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取下来,又换了一根铜管继续,还是不成功;再换一根铜管,依旧是失望;不换铜管换玻璃片,也是失败……
南阳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种事情,忍不住摇着头叹了口气。她当然坚信商成一定不会拿胡话来诓骗工部;但她在太史局里见过那几样观天仪,一样样都是重达上千斤的粗蛮物事,就凭桌案上这些没有几分斤两的物件,也能做成观天仪?
田岫看见她叹气摇头的模样,就说:“这不算什么。当初烧玻璃的时候,失败的时候更多,我早习惯了。失败是成功之母,”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起来,停下手上的活计,回过头望着南阳,揶揄她说,“一一这话是你的那位先生说的。”她知道商成就是人们以为已经驾鹤仙游的攸缺先生。
“什么这位先生那位先生的!”南阳有点不高兴了。她不喜欢别人用这种不尊重的口气提起商成,哪怕这个人是田岫也不行!虽然现在知道商成就是攸缺先生的人,只有她和田岫;但这并不是田岫可以不尊重先生的理由!她生气地说,“先生是大隐隐于朝的世外高仕,你不能这样说他!”
以前,每当南阳称赞商成的时候,田岫总会用玩笑的口吻和她争论几句。但今天有点反常,听到南阳再一次毫不犹豫地颂扬商成,并且还向自己发了火,田岫却没有反驳。她拿着上好玻璃片的铜管,沉默了良久,然后低垂下视线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是我错了。”
南阳的脸上马上就露出开心的笑容。她问田岫:“这东西做成了,真的能够观测天象,能够看日月星宿的行走?”
田岫想了想,说:“要是让我来说的话,肯定是不行。”但她又说,“不过从焦炭和玻璃的事情上来看,应伯所说应该不假。”她拿起一个比制钱大不多少的中空铜圈,递给南阳,又拿起一根放在桌案上的铜管,指点着对南阳说:“你看这个一一看见这些凹凸的细槽没有?这是应伯教的螺纹连接的办法。为了在铜管和铜圈上刻这些螺纹,差点没把小洛驿的那些铜匠逼疯,想了不知道多少的办法才总算做出这几根铜管铜圈。不过,这螺纹连接的用处非常广,衙门里已经在商量,是不是有必要把这个专利买下来。”
南阳看不出螺纹的好处,但这并不妨碍她为商成又有一笔新的进项而感到高兴。她问道:“你估计,工部会花多少钱来买这个的专利?”
田岫皱起眉头,思忖着说:“不知道。花多少钱是工部司的事,最后还得几位尚书和侍郎大人点头,我也说不好。”她忽然想起来那次向商成提出购买焦炭和玻璃专利的事,就提醒南阳说,“你最好先找应伯打个招呼。我觉得,这个世外隐士好象对钱粮的事情很不上心似的。他可别再象上回那样,又把东西贱卖了。”
“……我现在和他大概也说不上什么话了。”南阳神情有点怏怏地说,“上回定一先生和文实公央告我去帮着那几个人说好话,先生虽然当面没有说什么难听话,但他心里肯定是很不舒服的……”
田岫的脸色也一下变得阴郁起来。南阳说的是仲秋那天发生的事情。她出仕之后难听话听过不少,但一般都是别人在背后议论然后传到她耳朵里的;被人当面羞辱却还是第一次,真的是悲愤莫名!仲秋之后从黄灯观回来,她随即便被派去许州公干,等前几天回到京城,居然听说那几个人又被放了,而去劝说商成撒手的人,竟然不是她尊重的师长就是亲近的朋友,顿时就气得接连两三天都吃不下一点东西……现在,她听南阳又提起这个事,眼前登时就有些恍惚。她似乎又回到了仲秋的黄灯观,又看见了那几张丑恶的嘴脸,又听到羞辱她的言辞……
南阳察觉到她的脸色很难看,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勾起田岫的痛苦回忆。她赶紧停下话,一面在心里责备着自己,一面挑起另外的话题,试图分散田岫的注意:“蒋抟这个人,你认识吧?”
“……认识。”田岫说。
“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田岫思索了一下,说:“挺不错的;有点才华,人也干练;济世的学问很精深。不过,他跟着老师做学问的时间似乎不是很长,有些道理好象只是一知半解。”她笑了笑,又说,“当然,也许他的老师自己就不精湛这方面的学问,所以教出来的学生就有点似是而非的模样。”
南阳马上替商成作辩护,说:“这是因为蒋抟这个人愚蒙驽钝,并不是先生没有教好!”她不满地乜了田岫一眼,又说,“先生之才,岂是常人能望其项背的?”
“公主所言极是道理!”田岫笑着附和她,说,“似我等这样的萤火之光,安敢与先生那般的浩月相争辉?”
南阳气得有点说不出话了。
“好啦,莫生气。只是玩笑罢了。对了,你突然提起蒋振云,是什么原由?”
“……我父皇交代了一桩事。”南阳没法和田岫计较,就把东元帝吩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田岫。
“那我明天到了衙门先找一找蒋振云。应伯的客卿我不认识,还得让蒋振云去邀约。等这边定下时间,你再帮我知会吕大人。”田岫说,“对了,到时你来不来?”
“我……就不用去了吧。”
“好。回头我先问问蒋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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