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例外的……”陆拾遗也一脸动情地配合着说道:“而且,我是真心实意的以我的相公为傲的,我知道——他之所以在边关拼命不是为了所谓的权利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功勋,而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所有人!”
“拾娘,我真高兴你能够嫁到我们家里来,”苏氏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动容的色彩。“能有你这样的媳妇,真真是我们定远侯一脉十数代修来的福分。”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交谈的冯老太君在深深的望了陆拾遗一眼后,神情也很是郑重地对陆夫人朱氏道:“感谢你们能把这么好的姑娘嫁到我们定远侯府,陆夫人,我们这心里,还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们才好。”
如果没有陆拾遗,冯老太君都不敢想象她们定远侯一脉还要等待多久,才能够等到这样一个女娃儿的出生。
在私心里,冯老太君更是有着一种谁都不知的想头。
她觉得陆拾遗能够为定远侯府生下两个孩子是因为她有大福的——要不然,嫁进定远侯府的好生养——这是每一代定远侯世子娶妻的第一硬性指标——贵女这么多,怎么就陆拾遗破了这世代单传的诅咒,给他们定远侯一脉带来了真正的希望呢?
“拾娘能够嫁进你们家也是缘分和天意,”朱氏看着满眼真诚肃穆的冯老太君叹了口气,“我们不需要贵府上的什么报答,只要你们能够一如既往的对我们家的孩子好就行。”
“生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冯老太君理解的点头,“陆夫人,你就放心吧,只要我老婆子还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就没有人能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给拾娘气受!”
这时候的冯老太君却是不知,她犹如被自己的孙子附体一般,殊途同归的做出了一份与之几乎全然相同的承诺。
只不过她孙子严承锐许诺的对象是他的新婚妻子,而冯老太君本人,却是他们定远侯府的儿女亲家朱氏。
而坐在冯老太君婆媳俩中间的陆拾遗虽然也挺激动的,但却基于儿媳妇的身份,并没有表现的像冯老太君和苏氏那样迫不及待。
她只是端坐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手中的绢帕更是因为主人神经的过度紧绷而拧绞成了一块皱巴巴的抹布。
多年来的军人作风让定远侯养成了一板一眼的性格,面对家里娘子军充满期盼的眼神他含笑点头道:“确实是锐哥儿的来信,他在路上走了这么久,总算是到目的地了。”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即使知道严承锐这一路过去有重兵保护,冯老太君依旧对其百般挂怀,就担心自家这唯一的独苗苗在行军半途中出点什么他们全家都没办法承受的可怕意外。
一心想要知道严承锐到底在信里面写了点什么的她赶忙催促苏氏把信封拆开,给她们读读里面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作为母亲的苏氏此刻也颇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响亮的应和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把信件给拆开了。
不想,这一拆却拆出古怪来了。
原来看着厚厚的一封信里居然是由四个小信封组成的,每一个小信封上还对应着严承锐对在座每一个人的称呼。
“这孩子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套?”苏氏满脸不解地一边将四个小信封对号入座的分了,一边把属于自己的那个拆开。
知子莫若父,一看这四个小信封就猜到严承锐为什么这么做的定远侯嘴角忍不住的就是一翘。
而亲手养大严承锐的冯老太君在最初的怔愣后,也很快就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
只见她先是干咳一声,在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才满眼笑意地开口提议道:“既然锐哥儿要用这样的方式给我们寄信,必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们作为他的亲人,当然要义不容辞的支持他。因此,大家只看自己手里的信就好,别东张西望的想着去看其他人的。”
“……老太君!”从看到婆母苏氏从那个大信封里取出四个小信封出来,陆拾遗的脸面就开始像涂了最上等额胭脂一样泛着浅浅的桃粉色——
要知道,打从翁老太医给她把出喜脉以后,她就自动自发的把所有胭脂水粉都束之高阁了。
“您怎么能这样!”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嚷嚷,手里的小信封险些没被她像刚才的那条绢帕一样攥作一团。
“怎么了?”冯老太君像做了坏事的老小孩儿似的,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您什么都没说错!”愤然一鼓腮帮子的陆拾遗猛地从座位上起身,“错的是我,我现在就为自己对您的冒犯,回院子里闭门思过去!”
说完,不待冯老太君等人做出什么反应,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以最快的速度蹿到门外去了。
——那落荒而逃的架势,看得冯老太君又是一阵忍俊不禁的大笑。
当然在笑得直打跌的时候,她也没忘记让两个贴身服侍她的婆子赶紧跑出去照顾好陆拾遗,免得她一个慌不择路的摔倒。
“哎!拾娘!小心你的肚子!”与此同时,眼见着陆拾遗突然跑出去的苏氏,也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想要追出去,被她的丈夫定远侯一脸笑意的拽住了。
“难道你就一点都没看出来吗?儿媳妇这是害羞了。你这样跟上去,不是存心要让她更不好意思吗?”
“害羞?她没事为什么会害——啊!”满眼不解之色的苏氏抬头与婆婆和丈夫扫向大信封时那意有所指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在最初的迷茫后,她很快就灵光一闪的反应过来。
“严承锐那个臭小子,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说他怎么要多此一举的弄四个信封出来,原来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和儿媳妇说点私房话啊!”
牙根直痒痒的苏氏没好气地用力把原本奉若至宝的小信封扔桌子上,“他这是不相信我们吗?觉得我们会偷看拾娘的信,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以防万一?”
“哎哟哟,我的个乖乖,还真是不容易呀,”冯老太君一脸促狭地看着儿媳妇笑道:“你总算是想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定远侯不忍心瞧苏氏这气不打一处来的憋闷样,安慰她道:“锐哥儿他们两个到底才新婚不久,黏糊一点也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又不是个恶婆婆,管他们小两口是黏糊还是不黏糊!我生气的是我们养了那坏小子这么多年,他居然还用这样的方式防着我们,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他信任吗?”苏氏的语气里充满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也许他并不是不信任我们,而是感到不好意思了。”定远侯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别看锐哥儿表面上瞧着男子汉气息十足,实际上这脸皮可当真薄得紧呢。”
在夫家人面前把一个新嫁少·妇的窘迫欢喜气恼羞怒表露的淋漓尽致的陆拾遗此刻可不知道她的公公定远侯对她的丈夫居然做出了一个这样有趣的评价。
此刻的她正坐在自己平日里休憩的小榻上,把手里已经拆开的小信封翻了个底朝天。
“既然大费周章的用这样的方式把信寄过来,那么就证明这封信定然有着什么我还没有发现的奥秘——”陆拾遗耐着性子又将信重新看了一遍——依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这封信就和她平常看过的家书一样没什么区别,都是例行公事一样的问好、祝健康和对自己一路行军以来的种种感悟和沿途风景。
“我还就和这封信杠上了!”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蹙成一团的陆拾遗自言自语的又把这封信看了一遍——这一回,就和前面的无数回一样,好无所获。不过在突发奇想把信纸捏起来胡乱晃动的时候,陆拾遗却出乎意料地发现这信纸厚得有些超乎寻常。
“咦,难道……”
思及自己曾经偶然见过的一种专门用赝画来保护真画的贴裱手段的陆拾遗眼睛在一瞬间变得格外明亮起来。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自己的针线筐里翻出了一把小金剪对准信纸的左上角就是轻轻一剪,随后在用手指甲沿着边线小心一抠,那粘合的颇紧的信纸左上角就悄无声息的分成了两页。
唇角上扬的陆拾遗一手捏住一点慢慢地顺着裱糊好的纹路往下撕,没多久,一张比外层信纸要薄上几分的桃花笺就出现在眼前了。
在桃花笺上,有人用行云流水般的字迹写到: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陆拾遗默默将诗词末尾的那句重复了一遍,素来冷静凉薄的眼里罕见的染上了点点真切笑意。
既然有了第一封信,第二封、第三封自然也就不会远了。
不知不觉的,陆拾遗从边关收到的信件和各种小礼物已经积攒了好几个大箱子。她与严承锐还有些生疏的感情,也随着这来来往往的鸿雁传书而越发的显得深厚起来。
那个在边关听说妻子有喜自己马上就要做父亲而激动的险些一头栽下城墙的年轻人也以飞一般的速度变得成熟了。
战场,是最磨砺的人地方。
原本还时不时藏上几首小诗在小信封里诉说情衷的严承锐逐渐忙碌得没有空闲再弄这博妻一笑的花样了。他寄到京城的家书变得越来越少,家书里自然也没了让冯老太君等长辈会心一笑的小信封。偶尔寄回来的家数中更是只有寥寥数语的“安好”、“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