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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台行-第139部分(2/2)

…”

    “没有用的。”牧碧微冷声道,“威望不及威烈伯,那么就意味着一旦曲家被扣上了大罪之名,纵然想胁迫朝廷也没个人带头……虽然说起来都道,高家、曲家的势力遍布邺城军与飞鹤卫,但实际上也不可能这两家随便一个人出来都可以号令诸军!威烈伯……是在军旅里头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那曲伯洋资历阅历火候都还差得远呢!这样曲家既然威胁不得朝廷,你想圣旨一道下去叫他怎么死……他敢换种死法吗?”

    何氏道:“按理说威烈伯很不该这样中了圈套……”

    “也是未必……毕竟威烈侯这个父仇放在了那里,指不定曲夹报仇之心一盛就糊涂了。”牧碧微沉声道,“甘泉宫的天花之事可以说成曲家早有反意,右娥英死了那苏家更有了报复的理由!”

    “如今的问题就是曲家怎么和这两件事情沾上关系!”何氏眼中闪过寒光,道,“以左昭仪的为人,固然为步氏说了话,但她一定不会留下把柄的!”

    牧碧微冷笑着道:“所以,步氏虽然是最大的将天花弄进宫来的嫌疑者,可她至今都没死,不过是被毁了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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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娥英是打算从她污蔑上曲家了。”何氏沉重的道,“甚至为了叫皇室对曲家更恨一些,不惜搭上了两位皇子的性命!真真是大手笔!”

    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道,“如今这局面,咱们已经差不多将线理出个大概来了,看了这许久,咱们可不能不插一手!”

    “咱们怎么没插一手?若不是将那却死香并盛颜香的事情告诉了右娥英,恐怕右娥英如今还蒙在了鼓里呢!”牧碧微道,“哪里可能弄出这样混乱的局面来?”

    何氏转了转腕上镯子,微笑着道:“煽风点火到底是小道……如今看来曲家这一劫不容易过,右娥英又活不长了……孙氏已死,看来看去,这宫里好歹轮到咱们出头了呢,怎么可以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她拿食指点了点唇边,嫣然道,“你方才,不是答应了新泰公主,说现在步氏失了势,可以任由着她报复?你说,若是新泰公主以德报怨,感动了步氏,临终前……为新泰公主洗清冤屈,那会怎么样?”

    牧碧微淡淡一笑,道:“那样的话,想必孙氏也能享一享哀荣吧?”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争的?更何况她连个能接哀荣圣旨的娘家都没有呢!”何氏千娇百媚的笑着,“给了她又怎么样?反正如今新泰在你身边养着,解了她的心结,她那些心思不拘是用来帮你还是帮西平公主,都是件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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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命途多舛知事早,牧碧微只是略略一提,新泰公主便心领神会,次日,劝阻了跟着自己的西平公主,又甩开了新调上来的宫女,偷偷拿了药和糕点到永淳宫里探望步氏,正当她在步氏禁足的善岚殿外隔着窗小声边啜泣边说着同情安慰的话,右娥英极为“凑巧”的哄了姬深过来,又极为“眼尖”的发现了这一幕,因此拉着姬深听了片刻,便疑惑的与姬深咬着耳朵:“表兄,新泰公主这话我可听不懂了,如今甘泉宫里的天花,多半就是步氏所为,不说姨母了,二皇子可是新泰同母弟弟,她怎的还要来安慰步氏?”

    姬深也是一头雾水,正待说话,却听善岚殿里,传出了器物翻倒声!

    几人还没说话,新泰公主已经一骨碌爬起声,紧张的唤道:“步母妃?!”

    里头半晌无人应答,新泰公主又叫了几声,才有个小宫女带着哭声道:“殿下快走罢,咱们娘娘……娘娘她……”

    新泰公主惊道:“步母妃怎的了?”

    右娥英这才拉着姬深从暗处出来,扬声喝道:“把门开了!”

    新泰公主明显因为她出声吃了一惊,连手里拿着的篮子都差点扔了,回过头来,再看到姬深,就露出分明的怯色来,怯生生的上来请了安,右娥英忙亲自扶了一把:“你膝上的伤才好,不要多礼了。”

    姬深狐疑的问次女:“你在这里做什么?”

    新泰公主期期艾艾半晌,见姬深已经面露不耐,这才小声道:“儿臣听说步母妃不太好,所以过来看看……”

    “你做什么要看她呢?”右娥英就诧异的问。

    新泰公主这次声音更小了:“儿臣听说步母妃因为小产之后难有弟弟妹妹了,心里难过一直好不起来……儿臣愧疚难言,趁着如今新的宫人都还没上手,所以悄悄过来看看……”她很是可怜的哀求道,“苏母妃,不要告诉儿臣如今的母妃好吗?母妃叫儿臣莫要过来,说步母妃这里已经有了太医的,儿臣不是不想听母妃的话,可儿臣想到儿臣当初……就……”

    公主低声哽咽起来。

    姬深皱着眉,与右娥英对望了一眼,右娥英拿帕子替新泰公主擦了擦,叹息着道:“牧贵姬也是用心良苦了,小孩子家家的想多了的确反而不好。”

    这时候善岚殿的门也开了半晌了,却始终不见人出来迎驾,姬深心里对步氏到底还有些惦记的,固然因为甘泉宫的天花之事这惦记又很复杂,见这情况也有点疑惑,就放下了新泰公主事,问道:“善岚殿的宫人呢?”

    “陛下、右娥英!快进来啊!她们……”他这话问了,雷墨躬着身子正待叫人进去,不想方才开了门后,右娥英身边两个健妇先溜了进去,此刻一起喊叫起来!

    听了这话,谁还不知道善岚殿里有事?

    右娥英脸色一变,对姬深道:“表兄!里头有变!”

    姬深二话不说,一撩衣袍冲了进去,右娥英随即紧紧跟上!

    两人打头,随从跟后簇拥进殿,却见右娥英的那两个健妇正与善岚殿里的几个宫人抢着一个火盆,殿里器物摔倒、火盆里炭火泼洒了好几处,眼看着就要着起火来——如今正是五月末六月初、快要去行宫避暑的时令,压根就用不上火盆,再看善岚殿里的宫人疯了也似的抢着,任谁都晓得这火盆绝对不是用来取暖了的。

    雷墨眼看一团火苗差点飞到了姬深的衣袍上,吓得尖叫一声:“陛下小心!”一把挡在了姬深跟前,又怒斥卓衡等年轻力壮的内侍,“不长眼睛的东西!没见圣驾和右娥英在这儿吗?也容得这起子贱奴没规矩?!还不快上去都绑了!”

    一群内侍一拥而上,将争执的人都按了下来,姬深怒道:“步氏呢?”

    就听两个健妇里的一个呼天喊地的叫了起来:“陛下!奴婢们方才进得殿来,见隆徽娘娘已经不好了,隆徽娘娘之前写的东西却被这几个贱婢抢了去想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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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深闻言大吃一惊!

    “步氏怎的不好了?”他不自觉追问道!

    见他如今也还没做好直接处死步氏的准备,右娥英脸色阴了阴,但转瞬之间就变得笑若花开,淡淡的提醒道:“陛下,步氏如今仿佛还在内室吧?咱们何不一起去看看?”

    她说话时,卓衡已经乖巧的进去看过了,出来时脸色就有点发白,忙禀告道:“陛下,里头到处都是,恐怕有污圣目!”

    姬深吐了口气:“她……”

    “隆徽娘娘似乎是触壁而死。”卓衡轻声道,“半个头都……”

    右娥英露出嫌恶之色,皱眉道:“表兄,既然这样,恐怕晦气,还是莫要去看了,不如就看看她死之前写了什么,这些宫人一定要烧掉罢?”

    闻言也不等姬深说什么,两个健妇忙从善岚殿宫人的手里夺了几张已经烧毁小半的纸呈上来——虽然被烧毁了小半,但大致的字迹还在,姬深皱着眉接过,只看了两张,已经是脸色大变!

    右娥英俯在他身边看罢也是花容失色道:“这……这……怎么会这样?新泰公主竟然是被冤枉的吗?!”

    就听身后不远处,新泰却还是跟了过来,此刻就一脸懵懂的问:“苏母妃,儿臣怎么了?”

    右娥英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脸色同样青白不定的姬深,招手叫了她到近前,亲自俯下身来问:“璎珞,告诉苏母妃,那日你在御花园里可曾真的碰到过你步母妃?”

    姬深闻言也紧紧盯住了新泰,就见新泰露出苦思之色,半晌,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恐惧渐渐涌上面孔,忽然抬手丢了之前一直提在手里的篮子,尖叫道:“儿臣不知道!好多血!好多血!!”

    右娥英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搂住了她心疼道:“是苏母妃不好,不该在此刻问你……你安静些,别怕……别怕,啊?”

    只是新泰公主显然是想起了极为恐惧之事,根本就不理会她的劝说,只是掩着耳闭着眼尖叫不已,右娥英压根就没抚养过孩子,一时间被她弄得手忙脚乱,蒯贤人上来帮忙也是哄不住新泰,姬深大怒道:“还不快去传太医!”

    雷墨答应着还没吩咐下去,就听一个惊怒交加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带着丝哽咽道:“陛下!右娥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便看到松绾宝髻、只穿了家常衣裙的牧碧微带着几个侍者,匆匆忙忙的赶了进来,礼都来不及行,二话不说先从右娥英手里接过新泰搂进怀里低声哄着——新泰到了她怀里到底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低声啜泣不止,牧碧微哄着她半晌,小心的交给了身后的阿善,就立刻跪倒在地请罪道:“妾身照料新泰公主不周,才使璎珞跑到此处——若是她有做错什么说错什么的地方,还请陛下、右娥英念着璎珞年纪小的份上,惩罚妾身罢!”

    说着泪落纷纷道,“璎珞到底才五岁啊!”

    第五十五章 公主仁善(下)

    姬深皱眉道:“微娘以为朕是要责罚二娘吗?”

    牧碧微拦在了新泰身前,伤心的道:“妾身不敢瞒陛下,先前的事情璎珞受到极大的惊吓,后来懵懂的知道自己做下的错事,极为懊恼后悔,时常到之前御花园的地方去哭泣,这永淳宫也是偷偷来过几回了,妾身本来拘着她,后来她半夜里就开始梦魇!妾身和阿善两个人陪着也不成!陛下若是不信可以问一问妾身的宫里人!昨儿个她还在梦魇里喊着说她不是故意要害弟弟或妹妹的!虽然步隆徽是受了委屈,可璎珞才这么大,陛下,璎珞到底是陛下的亲生骨血啊!”

    她生得本就柔弱动人,如今这么一番哭诉,字字句句,无不感人肺腑,右娥英也为之动容,拿帕子沾着眼角,轻声道:“表兄,璎珞这些日子……可也太委屈了!”

    姬深没有回答,而是向新泰招手道:“二娘过来。”

    新泰公主靠在阿善怀里,满是惊恐,被阿善柔声哄了片刻,才小心翼翼、怯生生的走到姬深跟前,小小的身子兀自颤抖着,见姬深对着自己伸出手来,顿时露出惊怕之色,下意识的想躲,但随即闭目站好,哽咽道:“儿臣知罪!”

    姬深却只是抚了抚她的头,神情沉痛道:“二娘,你乖乖告诉父皇……当日,在御花园中可曾碰到你步母妃?”

    眼看新泰眼睛还没睁开,就又要尖叫起来,姬深也不禁放下手,忙将次女抱进怀里,低声安慰,到底新泰对他比对右娥英亲近,被哄着哄着渐渐安静,小手死死抓紧了他的衣袍,茫然道:“父皇,儿臣不记得了……儿臣只知道有好多血!好多好多血!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新泰忽然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的晕了过去!

    牧碧微忍着泪,上前抱过了新泰唤了几声,见新泰依旧昏迷不醒,眼泪簌簌而下,滴落在新泰苍白的小脸上,她呆呆抱着新泰片刻,狠狠瞪了眼内室,竟也不告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她这样失礼,姬深却也无心责怪,只简短的吩咐道:“孜纭,此事你处置下罢,朕去鸿渐宫清净片刻!”

    右娥英抿嘴一笑,体贴的道:“表兄去罢,这儿交给我就是!”想了想又轻声道,“牧贵姬心疼璎珞,这才失仪,表兄可别和她计较!”

    “微娘真心疼爱二娘,这才是贤德之妃,可笑朕……”姬深如今既愤怒又茫然,孙氏、新泰公主,在他心里也不是全没分量,只不过当初步氏小产,正是步氏与姬深好得蜜里调油、堪堪离开几日,恰是小别胜新婚之际,那几日里在姬深心目之中就没有比步氏更重要的人与事,而孙氏自从新人进宫叫步氏抢了风头后,因为怀孕、生产,和谈美人的禁足,却是很久都没有与姬深亲近了,不免生疏,此亲彼疏之下,他才会在震怒之中做出即使孙氏死了,也要剥夺她哀荣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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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些日子下来,最常陪伴他的却是右娥英,这一回疏远的那一个却是轮到了步氏,并且昨日姬深才亲眼看见了步氏被毁坏的容貌,心中对步氏的怜惜不免淡却,却是新泰公主,金枝玉叶小小年纪,在孙氏自尽后,先是徒步到永淳宫来请罪,如今还要偷偷过来安慰步氏……即使她当真害了步氏,也实在不能追究什么了,而如今步氏的绝笔自白上面却直承新泰公主根本就是被她冤枉的!

    这样以德报怨的胸怀,任谁能不动容?

    右娥英知道姬深此刻乍受打击,不免心灰意冷,暗想如今的妃嫔虽然慑于自己,不得召见未必敢主动到鸿渐宫里去勾引姬深,但那鸿渐宫里可还有个如今已经温柔贤德又体贴的龚中使,觉得这安慰的差事还是自己顺手先干了再说的好。

    当下就握住了姬深的手柔声道:“这哪里能怪表兄呢?还不是步氏太会伪装了些?谁能够想到她之前与孙氏也算是无怨无仇的,新泰公主又那么小,居然也狠得下心来污蔑公主?”

    说着一叹道,“如今想来孙氏的死也有几分蹊跷呢!毕竟她也是表兄疼过多年的人了,为什么不置一词就自尽了,还留下遗书来自承其事?多半,还是为了新泰公主啊!可怜公主小小年纪,竟被人这样恶毒的污蔑!”

    姬深苦笑着道:“是朕对不住她们母女……”

    “是步氏对不住孙氏、新泰公主,更对不起表兄的厚爱!”右娥英柔声细语道,“表兄也是被步氏所蒙蔽了,想这步氏出身寒微,若不是表兄宠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呢?表兄待她这样好,她不思回报,反而故意陷害宫妃甚至是公主!实在是……死不足惜!”

    “看二娘今日的样子,上回的事情把她也吓坏了。”姬深说着,眼神转冷,“先前她在祈年殿也独住过几日,那时候朕以为她当真受了孙氏……茂姿的唆使!对她实在有几分不喜,就想叫她在祈年殿里也反省反省,不想竟到现在都梦魇……颜氏……居然从来都没告诉过朕!”

    右娥英心想那会牧氏借着西平公主才委婉的提了一句,就差点失了宠,当我当时还没回宫就不知道吗?须知道牧氏向来得意,子女双全呢!都落了这么个下场,孙氏也好、新泰公主也罢,在宫里人缘都不怎么样,就颜氏那胆子,敢提就奇怪了!

    嘴上却道:“好在璎珞年纪也不很大,再说我看牧贵姬对她是极好的,刚才我哄她哄不住,还是牧贵姬赶来了才成,过些日子想来就好了。”

    见姬深还是郁郁寡欢,就建议道:“表兄若是心疼新泰,何不下旨使孙氏得享哀荣?毕竟如今外头都在说着步氏才是被谋害的那一个呢!虽然孙氏死了,可新泰公主和二皇子将来总是要做人的。”

    姬深点了点头,沉重道:“就这么办罢,朕叫子恺……哦,他如今在家中侍疾,一会就让雷墨代拟圣旨罢。”

    说着厌恶的扫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善岚殿宫人,“这些人方才还想将步氏临终前被二娘一片仁善之心打动,良心发现的自白烧毁,可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概处死罢!”

    右娥英抿嘴一笑:“表兄放心,我定然为新泰公主出足了气!”

    姬深正待拂袖先行离开,不想一个跪在角落里的小宫女似乎被这个处置结果吓呆了,猛然冲了出来,叫道:“陛下!陛下!不是那样的!奴婢求陛下免奴婢一死,有大事禀告呀!”

    姬深厌恶的一脚踹去,将那小宫女踹到一旁,喝道:“全部杖毙!朕不想听这些贱人半个字!”

    右娥英也喝道:“都怎么做事的?!连个宫人都扑到表兄身上去了!还有没有规矩!”

    右娥英这么说了,当下就有人上去拖住那小宫女捂了嘴要拉开,这时候姬深已经走到了殿门处,那小宫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尖叫道:“是左昭仪!咱们娘娘与宫里诸位娘娘无怨无仇——都是左昭仪挟持了咱们娘娘的嫡亲弟弟胁迫,咱们娘娘才……”

    姬深猛然回过头来!眼神之中,猝然震惊!

    右娥英几乎是在他转头的刹那之间,将满面得意怨毒换成了同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