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丈夫却不在自己身边而不感到悲伤遗憾,甚至心生怨怼呢?
“母亲,这样的委屈每一个嫁进定远侯府的新媳妇都承受过,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例外的……”陆拾遗也一脸动情地配合着说道:“而且,我是真心实意的以我的相公为傲的,我知道——他之所以在边关拼命不是为了所谓的权利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功勋,而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所有人!”
“拾娘,我真高兴你能够嫁到我们家里来,”苏氏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动容的色彩。“能有你这样的媳妇,真真是我们定远侯一脉十数代修来的福分。”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交谈的冯老太君在深深的望了陆拾遗一眼后,神情也很是郑重地对陆夫人朱氏道:“感谢你们能把这么好的姑娘嫁到我们定远侯府,陆夫人,我们这心里,还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们才好。”
如果没有陆拾遗,冯老太君都不敢想象她们定远侯一脉还要等待多久,才能够等到这样一个女娃儿的出生。
在私心里,冯老太君更是有着一种谁都不知的想头。
她觉得陆拾遗能够为定远侯府生下两个孩子是因为她有大福的——要不然,嫁进定远侯府的好生养——这是每一代定远侯世子娶妻的第一硬性指标——贵女这么多,怎么就陆拾遗破了这世代单传的诅咒,给他们定远侯一脉带来了真正的希望呢?
“拾娘能够嫁进你们家也是缘分和天意,”朱氏看着满眼真诚肃穆的冯老太君叹了口气,“我们不需要贵府上的什么报答,只要你们能够一如既往的对我们家的孩子好就行。”
“生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冯老太君理解的点头,“陆夫人,你就放心吧,只要我老婆子还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就没有人能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给拾娘气受!”
这时候的冯老太君却是不知,她犹如被自己的孙子附体一般,殊途同归的做出了一份与之几乎全然相同的承诺。
只不过她孙子严承锐许诺的对象是他的新婚妻子,而冯老太君本人,却是他们定远侯府的儿女亲家朱氏。
老人家的睡眠一向很浅,半点风吹草动就能够把她们惊醒。
这段时间因为临近孙媳妇的预产期而一直辗转反侧的冯老太君听到外面越来越热闹的响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然后头脑就是一阵晕头转向。
“是不是你们世子夫人要生了?”冯老太君迫不及待的问捧了烛台走近她的两个大丫鬟。在得到两人的肯定答复后,她面色一紧,赶忙又迭声吩咐说:“快点过来服侍我穿衣洗漱,顺便命人去给我拿两丸醒神丹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起得急猛了些,我这头晕的厉害。”
两个大丫鬟被唬了一跳,连忙问要不要请翁老太医给她瞧瞧。
——为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定远侯一脉能够后继有人,当今圣上早在两个多月以前,就特地下令让翁老太医和两个产婆常驻侯府,为的就是能够帮助侯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陆拾遗能够平安生产。
“不要大惊小怪!我就是刚才起得猛了些!”被冯老太君疾言厉色地制止了关心则乱的二人。“别傻乎乎的愣在这里了,我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产房门口去!也不知道拾娘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冯老太君忧心地望了望外面满布阴霾的天空和断断续续的听了就让人觉得满心烦躁的滴答雨声。
等到把一切打理妥当来到孙子小两口住的院落,冯老太君就发现儿子夫妇已经先他们一步过来了,此刻她的儿媳妇苏氏正如同被蒙了眼睛的驴一样,不停的围着产房外面焦急的绕圈圈,而她的儿子严峪锋则满眼无奈的站在一旁看着她。
见母亲过来的定远侯夫妇赶紧上来见礼,被冯老太君二话不说地打断了,“现在可不是讲究这些虚礼的时候,里面情况怎么样?产婆怎么说?”
“刚刚拾娘进产房之前,翁老太医给她把了下脉,说脉象还算平稳,应该能够顺利生产。”定远侯语气还算平稳的回答道。
“虽然翁老太医说一切都好,”苏氏也匆匆住了脚,“可我这心还是怎么都放不下,母亲,您说我们要不要把宫里前段时间赐下的御供人参现在就送到厨房里去熬上一两碗以防万一?”
“什么叫以防万一?明明是顺顺利利的一点事儿都没有!”冯老太君板着脸训斥口无遮拦的儿媳妇。“不过这生孩子本来就是在鬼门关前打转转,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怕是浪费一两株好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你都开口了,那么就赶快让人去熬了吧,就炖在灶上,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随时可以派人去取。”
“哎!”心里乱糟糟的总想要做点什么事情来转移注意力的苏氏闻言高兴的应了一声,“那我现在就吩咐人去熬。”她一边说着一边步履匆匆地往陆拾遗这里特意辟出来的小厨房里走,瞧那架势,竟是要自己亲眼去那里盯着不放了。
“怎么就紧张成了这副样子,”看着儿媳妇的背影,冯老太君一脸不敢苟同的摇摇头,然后双腿有些哆嗦的在丫鬟们的服侍下,强作镇定地坐到了准备好的大红酸枝木圈椅上。
定远侯严峪锋亲自奉了一盏不伤脾胃的姜丝红枣茶送到她手心里,“母亲今日起得这么早,只怕还没有用早膳吧,先喝点热茶暖暖胃,等下我让厨房做的东西就能够送上来了。”
“你要不是我儿子,我现在就恨不得拿把大扫帚把你给叉出去!”面上镇定心里却犹如油锅在煎熬的冯老太君在定远侯说话后,顿时找到了减轻压力的出气筒子,二话不说地就往他头上扣了一顶好大的帽子,“现在孙媳妇还在产房里拼死拼活的挣命呢!还早膳?亏你也说得出口,真真是没心没肺!”冯老太君一脸唾弃地斜睨了自己儿子一眼,“看你孙子出来后会不会给你这个坏祖父好脸色看!”
不过是说了一句家常话就惹来冯老太君这么一通排揎的定远侯真的是说不出的啼笑皆非。不过早年总是在战场上让母亲担惊受怕的他已经习惯了在自己的母亲和妻子面前放下所有的原则和骄傲,因此面对冯老太君当着这么多人面的一通狠训,他也只是好声好气的认错,老老实实的表示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你以后就是想再犯错误也没机会了啊,你以为我们家也能像陆亲家他们那样,怀孩子生孩子就跟喝水吃饭似的简单,没事有事的又生了一胎,没事有事的有生了一胎?”自知自己此刻确实有点无理取闹的冯老太君在儿子的做小伏低中,一脸没好气地端起桌上的姜丝红枣茶胡乱喝了口,然后惊喜的发现这茶不温不热的刚刚好,让她原本因为极度紧张而有些抽搐痉挛的胃部也乍然间得到了缓释似的,眉宇都不自觉舒展了开来。
“那样的奢望我是断不敢有的,”见冯老太君不知不觉把手里的姜丝红枣茶喝了个精光,定远侯脸上顿时带出了一抹笑意。“只要儿媳妇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把这一胎生下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是啊,只要这一胎能够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冯老太君脸上不由得闪过唏嘘之色,“峪锋啊,认真说起来,从你们曾祖算起,你还是头一个能够在家里亲眼见到孙子出生的人啊!当年我生你的时候,是你祖母在外面守着我,等到你媳妇生的时候,则是我一个人守着她……我至今都还记得那时候下了很大的雪,我冷得浑身直哆嗦,可这心窝子滚烫的哟……真的是现在想起来都记忆犹新。”
“是我们对不起母亲!对不起每一个嫁到定远侯府的人。”定远侯脸上的表情变得慎重起来,他拄着拐杖,站起来,努力对着母亲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礼。
冯老太君被他这一举动弄得眼眶都止不住的红了起来。
“峪锋呀,母亲知道你一直都为自己受了伤的事情感到懊恼和悔恨,虽然你从不曾在脸上表现出来,但我和你媳妇都能够清楚的感觉得到,可是你想没想过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们老严家传承这么多年,就没有哪一个是寿终正寝的!你能够早早退出那个泥潭,未必不是一件幸事呀。”
“母亲,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想通了,这些日子我之所以情绪有些不好,不是因为离开了战场,而是因为连累了我的儿子……”在这孙子随时都可能诞生的档口,定远侯终于和自己的老母亲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定远侯一脉历来都是大楚皇室树立在边疆的一面战旗,素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著称!不说我,单单是往上数三代,哪一代的定远侯世子不是亦步亦趋的在父亲的保护下上的战场?只有我的锐哥儿,只有我的锐哥儿小小年纪就要顶替我这个不争气的父亲去冒生命危险还美其名曰代父出征……”
定远侯长叹了一口气,用那只完好的手用力垂了垂自己胸膛。“母亲,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够活着回来的我确实十分的幸运,可是只要想到这份幸运是建立在我儿子的危险牺牲上……我这心……就怎么都不得劲儿啊!”
冯老太君默默的听儿子把话说完,同样满脸唏嘘地喟叹一声道:“说来说去都是我们家的人丁太过单薄,如果你们每一代都能多出一两个兄弟……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了。”
对于母亲冯老太君这堪称白日做梦一样的想头,定远侯除了能够报之以苦笑还能如何呢?
在两人说话间,苏氏亲自提了个三层食盒过来,“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这个我才想起我们几个今天起得太过仓促,连早膳都还没用呢。”
婆母冯老太君脾胃不好,丈夫定远侯又是大病初愈,早上不吃点东西可不行。
儿子让她吃东西就板着脸把儿子骂一个狗血淋头的冯老太君在面对儿媳妇的爱心早餐时,却很是捧场的笑纳了。当然,在吃的同时,她也没忘记问有没有准备点产妇能够入口的东西给孙媳妇送进去,“这磨刀还不误砍柴工呢,饿着肚子怎么有力气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