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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大才啊(下)(2/2)

了他的前途好才磨他的性子。反正他才十六,就算没机会赴考元祐六年的大比,只能往后拖三年,但到时候他也就二十一岁,实在说不上是在压制他。

    当然了,强渊明也不是没有过将“知行合一”四个字据为己有的念头,可是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虽说读书人偷不算偷,只能算拿,但偷……哦,不对,拿什么却大有讲究。一些小小不言的东西拿来给自己充充门面不妨事,但这种足以抗衡二程的言论如果不知天高地厚就往自己怀里抱,只会把自己撑死。试想,如果他强渊明抛出了“知行合一”,天下的大儒必然会排着队来找他论学,一番论谈之后让人家发现他根本达不到这么高的思想境界,那他强渊明还活不活?还有什么脸面立于士林?所以,沈谦此人不能抬,也不能惹。

    嗯,不能抬,也不能惹,还得让他觉着我强教授在关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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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沈谦拜见强教授。”

    “不必多礼。此处虽是官衙,不过彼此都是读书人,就不必那么多讲究了,坐吧。”

    “谢强教授。”

    ……

    没有多大会儿工夫,沈谦就被刘瑜带着来到了强渊明的衙房之中。沈谦作为读书世家出身,其实很早就已经知道了强渊明的大名,所以今天虽然是“意外”被带过来,但也没多少惊讶,从从容容的拜见之后,早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的强渊明便听不出冷热的让他坐下了。

    而一心想把沈谦直接弄进上舍的刘瑜实在不甘心就这样走,虽然强渊明向他摆了摆手,但他还是躲在门外偷听上了,而且还故意露出半条胳膊以引起强渊明的注意。他这样做也是没办法,饱读了一辈子诗书,名倒是多少有些了,却到老在举业上都没有本分机会,也只能指望门下能出个有希望大成的人物了。

    强渊明也没工夫去理刘瑜,将那份手稿随手往桌上一扔,捋着胡子沉脸道:

    “你伯父沈少府将你荐到本官这里,本官也不能不买他这个面子。读书么,自然可以,本来州学中就有临时听读之制,只不过此类情形较少罢了。也说不上是沈少府为难本官,你也不必太过拘谨。”

    沈谦听到这里都有些愣了,心说“我没拘谨”啊,连忙接口道:

    “多谢强教授。学生年岁尚幼,其实也不懂什么。伯父他老人家说学生野惯了,也该收收性子好好准备准备读书,虽说是以‘听读’来学里求学,其实不过是为了明春学考做些准备,实在不敢奢求听读三百日便去取解。毕竟学生天资鲁钝,如若再不自知,那就实在不应该了。”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这样说,正常情况下强渊明难免会有些惊讶,不过前头有沈谦“知行合一”那四个字做铺垫,强渊明反倒觉着沈谦这些话再正常不过,点了点头道:

    “也不必妄自菲薄。君子不当狂傲,却也不当自卑。谁敢说你听读三百日便去取解一定过不去?万事都在人为,只要用心便没有不成之事。”

    说到这里,强渊明又将手稿拿起来翻了翻,这才道:

    “你不是逢春正式应考,又是本官亲自发的荐信。所以刘学谕已将你的应答之文呈给本官看了。嗯,虽说笔力稚嫩了些,不过基础还算牢靠,也多少有些可看的见识。比如这里:应灾不如防灾、治灾,平日做足了功夫自会减去不少灾祸,应灾之时必然会轻松许多。这就很好么,说明你着实用心读题了……除了这里,其他地方不能算差,只是亦不过差强人意而已。嗯,来学里读书足够了,还需多努力,不可骄燥。”

    沈谦连忙欠身拱手应道:“学生多谢强教授恩遇,今后定当潜心于学,不负先生所望。”

    “不必客气,今后好好读书就是。”

    强渊明见沈谦谢的实在快,不由点了点头,本来还想再打压打压沈谦,但又实在挑不出可说的缺点,也只能含含混混的一笔带过,可临了一双眼睛却始终陷在“知行合一”四个字上拔不出来,最终还是没忍住道,

    “本官看你做‘骥不称其力’一道时,浓墨大论‘知行合一’四个字。骥称德不称力这个么,夫子此言众家所解不一,有称其德在调教而成千里,亦有称其有资于用谓之德,你所持乃是两者兼论……不妨跟本官说说,如何想到的?”

    “知行合一?”

    这句话沈谦还真不大好解释,在现代就算中学生写议论文都知道往名人言论上找论据,更何况是大人。说是找论据,倒不如说是“人家谁谁谁都说了,你还敢不信”。其实目的还是为了把自己的观点说圆,倒真不在乎是谁说的,毕竟现代人缺乏对名人的敬畏感。这已经成了风气,沈谦自然也不例外,当时看见“骥不称其力”那句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只不过没写“王阳明曾经说过”之类的套路话罢了。

    当时时间太紧,这不过是很正常的反应,沈谦也没多想,反正王阳明也好,朱熹也好,还是谁谁谁也好,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古人(虽说他现在比这些古人还要古),把他们的言论拿过来证明自己的观点有什么不可?不过看到此时强渊明极力压制的表面平静,他心里却多多少少有点后悔——这得多大的名言啊,要是放到关键时候用,绝对可以让自己一举成为大思想家,就这么随随便便用在今天,实在是暴殄天物。

    不过后悔也就是一闪而过,反正写都写了,还能怎么着?比这更惊人的言论他沈谦知道的还多着呢,没必要太在意。所以沈谦只是顿了一顿便淡然笑道:

    “学生也没怎么想。只是见了此题便想到了这个道理,也便用上了……呃,好像,好像先前有谁跟学生这样说过。还请先生恕罪,学生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了。”

    “哦……”

    沈谦这句话实在让强渊明吃惊不小,历代大儒都没想到的至深道理居然让这小子随便做个题就临时想到了!而且听他的口气,他明显对自己的判断驳定无误,并且根本不拿这当回事。

    嘶……这到底是他根本没意识到这句话会有什么样的影响,还是对他来说这根本就是随随便便就能想到的“浅显”道理,他根本没有必要太当回事儿……

    别人说过?他想不起来是谁说的了?他这神情语气明显是不到时候不愿多说呀!看样子把他压得太低必然会引起他的反感……强渊明彻底被震住了,眼波一闪连忙收了回去,轻轻咳了一声才道:

    “这四个字如此解释一番倒是也有些道理,本官还望你今后有此思亦有此行,不负……咳,不负所学就是了。”

    强渊明差点秃噜出一句“不负如此聪颖天资”,总算反应快收了回去,连忙向门外招了招手道:

    “刘老,沈谦既然是你验看的学问,便由你做他的座师好了。先让他去内舍跟着学几天吧,若是还行便留在内舍,若是跟不上还是退回外舍慢慢研习学问。”

    “是是是,强教授。那个,仲惠啊,寝舍那边给你安排了个临时铺位,你先跟老夫过去安顿安顿。”

    自从王安石变法之后,外舍、内舍、上舍分层学习的三舍法已经通行天下各州县,不用去外舍就进了内舍,那离进“尖子班”上舍肯定也不远了,而且刘瑜也管着内舍数舍,强渊明这个决定明显是既照顾沈谦也照顾他刘瑜。

    刘瑜满心里都是喜不自禁,可是看到强渊明那副表情,却也知道不能太给沈谦好脸,虽然满心里要配合,但说出话来却难免会露出口风,这还没认识多长时间就“仲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