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有他的长而浓密的睫毛——是啊,他的长而浓密的睫毛,他曾趴在我身旁的桌子上睡着,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阳光穿过窗子洒在他的脸上,穿过他的睫毛,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细碎的影,仿若蝴蝶的翅膀。他神情无辜而安静,枕着自己的左手,右手在桌下紧紧握着我的左手。
很多个夏天的傍晚,他从背后抱住我,轻吻我的耳朵,在我耳边呢喃:“我以为你要从窗口飞走了。”多少次,在我们许久不见之后,他紧紧抱着我,想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一样。
可是,就是这个人,在我们在一起六年之后,背叛了我,他依然深深地爱着我,却因为我们异地恋,而在他的城市,和另一个女人上了床。我以为我可以原谅他,可是当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当我看到那个男人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他的时候,我唯一的反应,就是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他让我恶心,恶心到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
“玉冰?”四爷的呼唤将我从回忆中拽出,我回头看他,有些茫然,他问:“怎么了?不满意吗?要不要再给你换一个人?”
我摇摇头,看着他担心的脸,笑着说:“不用,只是觉得星德长得跟一位故人很像,所以一时有些失神罢了。四哥挑的人,我很放心。”
是啊,这个人是那拉氏星德,不是闫峰,是四爷未来的女婿。我记得的,他很长命,到了乾隆初年才去世。
我冲着星德一笑:“以后就麻烦星德公子了。”他跟他真的很像,他的眼神也曾这样清澈。
“星德悉听格格吩咐!”
后来,我才知道,我只了解历史记录的简短的结局,可我并不知道,史书不曾记录的那些细枝末节,那些,后来伤透了人心的细枝末节……
我躺在马车里,想着那天暗卫报告的关于我被人下了五石散的事,德妃和康熙爷?呵呵!心中不禁冷笑,德妃和八爷联手,可康熙爷呢?为什么?就这么不放心么?非要用五石散把我折磨疯了,难道才甘心么?
我想起得知消息时,要庸医帮我准备的药。这五石散,无论是谁下在什么地方,我都只能装作不知,如此下去,只怕庸医的药也救不了我了。
我在这明争暗斗的世界,到底怎样才能活下去?一个念头在我心里升起,真的要这样做么?会真的走到那个地步么?真到了那一步,会有人伤心么?按下心头的念头,我坐起身,撩开帘子望向外面,阳光真好啊!放下帘子,我心想可惜十三哥不在,不然可以两个人骑马、聊天。这么一天天地,也太无聊了。
正这么不开心地想着,马车的门帘突然被掀开,四爷钻进车来,在我身边坐下说:“想着你大概觉得闷了,来看看你。”
我赶紧做无辜可怜状说:“真的很闷啊!每天都在马车里发呆!”
四爷拍拍我的头说:“乖啦,晚上我带你出去喝酒好不好?
“好!”说完,我又 看着四爷说:“四哥,你陪我一会儿吧!我自己一个人很闷的!”
四爷微微一笑说:“好,陪你!”
我最喜欢四爷这样陪伴在我身边,我们两个人都静静地不说话,他做他的,我干我的,可就是心里觉得满满的,不像一个人时那么空落落的寂寞。收起感伤,我发现脚边大片的金莲花,回头对四爷喊:“四哥!我采些金莲花来给你泡茶吧?”
四爷走过来,笑着说:“好啊!你舍得采就行啊!”
我嘟着嘴问:“那有什么舍不得的?”
四爷微凉的指尖轻点我的眉心,朗声道:“四十六年时初见,你曾说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你是不忍夺去这些花草的生命的。”
我呆住了,从没想过,当年随口的话,四爷竟还记得,他继续说道:“你还说,这草原上的花,不正是这样大片大片的自顾自地开放着的时候最美吗?若果真摘下了,不过是朵普通的野花,还有什么稀奇。”
四爷说罢,深深地看着我说:“玉冰,你知道你站在草原上说着这话的时候,有多美吗?我始终记得你穿着白色的骑装,站在皇阿玛面前,身后繁花盛开的草原衬得你眉目清清。稚气的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神采,一双眸子晶亮得像星星一样,眼神里满是爱与悲悯还有难得的聪慧。”
说到这儿,我几乎羞得不敢抬头看他,四爷轻笑了一声又说:“可一转眼,你又像个孩子一样,歪着脖子挠了挠头,嘟囔着撒娇。那个时候,我就想,这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啊。”
“还不就是这样一个坏孩子!”我扬头说道。
四爷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刚才那只蝴蝶,你就真的捉不住吗?还不是你故意放走它的!”四爷这么说着,却又突然笑了。
我问他:“四哥笑什 么?”
“我笑啊,那只蝴蝶又飞回来了。许是喜欢上了你,就落在你鬓角了!”
“啊?”我听他这样说,不禁抬了抬头,却见从我鬓角方向,还真飞来一只同样的小蝴蝶,它在我眼前晃了晃,在我鼻尖上落了一下又煽动翅膀飞走了。
我轻叹一声,就地坐下,四爷也在我身旁坐定,我倦怠得很,就靠在他肩头。谁知四爷比我还懒,干脆揽着我的肩躺了下来,我顺势枕在他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闭眼沐浴在阳光下。
就这么安安静静躺了一会儿,四爷问我:“饿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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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起身来,摸摸肚子,侧身低头对四爷说:“有点儿!四哥你起来吧,咱们去找个牧户家蹭饭!”
四爷抬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柔声道:“好!”说完却也不见他起来,我伸手在他腋下轻轻挠了几下,四爷是怕痒的,忙说:“臭丫头!别闹!”
我不依,继续挠他痒,嘴里还说着:“谁让四哥你不起来的!快起来快起来!”
四爷一把搂过我,我被迫趴在他胸口,看着他那双严肃的眼睛盯着我。四爷佯装怒道:“臭丫头!反了你了?还敢吗?”
我忙扮委屈状说:“再也不敢了!四哥!你饶了我吧!我真的饿了!”
四爷一翻身就把我们两人换了个位置,他双手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草滩上的我,我的心不由得越跳越快,四爷微眯着眼盯着我看了半天,似乎在享受我这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半晌才满意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又把我拉起来。
他拉着我的手,边走边说:“那会儿看见前面好像有一家牧户,走吧,我们去吃饭!”
我跟在他身边,觉得无论他要领我去哪儿,都已经不重要了,有这个人在我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乌月跟在我们身后,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走到牧户家的蒙古包旁,一位蒙古族大嫂正在为刚刚放牧归来的丈夫整理马鞍,我看看他们夫妇二人的服饰,觉得这家人应该算是比较富足。未待我回过神来,四爷已经向男主人打招呼道:“大哥,你好!”
“好!好!”男主人朗声道。
四爷用蒙语说着:“有件事想麻烦大哥大嫂,我们两个在草原上玩儿的晚了,实在饿得等不到回营地去。能不能在大哥大嫂家讨顿晚餐吃?”
我看着四爷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心里暖暖的,说白了,他还不是因着我说想在牧户家里吃饭才做出这般平和样子的,且不说他如今已经是亲王之尊,就单说他平日里那冷冰冰的性子,如今为了我任性的要求,竟也能跟陌生人这样搭话。
蒙古族是好客的民族,有客人来,不论是新朋旧友,都是值得开心的事。在古代,这一点似乎更加明显。
男主人高兴地笑着说:“好啊!好啊!”说罢,他对他妻子说:“琪琪格,赶紧杀羊!煮肉!把奶食都拿出来!”
我赶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