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是羽林卫大将军论弓仁。他一挥手,弓箭上弦骨骨之声,众军士大喝,威风四射。
山坳里传出一个声音,“不必如此麻烦。我等早已恭候多时!”
论弓仁扬了一下手示意弓箭手不要施射,然后下马,步行上前。
“将军小心,对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本将自有定夺。闪开!”论弓仁冷斥了一句,仍旧步行上前。
转过一片齐腰深的杂草,论弓仁的脚步停住,眼睛愕然瞪大。
在他眼前,有一群男子正团团的盘腿坐在一座孤坟四周。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插着一柄剑,雪亮的剑。
那座孤坟覆土尚新都还没有长出新草,坟前有一块刚立的木碑,上面写着一列字——“大周右卫翊府中郎将郭公安将军之墓”。
而在那块木碑之前,整整齐齐的垒放着数十颗血淋淋的人头!
就连杀人无数的论弓仁见了,也不禁暗吸了一口凉气。
“尔等何人?”论弓仁发声来问,暗底里数了一下,他们一共十三人。
“杀人者,老兵也。”十三人没人起身,其中一人冷冷答了一句,“既然早已知晓,又何必多此一问?”
论弓仁足足愣了半晌,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你们都是,薛公的兵?”
“我们早已解甲归田。”其中一人将身上的袍衫一扯,露出了半截左臂。
其余十二人也纷纷脱下衣衫或是撸起裤管。
论弓仁瞠目结舌……他们,居然全是伤残?!
十三人穿回衣衫仍旧坐回了原地,其中一人道:“将军肯定不会相信,我们这十三个残废能在一夜之间,杀光张氏五户满门。”
论弓仁咬了咬牙,“我信。”
十三人哈哈大笑。
论弓仁双眉紧皱。
众军士集体愕然。
“为何如此?”论弓仁问。
终于有一人站了起来,对着郭安的木碑拜了一拜,说道:“我们找不到郭将军的尸首。所以,只能悄悄的在这里给他立了一处,衣冠冢。”
论弓仁无言以对。郭安早已被烧成了炭灰,哪里还有尸首可寻?
那人走到了论弓仁面前,说道:“郭将军慷慨忠义英雄磊落,却含冤死于小人之手。如今神皇偏私朝廷不公,纵容凶手逍遥法外。我等残废都曾是郭将军生前的袍泽弟兄,看不惯,更忍不下。于是乎,便取来了凶手满门下的人头,前来祭奠郭将军在天之英灵。事情,便是如此。”
其实就算这人不说,论弓仁也早已猜到了多半的事实真相。现在他虽然是奉命率军前来捉拿凶犯,却对眼前这些人暗生惺惺之意,低声道:“事成之后,为何不逃?却反倒自投罗网,派出书信让官兵来此捉拿你们?”
那人坦然自若的坐了回去,说道:“诚如将军所言,我们和郭将军都曾是薛公麾下之卒。我等莽夫目不识丁,更不懂得孔孟之道儒家大义。我等和郭将军一样,都只记得薛公治军之律:国法森严,军令如山!”
论弓仁听明白了。他叹息了一声。
“杀人者,偿命尔!”
十三人齐齐拔出了插在身前的剑。
众军士大惊失色,一同亮出刀枪或是弓弩上弦。
“别动!”论弓仁挥手,大喝。
“哧——哧——哧”
一声声,刀剑刺破皮肉的声响。
十三人,整整齐齐的用雪亮的长剑,抹过了自己的咽喉。
郭安的墓前,再添十三具新尸。
寒风过岗,伏草乱舞。
血染坟茔,寂静无声。
论弓仁呆立了许久,茫茫然的回过头来,问他身后的侍从,“这种事情,你们曾经见过吗?”
侍从面带悲戚、震惊与凝重的摇头,“只在古籍或是传说中听过,刎颈之交。”
“刎颈之交?”
“嗯……”
“薛公带出的兵,果然非比寻常……”论弓仁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只在古籍和传说中出现,那么朝廷与女皇,肯定都不会相信了。”
万象神宫。
武则天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区区十三残卒,竟能在一夜之间血洗五户、击杀一百余人,这其中还有六十余名孔武有力的家奴武师。你让朕,如何相信?”
论弓仁抱拳而立,“陛下,臣据实而告,并无虚言。臣猜测这些残卒很有可能是负伤退役的斥侯,曾经效力于郭安的麾下,因此才与郭安袍泽情深,义气厚重。臣此前还在吐蕃之时,就早已对渔夫郭安及其麾下的斥侯的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他们的本领之非凡,臣难于形容。臣只能说,休说是十三人,哪怕是三人……臣觉得,他们也能办成此事!”
“不必再言。”武则天一挥手,“宗楚客!”
“臣在!”宗楚客出班应诺。
“那十三名畏罪自裁的凶徒,一定还有帮手,或有幕后策划之元凶首恶。”武则天厉声沉喝,“给朕,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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