓死与将军为敌,不死不休,请将军三思再三思啊!”
他声音凄厉之极,说的又极有道理,那监斩官不禁迟疑,拿眼去看张守仁。
就在张弘范身边,他的家族同谱中的将领们,小半随他一起哀求饶命,大半却是昂首而跪,不肯出声。因为听到张弘范叫的太过恶心,还有几个朝他横上几眼,神色鄙夷之极。
“还不动手?”
张守仁将眼一瞪,那监斩官吓了一跳,连忙挥手道:“斩了斩了,下面的罪人不管说什么,都不要等了!”
一个刀斧手和两个助手走上前去,两个人将张弘范按倒,只露出脖子,等他满嘴是泥,再也无法出声和挣扎时,那刀斧出看准一个空当,手起刀落,一抹寒光闪过,血光溅起,张弘范已经是人头落地,一缕冤魂,却是去找阎王求饶去了。
那刀斧手将他的头颅一踢,又让人解开下一人的绳索。这人却是张氏家将苏明安,他挣扎起身,先是向张弘范的尸体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却又吐了一口吐沫,神色鄙夷之极。
张守仁大感兴趣,策马上前问道:“你叫什么,为什么又是拜,又是鄙视于他?”
苏明安见他装束,知道这人便是张守仁,以极其迷惑和敬佩的眼神看了半天之后,方答道:“拜他,是因为我身为家将,没有尽到职责,以致他暴尸荒野,是我的错,我跪倒认罪。我有负老爷子之托,是我不对。至于吐他,是我身为张家的家将,身为一个军人,我看不起他这样的孬种。亏他也是一军的大将,亏他也是老爷子精心挑选的继主,这样丢脸,我呸呸呸,到了地府,看他怎么有脸见老爷子。”
张守仁极感兴趣,向他笑道:“依你的说法,你就有脸了?”
苏明安傲然道:“我尽了全力,也没有丢张家的脸,我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他当日带领飞火枪队,数次驱赶成功登城的飞龙军人,其悍勇敢战,也给张守仁留下了很深的映象。
不觉点头道:“不错,你打的很好,这会子也象条汉子,我也佩服。”
见苏明安面露得色,张守仁却又道:“不过,你姓苏,是汉人罢?你卖身投靠蒙兀,对抗和杀害的是大汉的子民百姓,你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西湖有岳王庙,跪的是秦丞相,不过,他总算还没有公然以身事奉膻腥,与他相比,你又算什么东西?”
他说到这里,向苏明安呸了一口,喝道:“斩!”
自此而下,再无别话,一直待全数斩毕,监斩官上得前来,向张守仁道:“大帅,共六十三人,全斩了。”
张守仁点头道:“将尸体扔到坑里,封土后,用石碑刻字,就在这里竖好。”
“敢问大帅,要刻什么?”
“汉将张守仁,斩汉j张弘范于此!”
“是。”
张守仁看着他转身跑开,将一具具尸体抛落在坑里,一团团血花和着雨水喷溅而起,显的各外的恐怖可怕。
此时,所有的归德百姓均是鸦雀无声,不敢出声。
张守仁冷冷的扫视他们一眼,只觉得这伙百姓面目相同,分外可憎。所有被他眼神扫视到的,均是躲闪开去,无人敢与他对视一眼。
“此间事了,我们走吧。”
由他带着,一行百多人又全数上马,回返归德城内。
此后旬月,他的第一军会同吴猛的突骑,在颖州城外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全歼了史权的主力。史权知道唐邓再不可守,便单骑而逃,饶过归德等处,不入东京,自己直渡黄河,寻忽必烈请罪去也。
至平帝二年八月时,张守仁又派遣胡光为东京招讨使,领第二与第三两军齐出,在朱仙镇打败了临时拼凑的河南行省派遣的大军,伏尸逾五十多里。因天热,一时间瘟疫横行。胡光无法,只得将军而回。
直待十月中旬,吴猛返回归德,张守仁心知东京再无力量抵抗,便令他只率本部三千余人,直插开封、祥符两县,东京城内一夜数惊,当夜打开北门,行省丞相并同千多官员,乘十余艘小船连夜而逃,东京光复。
自落入金国之手,已逾数百年的大宋京师,楚国东京,又重回汉人之手。
张守仁闻讯之后,心中欢喜,忍不住在庭院中长歌而啸,饮至大醉。酒醒之后,下令复东京为开封,令新任的第一军的指挥使孟珙为开封防御使。除此之外,刺州与各县县官,亦是走马上任。
第一卷 第七卷 血战归德(二十三)
到此时,张守仁得开封府、河南府、许州、郑州、滑州、孟州、蔡州、陈州、颍州、汝州、襄州、邓州、随州、金州、房州、均州、郢州、唐州等所有原本宋朝的京畿、京西等路的所有军州。亦就是后来的河南一路全境。原京东东路的郓州、兖州二州,亦落入他手。
此时的张守仁,据有河南全间,北据黄河,南倚大楚,西叩潼关,东胁山东,已经有了当年后金时中都防御圈的所有地盘,无论是战略纵深,还是人力与物力资源,都与当日不可同日而语。
至平帝二年年底,张守仁派遣官员,成立新军,募兵养马,一副要挥师北上,讨伐河北的态式。
而忽必烈与阿里不哥,对他的崛起与战绩,却是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与方法。
阿里不哥是典型的草原宗王,打心眼看不起汉人,自然也看不起汉人的军队。在他的麾下,全数是草原上的蒙兀军人,还有来自西域甚至是大食、花刺子模的色目人,就是极少使用汉人。若非如此,以他的优势兵力,却在忽必烈单骑回和林之前,并没有大军大举南下,夺河北,定河南、山东,而只是派人经略关陕,只希望以关陕之地的物资供养他军队即可。
因为如此,虽然张守仁得了河南全境,在他眼中,其实与陕甘的廉希宪、山东的李擅,河北的董文炳、史天泽,甚至是忽必烈身边的那些汉人谋士并无区别。只要他打败忽必烈,这些汉人不管占了多大地盘,又能如何?
因为如此,待得知此事之后,他不过是派了一个小小的千户官,带上一些金银财帛,过黄河,经六盘山,绕过潼关,千辛万苦而来,开读阿里不哥的册书,却是封张守仁为河南行省左丞,让他听自己节制。
不过,这表面的官号之后,却是阿里不哥对中原物资的渴求。去岁到今春,他与忽必烈连番苦战,打了一个昏天黑地,两方死伤惨重,忽必烈却迅速得到了汉地的粮食和战马补充,恢复战力甚快。
而他的属下部队,却只能在漠北草原苦撑死捱,依靠着过去残留的物资勉强渡日。甚至有的时候,他这个蒙兀大汗,也要操持弓箭,亲自去打些猎物,以缓解粮食压力。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对张守仁最大的期望,并不是张守仁能北上攻掠河北,而是能够给他奉送中原的物资粮食,这才是他真正的目地。如果张守仁真的愿意效力,什么行省,甚至世候都督,就都允了他,却也没有什么打紧的。
只可惜,使团的正使被张守仁下令斩首,副使均是割掉耳朵鼻子赶回。阿里不哥气的发昏,却也是没有办法。
张守仁也曾想过,要以离间或是暂且敷衍的态度,来争取更大的战略空间。只是想到要与蒙兀人达成任何明面或私底下的任何形式和性质上的协议,他就无法原谅自己。
这一件事上,他绝心要做的象个男人,象一个莽夫,而不是一个政客。
与阿里不哥态度绝然不同的,自然是了解张守仁的忽必烈。在开始的轻视之后,他已经深切认识到,对张守仁北伐和恢复所有汉人失地的决心,已经没有任何幻想的空间。
开封一失,他已经开始命人在山西附近操练水军,七万多陕甘、晋的蒙汉士卒,开始奉命在水上苦练。同时,征集了各地的数万工匠船夫,以每天过百艘的速度,打造战船。
以忽必烈的毅力与决心,就等着彻底击败阿里不哥,解决后患之后,就要以五千战舰直下黄河,与潼关的驻军一起,在张守仁没有蓄积起绝对力量的同时,迅速将他打败。
至于同时在山东起事的李擅,兵锋已经直接危胁河北,却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李擅志大才疏,没有办法,没有章法来对他进行实质性的挑战和打击。只需以偏师牵制一下,将来收拾掉他,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与蒙兀方面的敌意与仇视不同,至少在名义上还是张守仁的故国的大楚,现下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表彰吧,张守仁之功已经不是人臣可以承担,任何加官和封赏,都不过是对方前进道路上的一个点缀罢了。而不加封赏的话,对方却克复了中原全境,复数十州几百县,人口数百万。如此的战绩和功劳,已经传遍了大江之南,甚至远在琼州和夷州,凌牙门的殖民地,都传颂着张守仁的大名。
在杨易安回朝后,所有的朝官和大楚平帝在内,都接到了他的绝密报告。杨易安以张守仁多年知交好友,加上颁旨使旨的身份论断,张守仁已经不可能再接受朝廷的节制。不要说削夺他的军权,调他回朝,就算是稍加约束,都是绝无可能的事。在当时,张守仁不过据有一州之地,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对方现下拥有故金旧地,实力雄强,已经成为有别于蒙兀和大楚的第三方势力。这样的实力背景,再加上张守仁绝不是那种岳飞式的军人,而是一个军人与政治家的混和体,想打他主意,就算是权臣余波,也自觉没有办法。
情势就在这样尴尬的局面下,一直僵持到了年底。
朝廷思虑再三,终觉得在对方没有反意,或是暂时并没有谋反打算,又将战报图册表奏返回的情形下,不加封赏委实太过。
平帝二年十二月中,杨易安第二次身负钦使之责,往颖州而来。
在与上次绝然不同的冷清气氛中,他被飞龙军的颖州防御守备使伍定国派人接入城内。
开读圣旨时,也只有伍定国等人,陪伴着张守仁接旨。
除了加封张守仁为膘骑将军、知院事、武德大夫、上柱国等一大通乱七八糟的加官官衔之外,又有魏郡王之封。
大楚在爵位上的封赠,大致与宋朝相同。一般来说,文官加至太师,武官生封国公,就已经是人臣之极。郡王之爵,只是追赠而已。
此次,朝廷加封张守全为魏郡王,也是无奈之举。
除此之外,花酒表里,自不用说。盔甲仪仗,绵绣绸缎,金玉器物,摆满了张守仁的帅府庭院。
这些东西,自然是朝廷来邀买张守仁个人之用。至于飞龙军全军,将校平均每人有五贯钱的赏赐,则是用以邀买全军的军心。
可以想见,若是以朝廷和皇帝的名义,将这些金钱器物发放下去,就算是飞龙军忠于张守仁一人,这万岁的欢呼声,也必定会高入云宵吧。
收点起众多物品之后,张守仁却只是向管库藏的官员笑道:“朝廷的好意,咱们却之不恭,都收到府库里去罢。正好,仗打完了这几月,各处都在用钱,我正愁的慌哪。”
眼见杨易安简直要哭出来一般,张守仁向他眨眼道:“这钱也不是你家的,你哭丧着脸做甚?”
杨易安苦笑道:“话虽如此。不过我可不是来做散财童子的,这事儿要是这样办理,我回去非得吃挂落不可。”
“朝廷也想的出来。想拿这几十万贯,来邀买我的军心?当真好笑,我能蠢到这个地步,召集三军说道,啊,这个,朝廷封赏下来了,大伙儿来领钱,领完了山呼皇帝万岁。”
张守仁似笑非笑,向杨易安道:“你怎么尽接这种倒霉差事,莫不成和我认识,朝廷就盯着你不放了?”
上回杨易安来颁旨时,曾以余波之意利诱于他,却被张守仁严辞相拒。总料想,不等打回江南的那天,两人是不得相见了,此时此地,这杨易安却又赶了过来,却教了解此人的张守仁大惑不解。
不论如何,他也绝不会公然的宣扬朝廷德威。打下这么大的地盘,建立起这么强劲的军队,朝廷全无助力,也没有雄心,自皇帝以下,全是以安享太福便已满足的酒囊饭袋,若是将军队拱手让给他们,把地盘上缴,他自己到是能弄个千古名臣,忠臣典范的名声,朝廷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可惜,张守仁并不是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