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扑哧一声笑了。

    再次坐到电视机前，林晓自己拿着遥控机按台，按没几下刚好看到一个美国电影正刚刚播放，便停下来。林晓想起了放在柜子里的饼干，拿了出来，准备一起边看边吃。大概是因为一起发现那两个大人无聊的阴谋所以心情好笑而轻松，所以两人没了刚刚无趣的气氛，倒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天来。

    有时说到兰姨，有时说起林妈妈，有时说到了博堔曾在外打拼时遇到的趣事，博堔口才不差，叙事条理性倒是清楚的很，勾得林晓忍不住认真听，然后又被逗得直笑，接着毫不吝啬地毒舌吐槽。

    至于那正在播放的美国电影，谁又晓得它的剧情进行到了哪里。

    时间像是没过多久，林家的门被打开了。当林妈妈兰姨他们开门时，就看到林晓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上抱着一块饼干，嘴里还在嚼着，博堔也正轻松的靠着沙发，似乎话说到一半被开门声打断了。

    这情形很明显，他们两人正在纯聊天。

    她们一进门，博堔就站起身来，看向林妈妈，礼貌地叫声“琴姨”后，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刚刚出门没带钥匙，所以就在你们家坐了会。”

    林妈妈表情有点不自然，但又装着很自然的点点头，“继续坐会吧，再喝杯茶。”

    “不了，刚刚我们喝了一大杯饮料，我还要回去洗澡呢。”博堔冲着林妈妈笑了笑，又走到自家老妈身边，拉着他|妈跟林妈妈告别。

    林晓只隐隐约约听到那句“去哪了？连手机也关机，我都没带钥匙”，其他却都听不清，想着他们应是进门了。

    林晓边收拾着沙发上的饼干屑，边问道：“爸他去哪了？”

    “你爸整天忙东忙西，晚上接了个公司的电话就走了，说明早再回来。”

    林晓“哦”了一声，倒也没多大意外。

    等到林晓将垃圾倒进垃圾桶，才觉得她妈怎么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她怪异的转过身，又发现了林妈妈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太明显。

    林晓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灰，道：“妈，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别憋得难受。”

    这话一出林妈妈立刻走到她身边来，拉着林晓在沙发上坐下，轻拍着女儿的大腿道：“晓丫头，你也跟博堔那孩子谈了快一个月了吧？”

    林晓想了想，也不是很清楚，便道：“大概吧？”

    林妈妈压根不在意林晓的回答，不过是想抛砖引玉：“那你觉得如何？博堔这孩子确实不错把？”

    林晓抽了抽嘴角，反问道：“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要是他这人有问题，你能把我和他凑堆么？”

    林妈妈听了笑容满面：“我这不是在问他对你好不好？要是他对你不好，性子再好我们也不要。”

    这话林晓倒是听得一暖，便道：“挺好的。”接着，林晓想起今晚的事，古怪道，“要是你真觉得他性子再好对我不好也不要，那怎么故意让我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他欺负我怎么办？”

    林妈妈立马抓着林晓的手紧张道：“那他欺负了吗？”

    “没……”林晓觉得她妈有时真让她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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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更好。”林妈妈松一口气道。

    林晓一听炸了毛，横眉竖眼的，连一向平稳的调子都升高了几分：“什么叫更好？！敢情他欺负人也没关系？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

    林妈妈连忙道：“你这孩子要是你不是我亲生的我能这么为你筹划着吗？你还以为你是稚嫩的小姑娘呢？今年26，明年就27，再过多几年，你看你还能嫁出去不！”说到最后，林妈妈都有些生气了，但她还是缓了缓语气，继续道，“博堔那孩子真是不错，家庭和睦家底也殷实，你这么嫁过去绝对错不了。我早就跟你兰姨商量好了，要是今晚真发生点什么，那我们就干脆直接拍板找个日子把你们的婚事办了，越快越好。”

    林晓好气又好笑，又觉得心里轻松几分：“那现在没发生什么，你们不用忙活了吧？”

    林妈妈一滞，又立刻说道：“没发生什么更好，证明那孩子确实淳厚！那婚事就更要办了，要是不早点办，这么好的孩子被人抢去了怎么办！”

    林晓真给气乐了：“这才多久？就这么结婚，你怎么不知道他婚后也会被人抢去？”

    尽管林晓语气不好，但林妈妈却没有生气，反而语重心长道：“我说晓丫头，男人么就是那么回事，那些电视剧里说什么‘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对婚姻来说就是不靠谱。我们看不清他后来会不会找野女人，但是却能挑个家庭责任心强的，就这点而言，博堔就很不错了。你也别再倔了，以前我由着你拖着，这次绝对不行。”

    林晓看着林妈妈坚定的神色，动了动嘴唇，还想说点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承诺这种东西

    隔天就是各自上班，林晓并没有每次上班都让博堔接送，所以依旧走去车站坐公车。

    一整天坐在办公室，林晓都是心不在焉，陈莹来找林晓时，就看见她正双目呆滞的看着电脑屏幕，好一会儿眼珠子都不见转动一下。

    陈莹偷偷地走过去，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大声在她耳边道：“嗨！”

    林晓真被吓了一跳，神魂未定的转头看向身后，才发现陈莹正笑脸盈盈的看着她，林晓晃过神来，呼出一口浊气：“你是要吓死我吗死妮子！”

    陈莹笑得更欢：“我这不是给你醒醒神，瞧你刚刚那副神游在天的模样。”说完又勾住林晓的肩膀，坏笑道：“刚刚想什么？男人？”

    林晓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呢？”

    陈莹“嘿嘿”的笑了几声，拉过旁边没人坐的椅子坐下，相比起林晓的精神萎靡，她反而是高兴得很。

    “跟你说，我男朋友总算争取到调遣的机会，再过一段日子，他就能来到他这边的分公司，到时候我就不用跟他天天在一起了。”陈莹越说越向往，脸上浮现甜蜜的笑容。

    “那可真恭喜你了，苦尽甘来。”林晓道。

    这话陈莹爱听，继续道：“到时候等他稳定下来，我们就买房，然后结婚。”

    “哟~要不在计划看看生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陈莹刚想说“对”，突然反应过来这事情貌似没办法计划，转头一看，果然见林晓脸上正挂着促狭的笑容。

    “你这家伙。”意识到被捉弄，陈莹动手挠着林晓的腰，惹得林晓边笑边躲。

    这世界真是奇妙的很，有人向往着婚姻，有人……却恐惧着婚姻。

    下午的工作总算完成，本来想直接回家，但快下班的时候，博堔打了个电话，约她一起吃饭，林晓便应了下来。

    林晓拉开车门坐上博堔的车时，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冒出了一点泪水的眼睛。才想起昨晚没睡好，一天工作下来更加累了。

    博堔看了她一眼，问道：“没休息好？”

    林晓摇了摇头，但神色却还是有些困顿疲乏，使得这个答案完全没有说服力。

    她昨晚确实很晚才睡着，不然也不会这么没精神。林妈妈的话昨晚一直在她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理智上说，她觉得林妈妈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博堔的条件算作是不错的了。有房有车，甚至兰姨也暗示过，若是嫌房子小他们可以买个大的，之所以这么多年没买不过是舍不得这些老邻居而已。

    然而，理智归理智，对跟博堔相亲没有抗拒排斥，并不等于就能完完全全地接受跟他结婚。即便对博堔她已经算作是很熟悉了，但她不像陈莹这样自由恋爱一步一步走过来，对这场婚姻，比起向往，她更多的是不确定与怀疑。

    她睡不着觉，忍不住一次一次问自己，就这么结婚没问题么？两个没感情的人只用家庭责任感这种东西束缚在一起真的没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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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晓想不通，也找不到答案，但她不敢更没有力气阻止这场婚事。她有些讨厌自己，但却又不知怎么改变。

    博堔看了眼林晓，又继续打着方向盘开了一段路，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你妈跟你提了婚事是吧？”

    林晓表情一僵，其实她本来就应该猜到，她妈都把事情挑明了，更何况兰姨那边，林晓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博堔转头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皱着眉头思考了好几秒，突然开到路边的停车道上踩了刹车。

    林晓没有心理准备，因为惯性的作用狠狠地撞到一下椅背，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你怎么停车了？”

    博堔侧着身子看向她，表情难得的严肃认真：“你不愿意？”

    林晓一瞬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道：“什么不愿意？”

    然而一问完，她又反应了过来，怔了好几秒，才道：“我没说不愿意。”

    博堔看着她，试图想看穿她的真实想法，但并没有成功。他叹了口气，拿起一根烟点上，吐出了一圈一圈的云雾，语气淡然道：“这事确实有点急，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想抱孙子想了好多年了，昨晚她跟我提了我们的婚事，我没有反对，就说由你决定。事实上，你怎么决定都成，我也不是什么磨磨唧唧的男人，若你不想要，那就直接说，我妈和我都不会怪你的。”

    林晓的手指的不安动了动，她的眼神闪过许许多多的情绪，又眨了一下眼睛，将所有的情绪压了下去，她微微张口，缓了缓道：“如果要嫁给别人，我宁愿嫁给你，这是真话。”说完，她的眼神也明亮了几分，这确实是她没有强力抗拒的理由之一。

    “所以我确实没有不愿意，只是有些忐忑而已。”林晓继续道，眼睑微微低垂。

    博堔松了一口气，又道：“总之你也可以回去继续考虑清楚，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会接受。”

    林晓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两人一起去了一家常去饭店，点餐，上菜，吃完。

    流程也如以前一般，虽然气氛没以前那么轻松，但也并没有尴尬或是沉默。

    吃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完全全的暗下来，路灯广告灯通通亮着，一路伴着他们回到家。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楼梯，林晓拿出钥匙正要开门，却听到身后博堔开口道：“等等。”

    林晓转过头，手下的动作停下来：“嗯？”

    博堔走前一步，轻轻抓着她的手，稍稍用力握住。他抬眼，又发现林晓的表情呆愣，连嘴巴都微微张开。原本想说的话因为她的表情太傻反而说不出口，转变成一阵轻笑。

    接着他的脸不紧不慢地靠前，在林晓还没思考清楚的时候，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还没感觉到彼此温度前已经离开，然后认真看向林晓的眼睛。

    林晓感觉自己的心被那蜻蜓点水的一吻漫开了涟漪，但她没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将微张嘴唇抿紧，同样直直看着他。

    大概为了省电，楼道的灯光并不明亮，供人行走的地方也很窄，又是三面环绕，这更像是一个小小密闭的空间。暖色的灯打在他脸上，可是林晓只看见他那双带着一点微亮光芒的黑眸，其他的，却看不清了，就像是单反相机拍下来背景模糊化的照片。

    博堔抓着林晓的手放在他胸口，声音低沉道：“我虽然人不怎么样，也没有信心真的能做个好丈夫……但是，你要是真的愿意跟我过一辈子，我就会尽量做好，以后若是我做了什么你不高兴的事，你可以跟我说，不对的我会改，同样的，你不好的我也会对你说。”

    博堔一顿，好一会儿又继续道：“你是一好姑娘，我也会，对你好……所以，你不用害怕。”

    “……”

    其实很多时候，承诺之类的东西不过是哄骗小女生的谎言，但该死的是，这种东西，哪怕再怎么强迫自己不要相信，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向往期待，不是说没有听过，不是说这话说的有多动听，但是，对于找不到方向在汪洋里随着洋流漂浮的林晓而言，这话就像是突然出现的腐朽木头，哪怕知道它说不定很快就会碎裂开，她却还是忍不住将它抱紧，期待着，这朽木的另一端系着一条线，一点一点，将她慢慢牵扯到一叶小舟边，从此，哪怕是小舟依旧随着水流漂浮，也不用泡着那冰冷的海水。

    林晓，你总归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普通女人而已。容易感动容易相信……容易满足。

    ☆、愚弄的就是你

    林晓依旧如往常一般，在房间里抱着小腿逛着各种论坛。隔壁房间里隐隐听到林爸林妈的讨论声，估计是在说她的事情。

    林晓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鼠标，豆|瓣的帖子快被她点个遍却压根看不下任何一个，过了好一会，她干脆放弃了电脑，抱着枕头倒趴在床上。突然间，她又想起刚刚贴在嘴唇的触感，莫名的心情躁动。林晓像是生气一般用力扯了旁边的被子，狠狠的蒙住头好半天，等冷静之后才慢吞吞的爬起身，下床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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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这事最悲催的结果她已经在头脑过了无数遍了，即便真的那么惨，她也不至于无法接受甚至崩溃，既然如此那想那么多也没用，就……试着接受吧……

    更何况，昨晚没睡好，今晚不能再如此了。

    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讨厌的东西，非常喜欢愚弄自以为是的人类们。

    当一抉择在前，人们已经试图接受命运的安排之时，又来了一个大转弯，把他们总算接受的一切生生打破，然后嘲笑着离去。

    隔天，林晓依旧按照之前的节奏，上班下班回家。听林妈妈说，她们今天就去合八字，准备去确定个黄道吉日，林晓走回家的步子放得很慢很慢，好像迟一点知道婚礼的时间，也能迟一点结婚。其实还有更糟的情况吧，例如两人八字不合之类的？是的，林晓其实潜意识里并不希望两人的八字不合导致没办法结婚，要是真的那样就有点可惜了。只是可惜什么，估计让她说的话支吾个半天既说不出来也不想说。

    林晓打开家门前就听见里头两个女人正唉声叹气，完全不是她想到的那种氛围。林晓心里一蒙，想着该不是这么巧真的是八字不合吧？那他们得怎么办？

    估计，林晓要是清醒多几分的话一定会觉得自己疯了。

    推开门，林晓迟疑的开口：“妈，兰姨。”

    林妈妈看到林晓来了，连忙将她招呼过来，林晓自然顺从的走过去。好半天，林晓才将林妈妈和兰姨左一句右一句的话组织起来，她“哦”了一声。表情说不出是伤心还是庆幸。庆幸的话，又在庆幸些什么。

    林妈妈轻拍着兰姨的大腿，安慰道：“兰心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估计就是上天的安排，人家都说好事多磨好事多磨，我们这么好的事，磨一磨也是正常的。”

    兰姨表情沮丧，本来保养颇好的脸似乎都苍老了几分，她重重叹了口气，将手拍在林妈妈的手上，歉然道：“我就是怕耽误了晓丫头，阿琴，要是你等不及了，去帮晓丫头相其他对象也没关系，我不怪你，就怪小堔那孩子没福气。”

    林妈妈生气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家晓丫头是认准你们家博堔了，就算是你丢也丢不开的，晓丫头，你说是不是啊？”

    突然被点到名的林晓一惊，还没反应到底是不是什么就点了好几下头。看到兰姨刹那间眉开眼笑的脸，林晓整个身子都僵住。她貌似承认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兰姨从沙发上站起来，拉着旁边站着的林晓坐到她身边，慈爱道：“林晓你别怪小堔，这事真的不是他的错，这转运啊什么的，小堔也是控制不了的。不过，那老神仙说了，明年，只要等到明年就可以了，你们的八字，可是‘佳偶天成’，将来定然恩恩爱爱的。”

    林晓大脑思路像被风雪冻住，完全不知道能回答什么，只得继续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兰姨笑得又慈爱了几分，拍着她的手道：“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们家媳妇了。要是以后小堔敢欺负你，你就直接跟我说，该揍的我一定帮你揍。”

    林晓继续僵着点头。

    林妈妈拉着兰姨的手臂道：“瞧你说的，博堔那孩子是好的，我就怕我们家晓丫头疯疯癫癫的，你们家博堔嫌弃，兰心，其实这也不算坏事，虽然这俩孩子从小玩到大，但长大后就生分许多，给他们点时间培养感情也好。”

    兰姨点了好几下头，也欣慰道：“对对，就是这个理。”

    林晓和博堔的婚事就这么延后了。她不知道应该感谢那看八字的老神仙，还是感谢那么相信结婚要看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