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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台行-第130部分(2/2)

隐月澄泥砚是柔娘爱件,这是当时宫中人尽皆知之事!”高太后森然道,“皆知到了如今事隔多年,还有宫人能够一眼认出是柔娘所有之物!这才从祈年殿里传出了风声来!如此珍爱之物,又是欧阳家老太君所赠,柔娘会随随便便的送出去?当真是可笑!”

    姬深觉得这话未免有说自己愚蠢的意思,就反驳道:“母后,焉知不是欧阳氏意图毒害微娘并嫁祸于锦娘,心中发虚,这才魂不守舍到了将此物给出以安己心?”

    高太后气得怒喝道:“若是依你这么说!那何氏也魂不守舍,明知道此物乃是柔娘爱件也接了吗?那她心里发虚是为了什么?!”

    “表兄!”右娥英见母子两个就要吵起来,眼珠转了一转,就拉着姬深又哄又劝,好歹将他安抚下来。

    高太后顿了一顿,才阴着脸继续问何氏:“此事你怎么解释?”

    何氏凝眉片刻,忧愁道:“妾身实在冤枉,太后一定要说妾身诬蔑欧阳美人,可妾身觉得在此事之前欧阳美人对妾身有恩无仇,这……”

    “太后,妾身倒有个想法。”牧碧微便再次接话,也不管高太后看向自己的眼神,悠悠的道,“所谓欲盖弥彰,先前太后说,那茂林修竹隐月澄泥砚是欧阳美人的爱件,所以不可能送与他人,这件事情,当时宫里大部分人也都知道,因此何姐姐当时不该收下,只是此事提出来的时候,妾身恰好在场,记得当时陛下追查事情的真相时,提到那砚台却不是欧阳美人亲自赏赐何姐姐的!”

    她眼波流转,看向了姬深,柔声细语的说道,“陛下还记得吗?当时何姐姐虽然被一再的诬蔑指责却还是不肯说出欧阳美人来,最后是桃叶等宫女不甘嚷了出来,又提到何姐姐给欧阳美人安神香后,欧阳美人叫何姐姐身边的宫女带了一个匣子做为回礼——那茂林修竹隐月澄泥砚却是和离恨香放在一起给了何姐姐的,那会本就是晚上,何姐姐看到砚台再吃惊,到底都在行宫里,总不至于三更半夜跑到欧阳美人那儿去归还罢?所以妾身以为如此珍贵的砚台为什么会被和离恨香一起送给了何姐姐才奇怪呢!”

    高太后勃然大怒:“哀家问你话了么?不知规矩的东西,滚下去!”

    牧碧微眼眶一红,柔婉得低下头来,风仪楚楚道:“妾身遵旨!”又小声道,“求太后莫要生妾身的气。”

    姬深如今对欧阳氏根本没什么情谊了,见自己两个一直宠爱的妃子被她牵累,越发的不耐烦,就对高太后道:“母后今日召集了四妃一嫔来,莫非就是要为个美人翻案?”

    不待高太后说话,他就道,“母后也不必说什么儿子的表姐之类的话了,毕竟君臣有别,再者不论进宫前是什么身份,总是照着进宫后的位份论的,否则寻常人家尚且有从夫之说,莫非这宫里反而要照着妃嫔在娘家的身份来?却是可笑了。”

    高太后朝他森然一望,冷冷的道:“你不心疼自己的表姐,哀家舍不得自己外甥女,不可以吗?”

    见高太后铁了心要帮欧阳氏,姬深也不能公然的反对,就道:“母后如今也不只有一个外甥女在宫里,若是思念,儿子让孜纭往后多来陪你一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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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欧阳氏听了他无情无义的话就伤心已极,如今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她再也禁受不住,呜咽出声,跺了跺脚就要往外跑,宋氏赶紧拉住了:“美人且别难受,有太后给你做主呢!”

    高太后恼怒道:“先扶柔娘进去歇一歇……”又怒骂姬深,“总也是伺候过你两年的人,又是表姐,你怎的说话的!”

    姬深向来对不再宠爱的妃嫔毫无留恋,此刻便无所谓的道:“那两年儿子也不曾亏待了她,高位厚赐,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高太后拿这个儿子也是当真没办法了,索性不去与他争论,就要继续问何氏话,不想那司御女思忖到此刻,忽然踏前一步,怯生生的道:“这件事情……妾身倒想起来有件事情可以禀告了……”

    高太后不确定她说的话到底是对谁有利,就不耐烦叫她讲,姬深却是巴不得把事情结束了走人,当下吩咐:“说!”

    “在欧阳美人去位移居兰林宫之后,妾身尝见过欧阳美人私下里到祈年殿……”司御女惟恐没了说话的机会,忙不迭的道。

    这话出来,姬深便冷哼了一声,高太后却沉下脸!

    牧碧微低着头,仿佛方才被高太后训斥了,到现在也不敢抬起头来,嘴角却无声的勾起——这下子,欧阳氏还翻什么身呢?

    第二十四章 风起

    因着司御女竭力证明欧阳氏这些年来与已故的孙氏往来过,何氏自然是顺水推舟,话里话外的表示欧阳氏当年将一块与她那名满全宫的爱物茂林修竹隐月澄泥砚极为相似的砚台送给自己,根本就是早有预备,即使自己拿出来对质,那么也将被查出是假的——嗯,至于欧阳氏当初只说何氏偷了她的东西却没说砚台是假的,估计是欧阳氏打算让姬深自己发现这一点,结果姬深明察秋毫……

    姬深当然乐得相信这个就是事实。

    右娥英自然不想叫何氏就这么脱了身,只是欧阳氏与孙氏来往,却被何氏提到了步氏之事上去:“未知司御女可还记得欧阳美人最近一次同孙御女来往是什么时候?”

    “妾身记得仿佛是……仿佛是……”司御女嗫喏了片刻才不太确定的道,“仿佛是很久之前罢?最近妾身却没看到了。”

    何氏闻言就蹙起眉,轻叹道:“是这样么?唉,可惜啊,若是最近欧阳美人也与孙御女有所来往,想必……想必孙御女也不至于一时糊涂了!”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是要把欧阳氏和步氏的小产拉上关系,高太后阴恻恻道:“何氏你究竟想说什么?”

    “回太后的话,妾身只是想着,欧阳美人从前最得左昭仪之心,谁不知道左昭仪向来最是贤德大度。”何氏正色说道,“因此妾身想着欧阳美人当年对妾身这些人也是有所误会,何况美人这几年过的也不是太好,若是一直与孙御女来往呢,或许孙御女念及欧阳美人的处境也会有所忌惮,就不会对步隆徽做什么了,如今……”她面露悲悯之色道,“还连累了新泰公主,这真真是……唉!”

    右娥英听得“左昭仪”三个字,顿时眼睛一亮!

    高太后待要再震怒,姬深却是实在懒得听下去了,就径自道:“既然欧阳氏并没有受冤枉……孙氏也已经死了,那砚台她若想要她就拿回去罢,念在母后怜恤她的份上,给她提到御女的份例就是。”

    说完就道,“儿子忽然想起还有些奏章没看……”

    “……既如此,你们都退下罢!”高太后气得死去活来,只是姬深拿了朝政说事,高太后不肯担上干涉他处理政务的名声,又知道今日是难以给何氏这些人定罪了,气得发昏之余,也只能就这么作罢。

    ……………………………………………………………………

    回到澄练殿,牧碧微恨恨的拍案,切齿道:“老虔婆!真真可恨!”

    阿善晓得她是气不过高太后,因此劝道:“女郎且忍耐忍耐,一来如今女郎位份高又有儿女傍身,太后也奈何不得女郎,二来太后也有这个年纪了,谁知道还要忍几年了?女郎就当看在她年高糊涂的份上莫要和她计较什么了!”

    牧碧微吐了口气,半晌才道:“说的也是……只是每每想到这老妇这样看我不顺眼,那样看我不顺眼,总觉得可恨!世家望族也不是凭空而降的呀!她们高家上追几百年,不一样是平民出身?不过是出了几个能干的祖宗,代代富贵了下来,她自己很能干么?到现在都没办法薄太妃和同昌公主!叫我说根本就是个废物!”

    “女郎说太后可恨,奴婢想想有时候太后也可怜得紧呢!”阿善笑着道,“女郎想啊,太后如今贵为帝母,可偏偏呢陛下这个也不肯听太后的,那个也不肯听太后的,满宫里宠妃说话都比太后这个亲生母亲说话管用,女郎你说太后是个什么心情?再说薄太妃和同昌公主这件事情,换做了女郎,或者另外随便换位太后过来,先帝已去,薄家家势也就那么回事,哪里能和高家比?还不是要薄太妃死,薄太妃怎么敢活?不说吕后贾后了,就是说寻常人家郎主去了,当家夫人要收拾几个妾和庶女,那还不是一个眼色的事情?偏高太后就要顾忌着高家的名声不能任凭心意行事!堂堂太后活得这般拘束,是不是可怜呢?”

    牧碧微被她说得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倒将那恼意去了许多,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太后是可怜的了。”

    道,“只是坊间有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正是这样的!”

    阿善笑着道:“凭谁家里没个难伺候的长辈呢?反正太后自恃身份,不肯要妃嫔觐见,女郎也是偶尔过去一回,不理她就是了……看,殿下已经把样子挑了出来,只等女郎认可,就要开工了。”

    牧碧微心情好转,问:“玉桐打算给我绣什么样子的?”

    “殿下选了鹿,又加了两条鱼上去。”阿善忍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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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碧微惊讶的叫阿善把花样子拿到跟前看了看,却见那鹿是一幅“福禄”图,鹿身旁的花纹却是蝠纹,另有空处,西平叫人剪了一对游鱼上去——她盯着看了半晌,实在看不出来这两条鱼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试探的问:“莫非是福禄有余?只是哪有鱼飞在鹿身边的?”

    阿善笑着道:“女郎就当是福禄有余罢,也没旁的好听的说辞了……殿下说,估计女郎你喜欢鹿,她是喜欢鱼的,既然送给女郎,自然也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绣上去与女郎分享……这个,之所以绣在了鹿旁边嘛,女郎你看,这花样子也就鹿身边有空处了。”

    牧碧微无语的放了下来:“算了,着她随便绣绣吧……”

    说了一会西平的趣事,牧碧微又更衣沐浴,这才进里头看姬恊,姬恊正巧睡着,嘟着小嘴,双手伸在头边,因皇家滋润,生得肥胖可爱,如今这睡容看得牧碧微眼神柔软似水,亲了又亲,怕继续下去扰了他才恋恋而去。

    处理了几件长锦宫里的琐碎事,入夜后,葛诺来报,道是姬深去了昆德宫。

    牧碧微了然道:“是雪御女那里,还是金御女或戴凝华处?”

    “娘娘所料不差。”葛诺道,“陛下是去了徽音苑。”

    徽音苑正是雪隐住的地方,闻言牧碧微哂笑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罢。”

    打发了葛诺,牧碧微又叫阿善看着些门,天完全黑下来后,果然角门的小宫女引了“龚世妇的宫女”前来,到了内室,打发了闲杂之人,何氏拉下兜帽,露出得意的笑容:“今儿个陛下歇到雪氏那边去了。”

    “难得右娥英肯放人。”牧碧微也笑,“看来右娥英是迫不及待要与人商议如何利用欧阳氏将火烧到左昭仪身上去了!”

    “左昭仪也不是聋子。”何氏欣然道,“今儿的事情她会听不到吗?以她的才智自然一听就晓得右娥英打什么主意……嗯,这样正好,左昭仪忙着应付右娥英,没功夫来对付我,不然这位左昭仪的怒火,我可也有些担心的。”

    牧碧微道:“你既然叫司氏出来揭发了欧阳氏和孙氏来往之事,做什么提醒右娥英从欧阳氏联想到左昭仪之事也不交给她做算了?又何必自己来出这个头?”

    何氏哂道:“那司氏先前仗着孙氏之势,在宫嫔里头向来就是个刺头儿,我才进宫的时候没少受她得气……早先的时候,她跟着孙氏,我也跟着孙氏,她怎么会投奔我?后来孙氏渐渐失势,她倒有心与我和解,可她这个人,我瞧来瞧去也没瞧出来什么长处值得我原宥,所以没理她,她不是我安排的。”

    “那她怎的接话如此及时?”牧碧微一愣,道。

    何氏笑着道:“你如今有儿有女有位份,前朝你父你兄也都是正经的官吏……自然不能明白我们这样内外都没指望只能靠自己的人的苦楚!像我这样宠爱未衰位份还高且不说了,你看司氏,孙氏提拔几次也不过是个御女,宠爱不能说没有,但没机会到御前,陛下也想她不起来……如今孙氏没了,还是恶了盛宠的步氏,整个安福宫的宫嫔下场可想而知!今日你开口为我辩解,她们都觉得你是怕太后从我追究到你们身上,这不就是提醒她了?”

    何氏悠然说道,“当初她区区一个御女,因为仗着有孙氏撑腰,可是从我到欧阳氏都栽赃污蔑了个遍呢!你说若是欧阳氏当真翻了案,咱们两个还有些资本挡一挡,今日奉太后之召去和颐殿里的就她一个嫔,她哪里能安稳得住?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要把欧阳氏踩回去了……偏她就是祈年殿的人,且与孙氏从前过从极密,她一口咬定了看见过欧阳氏和孙氏的来往,就是高太后又怎么证明她说谎?而且我问她几时所见,她说极久前了……若太后追问她时辰地点,她自然就可以顺势说日子长了不记得了!”

    牧碧微感慨道:“究竟你想得多,亏得这事是你去办的,我却是没想到这点。”

    “你如今儿女双全,忙他们两个的安危前程还顾不过来,于这些算计上疏忽些也正常。”何氏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道,“何况你有子嗣傍身,有公主到太后跟前讨好……还有娘家在,本也不必如我们这样什么都要自己算计到,万一疏忽了就万劫不复!”

    牧碧微笑着道:“难得我真心赞你能干,你倒诉起苦来!叫我说,有靠山固然是轻松些,但归根到底还是要自己多长几个心眼的好!不然你看之前那个宁城县子的嫡孙女楚美人……”

    说到这里猛然想起来戴氏一直说这楚美人的死与何氏有关,倒仿佛是挑出来刺她一样了,赶紧住了口。

    何氏仿佛没听见一样,淡然道:“自己长心眼是好,但若再有个好娘家,却可以轻松不少,谁不想过轻松写意的日子呢?顶好再儿女成双又争气。”她怅然道,“我如今就指望三娘她快快生下次子,好叫海郎后继有人罢了……”

    第二十五章 牧嵘

    何氏却是一语成谶,月初命妇觐见,小何氏就带来了她再次怀孕并已有两个月的消息,何氏自然是惊喜万分,一个劲的埋怨她既然有了身孕怎么还要进宫来,小何氏便为难道:“祖母和夫君也说叫我不要来了,可祖母要带嵘郎来给二妹妹看,再者牧家就那么几个人,我若不陪祖母进宫,总不能叫祖母这把年纪了独自进宫来罢?即使有使女搀扶,但身边没个晚辈也叫人说嘴,母亲——我是说徐氏,阿姐你也知道的,二妹妹很不喜欢她,祖母说二妹妹在宫里过的本就很委屈了,连生子都不敢回宫,又何必再叫她见着不喜欢的人?”

    “唉。”何氏蹙着眉,叹了口气道,“的确是没办法……你多留神些罢,一会出宫,我用步辇送你。”

    小何氏笑着道:“我也不是头一回生产了,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呢?大夫也说了胎像是极稳固的,阿姐你别担心。”

    何氏见她果然气色很好的样子,想着小何氏对于嫁给牧碧川这门婚事一向就很满意,加上她如今有儿有女,这冢妇的位置也坐得极稳固的,何况原本身子就好,这一胎倒也的确不该有什么变故,当下也略放了心,道:“就带了嵘郎吗?鸢娘呢?怎么没带?”

    “鸢娘昨儿个照料她的使女不当心,叫她半夜里着凉咳嗽着了。”小何氏提到此事就皱起眉,“祖母说二妹妹那里如今有三皇子和西平公主,身份尊贵,别叫鸢娘带进病气来。”

    “这么不当心的使女你可不能轻饶了去!”何氏听了立刻森然说道,她如今因为自己绝了生育之念,弟弟何海又已经死了,对唯一的妹妹极为疼爱,小何氏的子女基本上就是当做了自己的孩子看待——若这么个使女在定兴殿里,何氏必然是直接打死了警告旁的侍者的。

    小何氏点了点头:“我已经撵出去了。”

    “只是撵出去?”何氏不太满意,但转念一想也明白过来,“沈太君素有心慈的名声,你如今是她孙妇,顺着些老人也是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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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两个说了几句家常话,何氏仔细的问了牧家上下并白氏的身体,小何氏一一作答,末了就道:“阿姐,太后怎的病了?”

    “她病了?”何氏一怔,却有些意外。

    因为小何氏如今算是牧家的人,沈太君又跟着进宫,沈太君当然是直接去看自己孙女,不会到定兴殿来的,小何氏要伺候祖母,当然只能跟着沈太君走,都是牧碧微派人到甘泉宫前把人接到澄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