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警告他不可再行妄动,以致激怒敌人。
若不是有前宋时,岳飞北伐辟土,却被j臣谋害性命,致成千古奇冤的前例。难保大楚的皇帝与权贵们,会对张守仁这样桀骜不驯,又满怀野心的将领,采取什么阴私手段。
而现在却是恰恰相反,楚国上下,传遍了张守仁的英雄战绩,将蒙兀人的失败,夸大百倍。而张守仁,亦成了岳飞之后,又一个肯卖力北伐,而不惧强敌的英雄豪杰。此消彼长之下,楚国朝廷不肯全力北伐,已经被人诟病,更哪里有胆子下手去暗害在前方英勇做战的将领。
况且,不论是平帝本人,或是掌权的余波与枢密使们,也知道那个在前方呼风唤雨,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张守仁,绝不是第二个岳飞。
说来也怪,这个张守仁却也不曾向朝廷讨要过一点物资。在这一点上,无论是一心享乐的皇帝,还是眼红张守仁立下不世大功的朝野诸臣,均觉满意之极。任他如何折腾,损的都是敌人的实力,不论他或胜或败,反正损不着楚国分毫,这样一来,便也由他去做,再也懒得理会了。
在掌握了众多的人口与不小的地盘后,张守仁分派官员上任,不用楚法,而另行颁布法度,训练精兵,扩充实力。在其间,又带领着几千骑兵,打了几个小的胜仗,甚至绕过归德,直插东京城下,使得河南路的蒙兀官员,均是惶怕之极。
在掠夺了不少物资和人口之后,却又迅速后退,只满足于实力上的补充,而不是地盘的扩张。如此一来,不但南楚并无什么不满,就是在天气日冷,甚至是在冷天雪地中,还与阿里不哥苦战的忽必烈,亦是大觉放心。
他使用的办法,不过是后世满清砍伐明国的枝干,数入河北山东,抢夺人口物资,却始终留着北京不攻的老办法。一来,可以在政治和版图上令敌人放心,二来,却又在最大限度上,削弱了敌人的实力,此消彼长,来年夏初,自然就是他真正动手之时。
军校、医院、学校、兵器坊、种种部门迅速设立,以先进的行政手段和管理办法,将同样名称的部门的效能,发挥到最大,在最短的时间内,积蓄实力。
待到平帝元年的冬末,春天即将来临之时,在所有飞友军节度使治下的土地上,均是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是诸葛连弩了。”
张守仁捧起一把泛着蓝光的臂弩,轻轻一用力,便将那轻巧的弩弓拉开,放入五支短箭,略加瞄准,劲箭一一射出,全中靶心。
比起南楚装备的神臂弓与床子弩,这种弩轻便小巧的多。南楚的床子弩与神臂弩,前者需几十人方能拉动,射程高达四五百米,曾经射杀辽国大将,威名赫赫。只是与张守仁所建的床弩来比,笨重呆板,发射速度过慢;而神臂弩,虽然只需一人拉动,却是需要拉动全身的力量,以脚力来扳动。与张守仁仿制的后世结合了西洋技术,以诸葛连弩为伪名的这种钢弩相比,在射程射速上,均是差了许多。
“大帅,这是成批量生产出来的陌刀、钢矛,横刀、铁盾、每一支武器上,均有工匠和督造官的姓名,若有不合规例,或是质量差劲,则立刻可以捕拿匠人和官员。”
说话的正是总督造官墨徒。他原本只是大别山中的一个青年工匠,自幼以心灵手巧著称于乡里。只是在当时的社会风气下,普通的工匠社会地位极为低下,为人所瞧不起。倒是张守仁到此之后,在偶然间发现此人,便以墨家精神与后世的基础知识相授,什么几何与数学,工程与铸造学,一股脑的全数抛给此人。也亏得他孜孜好学,不以为苦,反以为乐。不到两年的功夫,手艺技巧,学识气度,已经远过常人。
张守仁见他长进,正好打败伯颜后,大兴工程,便委了他以督造官的重职,将一应的武器与民用器械的制造监督大权,一应相授。此人以墨子门徒自居,索性改名墨徒,一心要恢复战国时墨家的光辉,就连本名,亦是舍去不用。
在宋朝时,朝廷便设立了弓弩院,专责建造弓弩。不论是北宋或是南宋,均是缺乏战马,南宋初年时,刘光世一支五六万人的军队,战马不过三千余匹,而且都是身高矮小,又没有耐力的劣马。在没有办法建立起大股骑兵部队的条件下,宋朝以步兵为主,以重甲和强弓为首要的战斗武器。每遇战争,重甲武士在前,弓弩手在后,与敌接战。
这样的战法,亦被打败南宋,得了天下的楚国太祖所延用。在仅有的条件下,他也只能如此。重甲的步兵,配合重弓弩,若是敌人与这样的军队正面交战,倒也是很难战胜。可惜自从太祖和开国名将逝后,南楚的战法越发僵硬呆板,而对手却已经是以当世最先进的骑兵战法而傲然于世的蒙兀强军。再加上南宋也好,南楚也罢,建造兵器的部门一个比一个腐败无能,弓箭与武器的质量得不到保证,又一味的强调盔甲的笨重厚实和弓弩的强力,此消彼长,战争的天平已经越发不利于楚国。
张守仁是楚国军人出身,其中利弊自然清楚的很。他一面减轻盔甲的重量,强调盾牌的使用,一面又减弱弓弩的力量,强调射速和精度。
再加上专职的武器建造部门和按姓名铸造,一面是制式和精准,一面是流水线式的生产方式。在最大可能上,节省了物资和时间。这样一来,方能使得在短短半年内,就武装了三万人的正规军队。
“大帅,都飘雪花了,早点回城中的帅府吧。”
几个亲兵,环绕在张守仁身边,脸庞和双手,均是冻的乌青一片。虽然加大了棉田的种植范围,却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完全解决治下几百万人的冬衣。在以前,穷困的百姓在过冬时,均是全家大小,在储存了足够的木材后,全家躲在房内,缩在床上,以破被遮体,整天整日的不出门。
而在张守仁治下,所有的百姓均需在冬天时,参加各种各样的劳役。或是挖沟挖渠,以改良水利设施,或是建造风车,马厩、畜栏、修葺道路,建造房舍,甚至被兵器坊和民器坊等部分征用,给那些熟手匠人打下手。官府虽然发给工钱,还有粮食酒肉,这些百姓在天气寒冷之时,却仍然是叫苦不迭。
如此这般,冬衣问题就非常严重。张守仁在发动治下所有的百姓与军人的情况下,迅速纺制,首先配给百姓冬衣,然后方是军队,待到此时,他身边的亲兵尚未配给。就是他自己本人,亦是还身着简陋的秋衣,配着冰冷的铁甲,每天清早起身着甲时,那甲衣就如同利刃一般,割的人手疼。
今日大雪一下,若是在帅府内还好,有几十个铜缸燃烧着炉炭,房内均是温暖如春。而这大帅,却偏偏在清早起身,用冷水浇洗身体后,着衣披甲,只带着十几亲兵,一路奔行,任凭那冷风直入胸膛,刺的人全身发冷,如入冰窖。
“这么点冷,就生受不得。你们过来,每人拿把陌刀,舞上一阵让我瞧瞧。这样一来,我也试过兵器,你们也暖和了,岂不是好。”
张守仁呵呵一笑,并不理会几个亲兵的抱怨。而是自己也拿上一把横刀,舞将起来。
他的亲兵,并不知道此人吸取了太祖得伤寒而早早驾崩的前车之鉴。学习后世某大将的健身之法,清早以冷水洗身,数十年不曾间断,而以高寿之年去世的养生之法。
在这个时代,任凭他怎么努力,也只能在草药学上将中医的理论和实践发展到一个极致。而如同西医那样的工业合成的医药水准,却是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办到的。如此这般,万一得上重病,虽然中医亦非泛泛,却仍然不大保险。无论如何,对抗蒙兀的可能,就他自己看来,也只能是放在他自己一身,万一得了什么毛病,突然死了,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蒙兀人的武器,因是骑兵战法,多半是讲究使用长的铁矛和重型的抛置武器。在蒙兀战史上,或是铁矛穿刺,比如成吉思汗的苏鲁锭,就是一种黄缨长矛。或是以铁锤砸劈,在大刀的使用上,却并不用心。
张守仁的部下,八成以上全是步兵,少量的战马,全部配给早期最精锐的,以他当年在襄城的部下和背崽军为主的飞龙前军使用。其余新扩的几个军,全部都是步兵。而步兵相战时,又能刺、又能劈,又可以排列成阵势,如墙而进的强力兵种,自然就是以陌刀为主,横刀为辅,再以少量的长矛队来防范敌人的重骑冲击。
“大帅,这些兵器很是合手,重量一致,刀口锋利。小人们舞动起来,与自己身上佩带的,一般无二。”
张守仁额头亦是冒出汗珠,他放下横刀,向各人笑道:“这便是制式打造的好处。不但是刀,还有盾牌和甲胄,都是一个制式。这样一来,零配件方便补给,维修起来,也很是方便。再有,战场上临时取用,也可比随便换上一件不同的,要称手方便的多。”
他转过头来,向着墨徒问道:“弓弩院、造箭院亦是如此。不但要保证质量,还一定要是制式相同,使用起来,随便哪一把都是得心应手。”
墨徒点头道:“这是自然,请大帅放心。不但这兵器坊如此,就是民器坊,亦是如此。所有的农具式样相同,重量亦同,发放下去,都是一般的使用。”
“很好!”
张守仁重重点头,在墨徒肩头用力一拍,笑道:“你办事很经心,我很满意。”
墨徒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的夸奖。而是接口道:“大帅,既然夸我,还是放我去研发院的好。我的兴趣,还是在铸造新的兵器的那些好玩意上。比如那弩炮,我就很喜欢还有,那滑翔机,若是可以使用动力,自由飞行,那可比现下的这种,威力要大上许多。。不如放我过去,如何?”
张守仁笑道:“这可不成。少了你,这里我并不能放心。新东西虽好,却只能收奇效。而支撑我军战力的,还是这里。”
他虽然是个能工巧匠,却又如何能与满肚子后世知识的张守仁相比。况且,浪费很多精力和物力在新武器的研发上,并非正道。在眼下的物资条件下,能保证全军掌握着精良的武器,可比造出一门真正的大炮还要管用。比如适才他所言的弩炮,其实不过是一种集束的火箭发射器。在宋朝时,中国人已经开始将火药使用在战争之中。象是火箭,已经是后世火炮的雏形。只是当时的火药来源很小,制造不便,安全性极小。而火炮的铸造和使用,则需要大量的工匠和专业的炮手。在现实的条件下,能造出将几十支火箭集束发射,用来惊吓对方的战马,或是临时用来在战场上指挥通信,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第一卷 第六卷 剑指开封(六)
听了他的话,墨徒大为不满,却也知道他所言是实。只是微微一叹,转身走开。
他虽是无礼,张守仁却也不与他计较。当下带着从人,自己在这方圆数里的兵器坊内,转行检阅,直待在这里用过午饭,他方才又带人离去。
雪花飘飞,四周已经是白皑皑的一片。颖州城内,在战乱时,曾经拆房为木,以瓦为石。在战后,又只得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加以重建。
虽然耗费物资,新建的房舍却是张守仁一手设计,现下看来,城市的街道整齐划一,高耸的四五层的砖式楼房,排列两边。
而在其余各州各县,为了节省资源,兴建的房舍亦是这样烧制砖石所建造的高层建筑。传统的中国建筑,总是以木料建造的低矮建筑,一旦失火,经常是全城不保。所以在南宋和现今的大楚,南京城内,总是常备着几百支水龙队,夜晚有专人报警,一旦起火,全城惊慌。
城墙上下,全是盔甲严实,手持长刀的飞龙军士,张守仁骑跨在白色骏马之上,与身后一小队的护卫穿城而过,马匹所踩踏出来的浅浅印痕,不一会儿,又消失在漫天的飞雪笼罩之下。
沿街夹道,房舍林立,每一层楼房内,居住着十来户人家。虽然没有玻璃,临街的窗户,却也是用薄薄的皮革覆盖,支开木窗,就可以观赏这漫天雪景,阖城风光。
张守仁在街道上驾驭着战马,轻轻小跑,看着楼房内隐约可见的人影,嗅闻着飘扬出来的菜香肉香,听着看着街角处,雪地中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竟似恍如隔世。
适才还观看着杀人的凶器,想着来年的战事,眼前却又是这般的太平美景。想着没有几天就要过年,到时候爆竹声声,烟花绚目,想到不免有许多这城内的壮年男子,将来要战死疆场,到时候,又难免是哭声震天了。
襄城,这个为大楚流尽鲜血的城市,每当战后,那种全城尽白,哭声震天的情形,会现于此地么。
张守仁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排遣了这种消极的情绪,仰天长啸一声,大叫道:““你们看,朔风飞扬,雪花似绵,真个是天地间最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景。”
“不错不错。可惜,这里没有梨花,要不然咏一首千树万树梨花开,温一壶好酒,当真是人生至乐之事了。”
张守仁转头一看,却亦见一个全身雪白,骑跨马上,身后跟随着数十骑兵,正如同桩子一般,站立在雪地之中。
“你是何人?”
张守仁尚未答话,他身边的亲兵却全数抽刀出鞘,大声喝问。城中的守将,多办被往外面办事。伍定国往山中,查看防务,整编跳荡全军;胡烈被张守仁派住新建的讲武堂学校,担任校督;唐伟等人,亦是分别往其余各州驻守,在这城中,最高一线的武官不过是校尉,哪有人配带着几十人骑兵来做护卫。
“慢!”
张守仁将手一举,微笑道:“你们不要慌乱,这个,是我的故人!”
说罢,自己纵骑上前,到那将军身前,盯着那满是白雪的头罩笑道:“弄什么鬼,还不快些将头罩拿下!”
那人哈哈一笑,伸手一掀,盖在红色头罩上的白雪纷然向后抛洒,张守仁将眼一瞪,大笑道:“吴将军,果然是你!”
那人却正是当年张守仁在京城时的副手,禁军第三军的副兵马使,吴百慎。
见张守仁大笑下马,他亦是跳下马来,伸手将张守仁一握,向他笑道:“张将军,你的记性真是惊人。你我共事时间不是很长,你竟能听的出是我的声音。”
“挚友一日交而终生为友,更何况我们共事也有半年哪。”
两人双手一握,又重重一拥,然后互视而笑。
张守仁心中欢喜,向吴百慎道:“我知道你迟早必来,没想到竟来的这么早。老实说,我这里局面虽然比在册里好过许多,却也是险境从生,稍有不慎,就是全盘皆输。”
吴百慎略一皱眉,向他道:“我只是当初以为你来避祸,打不开什么局面。我老吴岂是怕死,或是贪图富贵之人。妈的,当初在交址之地,统制官们一心要以和为贵,老子拼死厮杀,却落个骄兵悍将的恶名。什么凌牙飞虎,是他们编排我,就是说我是吃人的老虎。张将军,我一生最恨的就是蛮子,南蛮子奈何我们不得,打起来不过瘾,来这里,和你鞑子,就是战死疆场,人生亦不过百年耳,能落个青史留名,值了!”
“吴将军,你这个话,值得浮一大白!”
“那还说什么,操,咱们上马,回你府里,好好喝上几坛!”
他在禁军的时候,做事小心谨慎,说话亦是小心翼翼,不敢乱说。待到得这里,却又是满嘴粗话,豪迈之极。张守仁这才明白,他当年为什么被人称为凌牙飞虎。
两个刚要翻身上马,吴百慎却似想起什么,突然停住脚步,向张守仁嘿嘿一笑,躬下身去,大声唱诺道:“末将,新任飞龙军颖州统制吴百慎,参见节度使大人。”
说罢,上前两步,将自己的任命告身,递交给张守仁。然后单膝跪下,等着张守仁查阅。
“百慎,何需如此。你也不要叫我将军,我也不叫你,咱们以后,就互相称呼字号就是了。”
张守仁急步上前,一面将吴百慎扶起,一面向他展颜一笑,待抓住那告身任命,略瞄一眼,便丢还给他,笑道:“吴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里的情形,哪里需要这些。什么颖州统制,你来了,就做我的副手好了。”
他将朝廷的文告,浑然不当回事,吴百慎心中一面掂量,一边谨慎的措辞道:“也不尽然么。没有这玩意,这颖州城防严密,哪里就能轻易放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