坷坷，严霜风雪吗？

    “是谁这么大胆，敢闯到梅林里来？”梅花林中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叱喝。

    巴都皱了下眉，小翠连忙拉住他，颤微微地低声道：“是嫡王妃，这里是她的地方，她不让我们这些下人们进来的，她很厉害，少爷我们还是走吧。”

    “原来是巴邻氏。”巴都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怕什么，如今他能把我怎样？”听到这话，小翠好象是吃了定心丸，马上来了精神。

    正说着，梅花丛中出来了两个娇艳的宫女，看了看巴都，怒问着小翠：“小翠，你好大胆，竟敢带着个男人闯到这里来，嘿嘿，王妃娘娘就在这里，这一回只怕你休想逃掉一顿打了。”

    小翠紧紧靠在巴都的身边，看了看巴都，巴都鼓励地点了点头，她的胆子壮了，反而得意洋洋地道：“你们知道这是谁吗？他就是刚刚回来的小王子，你们还不过来参见！”

    那两名宫女怔了怔，互相看了一眼，连忙盈盈而拜，口中称着：“奴婢该死，不知是少王爷回来了，还请恕罪。”

    “起来吧。”巴都并不愿意为难这些宫女。

    “哦？我倒要看一看是哪一个少王爷！”梅林中传来了一个冷傲的声音，巴都的心一紧，双目马上立了起来，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虽然相隔了十多年，他依然忘不了，在他童年的每一个恶梦里，总是会有这个女人的声音。

    巴邻氏横眉冷目地走了出来，这是一个典型的蒙古贵妇人，人到中年，体态有些肥胖，满脸的横肉。她的嘴巴很大，但肌肉却过于松驰，所以嘴角总是向下耷着，显得就是一付悍泼的样子。巴邻氏第一眼看到巴都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巴都太象他的母亲红绡公主了，即便这不是在王府，没有小翠的通报，她也会一眼认出他来。

    小翠连忙俯身参拜嫡王妃，巴都却无动于衷地环抱着双肩，一脸的冷漠。

    巴邻氏盯着巴都看了半天，巴都同样用冷峻的目光紧盯着她。巴邻氏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确实很象红绡，果然是她的儿子。”说着，又有些黯然地道：“我虽然不是你的亲身母亲，但是按照名份上来说，也是你的嫡母，你既然见到了我，就应该按照礼法来参见我。”

    巴都鄙夷地瞟了她一眼，自嘲似地道：“礼法？哼！若按照礼法，我根本就长不大，没准儿在两三岁的时候就被人推到井里去了。”

    巴邻氏的脸白一阵青一阵，想要发作却又发作不出来。她已经不是十多年前那个有强大靠山的巴邻氏了，忽雷如果不是看在她父亲的份子上，早就废了她的正室。这十多年来，忽雷很少来她这里，忽雷几乎带着所有的妻妾去了贺兰离宫，唯一把她遗在了这里，不就是在厌弃她吗？哎，谁叫自己一个孩子也没有，并不是她不能生育，而是因为忽雷很少和她亲近。

    巴邻氏不敢对巴都发怒，巴都想来也不会理会她的这一套，更何况宁夏王只此一子，宁夏的一切迟早是巴都的。她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悲哀地道：“哎！如果当年我能生下一个儿子该多好！”

    巴都讽刺着：“是啊，如果你也有个儿子，那么我就不可能成为世子，你也就有了靠山，就更可以为所欲为了。”

    巴邻氏没有理会巴都的嘲笑，她现在只想与巴都和解，故作慈爱地问道：“你还没有见过你父王吧？他如果知道你回来，一定会立刻从贺兰山赶回来的。”

    巴都道：“见不见他我无所谓，我只要见到我娘就行了，只要我娘不再受别人的闲气我就心满意足了。”他这话是说给巴邻氏听的，也是在警告她。

    巴邻氏闻之心中一动，幽幽地道：“你不要恨我，其实王爷如今宠爱的不是我，当然也不是你娘，而是二王妃。何况你就是想见你娘也见不到了。”

    巴都的心砰然一跳，怒目而视着她，一字一板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巴邻氏微微一笑，转身吩咐着自己的侍女：“你们都回去吧。”那些侍女应声而去，她又命令着小翠：“听说王爷马上就要到府了，你去看一看。”

    “是！”小翠答应了一声，望了望巴都，见他没有说话，只好离去。

    巴都沉着脸问：“你把她们都打发走是什么意思？”

    巴邻氏笑了笑，道：“因为这件事王爷一直不许人说，但是我想还是告诉你为好。”

    “什么事？”巴都问。

    “当然是关系到你切身利益的事，别人知道不知道无可无不可，只当是在听故事，你却不一样。”她说。

    巴都愣了愣，道：“你说。”

    巴邻氏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不一定会相信我。不管你信不信，我要你先答应我，不能让王爷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巴都忽然想起了进王府时，当问到自己的母亲，阿克。赛尔以及小翠等人慌乱的神情，他的心狂跳起来，母亲一定是出了事，一定是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了，他急迫地想要知道，于是答应道：“好，我答应你。”

    “你要向天发誓。”巴邻氏依然不放心。

    “好，我向天发誓，如果我违背诺言，定当遭雷劈而死！”巴都庄重地举起手道，他是个信义中人，说出来就一定办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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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邻氏点了点头，这才缓缓地道：“我说你见不到你娘，是因为你娘根本就在十年前死了，连她的尸体、她的坟墓都没有人能够找到。”

    “你说什么？”巴都如闻霹雳一般，只觉得头“嗡”得一声大了，眼前有些发黑，脚下有些发软，幸亏他扶住了一棵树才没有跌倒。

    巴邻氏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

    过了好半天，巴都才从噩耗中惊醒，一把抓住了巴邻氏的衣领，竟然将她肥胖的身体提了起来，他在不相信地大叫着：“骗人！你在骗我！我娘不会死，我知道她不会死，她还在等我来接她，她怎么会死？”

    巴邻氏吓坏了，她被巴都的手卡得快要透不过气来，憋得满脸通红，但是她还是费劲地说着：“我……我说过了，我……我的话你……你可以不信……咳咳……”

    巴都一松手，巴邻氏跌落下来，一个踉跄显些摔倒在地。巴都的泪水也悄悄地滚落下来，他的内心还在告诫着自己：“不！不！她的话是假的，她在骗我！”可是他的嘴里却不自觉地嗄声问道：“她……我娘是怎么死的？”

    巴邻氏整了整自己垂落的发髻，喘了口气，暗喜着巴都已经入了圈套，这才低声地道：“这要从你被送到大都之后说起。”巴都在听着，心里还在喊：“不！不！她的话全是谎言。”可是他的耳朵还是竖了起来，他紧闭着嘴唇，仔仔细细听着。

    “自你走以后，你娘就总是卧病不起，王爷也十分烦闷，经常到贺兰山去打猎。可是有一天晚上，一个黑衣蒙面人闯入了你娘的病房中，那夜二王妃正要去探望你娘，被她撞了个正着，她吓得躲在屏风里不敢出一声。那黑衣人在房中与你娘说了许多话，天快亮的时候才走，他们的话音很小，二王妃只听到你娘的哭泣，说对不起那个人，别的一句也没有听到。那个人来去如风，能飞檐走壁，所有的侍卫都没有发觉。可是自他走后你娘的病就奇怪地好了。”

    巴都知道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的脑中往事历历而来。那里他已有七岁了，已经是一个能懂事的孩子了，林御寇把他从大都劫持到宁夏，他对所有的事情还记忆犹新，那晚他的母亲对他所说的话将他的一生都改变了，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并非忽雷的儿子，他本应姓林，之所以随母姓了赵，那是因为他的父母希望他能继承赵氏皇宗，以图恢复大宋的基业。那晚，林御寇带着他还未出宁夏王府，便遇上了巡逻的卫兵，是母亲挺身而出，拖着病弱的身体为他们引路出了王府，并护送出了宁夏城。现在想来，当时还有二王妃在旁偷听，母亲一定承受了巨大的风险，她回到王府后见到忽雷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那日他和林御寇出了宁夏城不久，忽雷的追兵便追了上来，可想而知，母亲一定被忽雷责罚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惨遭了忽雷的毒手。那日林御寇费了很大的周折，躲进了大沙漠，才甩开了追兵，可是他们也因此而掉进了流沙里，险些丧命，幸亏一个不知名的小女孩救了他们。再后来，林御寇带着他从兰州南下四川，乘船东行，才回到了江南。

    只听巴邻氏又道：“后来二王妃把这件事告诉了王爷，王爷十分震怒，说你娘在私会情人。”她说着看了巴都一眼，巴都只是哼了一声，没有插话。

    “以后王爷和你娘经常为此吵架。”

    “那你一定非常高兴了！”巴都忍不住地道。

    巴邻氏却苦笑一声，道：“就是这样，王爷还是和她和解了。”巴都这才放下了一颗心，看来忽雷对母亲还算是有情的。巴邻氏又道：“可是，后来又来了一位乐师，那个乐师是个南人，似乎与你娘认识。”

    巴都的心又跳了起来，没有错了，确实有这么一个乐师存在，这名乐师名叫张弼，是母亲旧时的知音。

    “于是王爷就怀疑你娘与那名乐师通j，还把那名乐师抓起来打入了死囚牢。但是你娘却偷偷地把他放跑了，王爷大怒，就把你娘打了一顿，当天夜里，你娘就自尽了。”巴邻氏的声音是如此得遥远，遥远得让巴都倍觉寒冷，那无限的悲伤已化成了悲愤。

    巴邻氏看着巴都铁青的脸，心里却在咒骂着。她痛恨巴都是红绡的儿子，痛恨忽雷移情别恋，更痛恨巴都是忽雷的儿子，迟早有一天他会接管忽雷的一切。她要想方设法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想方设法挑起他们父子之间的仇恨，让他们父子间去打去闹，最好是忽雷一气之下不会再将宁夏交给巴都。她还在说着：“王爷怕这件事传出去不好听，就封锁了消息，不让人提起来，如果有人敢提起你娘，他就格杀勿论。你娘的尸体他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了，连块坟墓都没有修。人们都传说王爷将你娘尸解了，扔到贺兰山喂鹰去了。”

    巴都的牙齿咬得嘎嘎作响，握紧的拳头传来了骨胳所发出的脆声，他的眼睛已经发红，泪水也消失了，悲愤化成了无限的仇恨。

    巴邻氏暗暗点着头，心里想着如果再添一把火，还不怕这个年青人就范吗？想了想，故意又道：“王爷既然这么恨你娘，你想他会对你怎么样呢？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你事事都顺着他，听他的话，他总不会虎毒食子的，他还是会让你继承他的王位，不会传给他的女婿，也不会传给他的侄子。”

    巴都一拳狠狠地打在了那棵大树上，竟将那树从中击穿了一个洞。巴邻氏不由得吃惊，看来，巴都在这失踪的许多年里，一定学到了什么本领。

    巴都好不容易才使自己镇定下来，却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说，我是不是个早产子？”

    巴邻氏怔了怔，忽然灵机一动，意味深长地道：“你是不是早产子我倒不知道，不过你娘与王爷是在四月举行的婚典，你却是在腊月生的。”

    巴都已然明了，从四月到腊月只有八个月，若是正常情况下，怀孕应是十个月，这是谁都知道的，这么说自己果真不是忽雷的儿子了。他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解脱感，似乎便少了一份顾虑。

    “我的话你可以不信，你最好是不信。”巴邻氏道：“你还是去听一听王爷对你说些什么，这样对你对他都有好处，他得到了他的儿子，你也得到了你所要的。”

    巴都却只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巴都邻氏的话半真半假，巴都知道不可全信，可是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全部信已为实了。

    小翠急急忙忙跑了来，一见到巴都便大喊着告诉他：“少爷！少爷，王爷回来了，已经到了大门口了……”

    巴都的心狂跳起来。

    巴邻氏却露出了一丝怨恨的笑，她知道，一场暴风骤雨马上要来了。

    第四章 宁夏王府（五）

    更新时间：2008-07-30

    王小西在阿兰郡主的带领下，将整个王府逛了个够，他很想甩开这位难缠的郡主，却不能够。阿兰象一块膏药一样，已经粘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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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兰拉着他转遍了前面的宫殿，然后把他带进了自己的绣房。对于阿兰来说，兄长到妹妹的房里也是很正常的事。就在这个时候，阿兰的丫环来报告，说是王爷已经回来了，正要她去见她的兄长巴都。

    阿兰很觉奇怪，看着王小西道：“大哥不是在这里吗？”那丫环道：“我也不知道，反正王爷那里有个小王爷。”阿兰吃惊地看着王小西，王小西在暗暗地叫苦，他万万想不到王爷会那么快回来，更想不到小王子也回到了府中，他这个冒牌的蒙古王子是万万见不得那个真王子的，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支吾着道：“也许……唔，也许有人在冒充。”

    阿兰点了点头，拉住他的手道：“走，我们去看一看，我一定要揭穿那个假王子。”

    “不！不！”王小西连忙道“还是……还是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为什么？”阿兰不解地问。

    “哦！是……”王小西脑子在飞快地转着，嘴里说道：“哦，是这样的，我在想，我如果冒然地进去，那个假扮者一定知道阴谋败露，说不定会对王爷不利。等你先进去稳住他，我再突然出现，还怕他跑吗？”

    阿兰愣了愣，忽然发觉王小西的目光有些闪烁，她心中一动，张着嘴咕嘟嘟地说了句蒙古话。

    “你在说什么？”王小西没有听懂，他也知道一些蒙古话，可是实在不明白阿兰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兰恍然大悟，大叫起来：“你……你才是假的……”她的话还没有喊完，便觉得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后心，那丫环也吓了一跳，刚要转身逃跑，却被王小西一脚绊倒在了门口，威胁着：“你若敢再叫一叫，我杀了郡主。”他说着露出了一脸的凶相，阿兰和那个丫环都被吓坏了，她们深在王府，娇生惯养，还从来没有被人胁迫过。

    见这两个女孩子都老实了下来，王小西放心了许多，他还是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猜出我会是假的呢？”

    阿兰初时慌张，此刻也渐渐镇定了下来，只得道：“我刚才是在叫你的|孚仭矫绻阏媸俏掖蟾纾换崃飧鲆餐税桑　br />

    王小西一笑，道：“你看来并不笨，可惜你聪明得晚了些。”

    “你要把我们怎样？”阿兰怯怯地问。

    王小西阴阴地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们死的，我只要你带我出王府。”

    阿兰愤愤地道：“我不带，你杀了我吧。”

    王小西一怔，忽然又笑道：“你让我杀了你？我怎么舍得呢？你长得这么漂亮，我恨不得把你抢去作我老婆。咳，看来我是没有时间享这个艳福了。不过我得不到你，也不甘心别人就这么得到你，要是我在你的脸上用这把刀了子划几道口子，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多出了几道伤疤，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他说着就把顶在阿兰后心的那物向上慢慢滑向脖颈。

    “别……”阿兰吓得差点儿哭了起来。女人最怕的不是死，而是被毁容，越是美丽的女人就越是如此。

    “那好，你就陪我出门吧。”王小西得意地道：“我知道正门不能走了，我要你带着我从西偏门出去，嘿嘿！你不要跟我耍花样，你是如何也逃不脱我的魔爪的。”

    “好吧。”阿兰只得答应。

    就这样，阿兰的丫环在前面带路，王小西紧紧地跟在阿兰的身后，用个什么东西拢在袖子里抵在她的后心。一路上没有人敢问，而人们关注的焦点更是前厅里王爷与小王子的团聚，没有人在意阿兰郡主在干些什么。所以王小西很顺利地出了西偏门，一直走到老远的僻巷中才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吧。”王小西笑道。从阿兰的身后走出来，手里拿着的并不是匕首，而是从阿兰房中顺手取过的一支毛笔。

    “你这个骗子！”阿兰气得险些没有昏倒，挥手向王小西打来，王小西身形一闪，已握住了她的手臂，笑道：“我本来就个骗子。”

    “你……”阿兰使劲一挣，王小西正好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