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出现的云十八卫,还有一干拿着弓弩的护卫,手中握着的那一小瓶米囊花毒汁砰的掉落在地,并放开了木头。
“舅公,原来真的是您!”一袭青衫的梁孟臣一脸痛心地从云十八卫身后走出来,与他一起的,还有苏谨心、刘淑静、骆素、年磬玉等人。
五云山的地形,苏谨心最熟悉,但没想到,会在半途遇到梁孟臣这个j商,而这个j商二话不说,就带着她来到了这里。当她看到木头落在云老太爷手中,听到云老太爷和木头之间的对话,很多事也就想明白了,木头只是木头,云老太爷这一生机关算尽,却漏算了自己的亲孙儿还活在世上,更漏算了梁谦烨那深不可测的谋略。也是,世人敬仰的谪仙,又岂是能这么轻易被算计的。
云老太爷看到梁孟臣,惊道,“文彦,你怎么会在这里?”若文彦没去京师面圣,那在京师中的梁侯爷又是谁。
“舅公让我守住梁侯府,教我用獠牙面具遮住真容假扮梁侯爷,那么我可以,别人自然也可以。”谁知道獠牙面具下的,究竟是何人。
梁孟臣慢吞吞地走过来,脸上悲痛,“枉我和梁侯爷一样,这些年对您敬重有加,事事都听您的,还从未对您起过疑心,想不到您为了一己私欲,满口复国大业,满口仁义道德,甚至为了这富贵权势,竟联合外人一起谋害梁侯爷。舅公,文彦真是对您太失望了。”直到此刻,他仍不愿相信,这个往日面容和蔼的舅公,暗中竟然会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独吞苏家的那笔银子,以梁侯爷的名义秘密联合前朝旧部,商讨起义大事,随时,都能在江南掀起一场腥风醎雨。战乱起,受苦的,都是黎民百姓,他没有梁侯爷的心怀天下,但他也知道,没有战争,他这个j商才能赚更多的银子。
“文彦,你听舅公解释。”云老太爷犹如往常一样欺骗梁孟臣,巧言令色道,“舅公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啊。你看舅公年事已高,就算得了天大的富贵,又有几日可享受。文彦,你忘了,你也姓梁啊,说起来,你们梁家的先祖也是前朝皇族的旁支,若他梁谦烨一死,你就可以取而代之。这梁侯府,根本就是你的。”
“呵呵,舅公是在说笑吗。前朝时,我先祖就被褫夺了王爵,贬为庶民,前朝皇帝更下令我先祖这一支的梁家后代子孙,永世不得入京。”梁孟臣讥讽地笑道,“我梁氏一族世世代代在临安,早已忘了那京师的繁华,呵呵,什么黄图霸业,什么千秋万岁,我梁家根本不稀罕。”
“舅公,您看看,这是谁?”
说着,梁孟臣来到木头面前,用涂着药汁的手往木头脸上一抹,顷刻间,那清雅如谪仙临世的俊容便不见了,出现的,只是一张秀气却肤色发白的脸庞,这张脸,云老太爷怎么会认不出来,跟他儿子云老爷年轻时长得八九分相像,不是他早已死去的乖孙儿云澈又是何人。
木头!小县主骆素惊呼。
年磬玉顿时失了兴致,这么寻常的一张脸,顶多算清秀,就跟那些世家望族的公子们长得不相上下,这样的男子,她在京师一抓就一大把,还以为救了一个绝世的美男子,原来,那俊美的脸上是被人做了手脚。
唉,好不容易寻到的新面首,就这么化为乌有了,本来她还打算带回京师,在那些个王侯小姐们面前显摆显摆,年磬玉暗自神伤,还不忘安慰小县主道,“素儿,下回表姐再给你找个俊美的陪你玩。”
素儿小脸带泪,连连摇头。
苏谨心看到露出真面容的木头,愣了愣,若木头是那个早已死去的真云澈,那他为何会认识她,又如何只记得她的名字。
但想着想着,很多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也就慢慢想起来了。
梁孟臣是严峰的弟子,以他的j商本性,想来在严峰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这易容之术,是严峰最拿手的,身为严峰的大弟子,梁孟臣也会不足为奇。
真的是澈儿,他那早已死去十余年的乖孙澈儿,云老太爷惊吓地盯着木头,下意识的,一股寒气席卷周身,苍老的脸上惶惶不安,“那梁谦烨呢!他去哪里了?去哪里了!让他快出来见老夫!”
“文彦兄,既然云振业这只老狐狸想见梁侯爷,不如就送他下去,给他的少主磕头认罪。”
此时,抱着苏天乐的顾六公子从另一头的翠竹林中出来,小天乐窝在他怀里,小嘴含着他的手指,已经睡着了。
她又错怪他了,怨不得他会那么的气急败坏,那么的口不择言,原来,是她这个当妻子的,将他逼急了,苏谨心苦笑,顾小六,你一定很生气吧,每次我都这么的自以为事,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
梁孟臣抱拳,“多谢顾兄暗中相助,否则我等还揪不出这只老狐狸的尾巴。”被舅公骗了一次又一次,但这一次,他看清了,也彻底死心了,舅公这只老狐狸野心勃勃,欲壑难填,为了达到目的,竟连无辜的妇孺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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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们……”云老太爷看到顾六公子和梁孟臣这么熟稔,便知这回真的是遭了这几个小辈的道,但谁知,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梁谦烨,你果然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啊!”真不愧是他一手养大的好孙儿,死了,也不忘摆他一道,他若没猜错,从木头被人救起的那刻,这个局就已经开始了,而布局之人,只是将木头这颗棋子轻轻地落在棋盘上,然后就撒手不管了,而他,因万事俱备,突然间看到木头,心慌之下,必然会现了原形,打乱全盘计划。
高,实在是高,不费一兵一卒,只是一个小小的痴儿,就毁了他云振业谋划了几十年的大业,梁谦烨,老夫真是小看你了。
“云振业,你弑主作乱,天理难容!我要替梁侯爷清理门户!”梁孟臣持剑,厉喝道。
“云振业,我六姑母苏娉婷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对她痛下杀手,你简直不是人!”苏谨心素手紧握,杏眼怒火,那被丢弃在五云山脚下的六姑母的尸身,双手被砍,双目被挖,惨不忍睹,今日若不杀云振业,她怎么告慰死去的六姑母。
“云振业,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顾六公子一声令下,展鹏等十几名暗卫纷纷上前,拔剑指向云老太爷。
“呵呵,好啊,好,今日你们都想杀老夫,老夫倒要看看,今日到底是谁死!”云老太爷目光一狠,“死士们,上,将这些人都给老夫杀了!”
年磬玉带着小县主骆素退后,躲在了最后面。
梁孟臣将苏谨心往后一推,交给了身后的护卫,而自己带着云十八卫冲了上去。
云老太爷前有梁孟臣和云十八卫,后有顾六公子的十几名暗卫,靠他区区的十余名死士,云老太爷也知寡不敌众,但他仍抱有一线希望,他一手训练的死士,个个是亡命之徒,而且还给他们的家眷付足了银子,就是拿钱买命,不怕死。
长剑相击,剑光森冷。
不一会儿,便是满地的鲜血,死伤无数。
“云振业,你的死士也不过如此嘛。”展鹏一抹嘴角的血渍,嘲笑道。
云一、云二两人是云十八卫中武功最高的,他二人一个攻上,一个攻下,将云老太爷打得节节败退。
“抓活的!”梁孟臣持剑指挥。
老了,果然是老了,这天下,还是他们年轻人该争的天下,云老太爷见自己带来的死士已死得差不多了,便知大势已去,他仰天长啸,之后,转头看了眼木头,便举起手中之剑,自刎在木头之前。
“爷爷!”木头哭着去抱住云老太爷。
这只老狐狸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展鹏愤愤不平道。
“梁侯爷的云十八卫,果然名不虚传。”顾六公子感慨,以一敌十,何十八人之力,便是一支所向披靡的队伍。
梁孟臣亦道,“大理寺衙门一手训练的暗卫,也不容我等小觑。”
顾六公子朝梁孟臣颔首,抱着小天乐,越过满地的尸体,来到苏谨心面前,“人死不能复生,小天乐还需要我们照顾。”
苏谨心哽咽,“顾小六。”
“我说过,我永远不会丢下你,哪怕逆天改命。”顾六公子伸手抱住了苏谨心,而怀中的小天乐却又醒了,哇……
第五百八十三章 淡泊远志,徐徐忘之
“小天乐。”苏谨心看到小小的婴孩还会哭,会闹,两只白白胖胖的小手还会不安分地在顾六公子身上乱动,眼泪不禁夺眶而出,落在云振业那只老狐狸手上,能捡回一条小命回来,这孩子福大命大,苏谨心颤抖地抱过顾六公子怀中的苏天乐,在襁褓上轻轻拍了几下,谁知,哭闹了一会儿的苏天乐居然咯咯笑了。
“这小子八成也是个贪色的主。”顾六公子小声嘀咕,心下不满,他小心翼翼地抱了他一路,这小子就没给他好脸色看,不是哭,就是闹,简直要把他逼疯了。怎么到了谨心怀里,就换了一副德行,真是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这就是苏天乐啊,小模样长得真好看。”梁孟臣瞧了一眼,对苏谨心道,“要是你生的,估计某些人就要宠上天了。”
苏谨心羞赧,“j商,小天乐的见面礼,下次补上。”
这个黑心的女子,见到他,果然是只惦记着他的银子,梁孟臣一脸感慨自己交友不慎,“行,等你有了孩子,我给双份。”
苏谨心莞尔,但随即,脸上一凛,正色道,“此事我还有诸多不解,是你说,还是,”边说边指向顾六公子,“还是你来说。”是她最近变笨了吗,还是他们瞒了她太多事。
苏谨心一问,顾六公子选择了沉默,梁孟臣眼神哀伤,“你去问我那个木头表兄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他年纪尚小,根本没记住年幼时的三表兄长得如何模样,等稍微大了,他看到的却是那一位淡漠而又腹黑的云表兄,从小,无论是斗什么,他都输给那位云表兄,就算他最引以为傲的经商赚银子,若非那位谪仙表兄清高,不屑铜臭之味,只怕他还是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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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彦,严老今日教你什么了?一张银票丢过来,他就乖乖地全部道出,一字不差。
文彦,研磨。
文彦,替我跟着她。
……
仿佛,那位腹黑的云表兄总是有花不完的银子,而他再怎么拿,都掏不空他,就只能认命地当他的随从、眼线,任劳任怨。
忆及往事,梁孟臣心中唏嘘,虽然他的那位谪仙表兄性子是高傲了些,世间的人几乎难入他的眼,但他却能安抚天下,令这江南百姓四海升平,不受战乱之苦。
“木头,你没事吧?你还认不认得我,我是素儿。”小县主骆素挣开年磬玉的手,跑到了吓傻了的木头面前,虽然她第一次看到杀人,看到流血,看到尸体,她也很害怕,但她仍一脸关切地问木头。
木头怯怯喊道,“素儿。”
“对,我是素儿,太好了,木头,你还认得我。”素儿小脸开心。
木头伤心道,“为什么爷爷会变成这样?”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木头表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文彦,就是梁家的那位表弟。”梁孟臣也走到木头面前,“我记得木头表兄那会儿字文驰。”
真正的云府三公子,云澈,字文驰。
后来,梁谦烨来了之后,便改了表字,就是现在世人所知的‘远之’。
“文彦表弟。”木头喃喃,略带歉意道,“小时候的事我好像记不太清了,我一醒来,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记忆。好像,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云公子,你是说这些年你都是在睡着。”苏谨心从木头的话中,依稀猜到可能当年木头并不是死去,而是被人救了,但却成了一个活死人。
木头点头,“我也是这两年才有的知觉,但那会儿,我还是不会说话,不会动,可我感觉的到,每次来看我的都是两个人,有个年纪大的人管一个年轻的公子叫少主,而那个少主唤他严老,再到后来,那个年纪大的人就再也没有来过,而那个少主,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人,他就一个人来。他来了,就坐在我身边,开始自言自语,他好像得了很重的病,一直咳一直咳,最后一次他来时,我看到他了……”
木头的双眼忽然变得惊恐,“他的身上有好多血,好多血……”
那血染红了一袭白衣,殷红的可怕。但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的男子,清俊如仙,不染浊华,他认得他的声音,就是那个常常来看他的那个人。
“那后来呢?”苏谨心追问道。
“木头表兄,那日你看到梁侯爷了,是不是?”梁孟臣亦问道。
满身是血,那就是林昭昀上五云山刺杀梁谦烨的那日,苏谨心暗忖,也就是说,云栖竹径内还有一些世人所不知的秘密,比如木头这些年所待的地方,比如梁谦烨如何逃过云老太爷的搜查,去找木头……
“你们不要吓坏木头。”素儿握住木头的手,“木头,别害怕,素儿保护你。”
木头惊魂未定,“那个人,那个人看到我笑了,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听不懂,他还说他终于不欠我的了。我……我想救他的,想带他一起走的,他说他累了,他想休息了,只让我跑,于是,我就一直跑,一直跑,然后看到一条溪涧,我本来想喝口水的,结果我看到水中的自己,一害怕,好像脚一滑,就跌倒了。”
原来是这样,年磬玉听后恍然,接着道,“我那日看到木头在水里,就顺手把他救了。
苏谨心见木头提到水中的自己,便知道那会儿木头已经被易了容,诧异道,“j商,木头的这张脸不是你给他换上的吗。”
梁孟臣摇头,“非也。你有所不知,我会的,梁侯爷一定会;但他会的,我却不一定会。”那是个百年奇才,自小和他一起学东西,他学得比谁都快,尤其是在喜怒哀乐上,那位云表兄的脸上永远是那一副淡漠之色,无悲无喜,任谁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所以,事情就是这么巧合,木头被年磬玉救了,而年磬玉只是个半吊子大夫,半医半玩,就把木头治得越来越傻。再加木头莳花阁一闹,以云家到处遍布的眼线,又怎会发现不了这个和梁侯爷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头。
“那他现在在哪?”能将世上的巧合布成一个局,这才是最难破解的,对于梁谦烨,苏谨心还是打心里佩服的。
“我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可能还在那个密室里吧。”木头惊怕,“我跑出来的时候,他不知打开了什么,将碧潭里的水都引进去了。”
碧潭之中有暗室,怪不得云老太爷等人都找不到梁谦烨,只是将碧潭中的水全部引入,淹了密室,他还能活着出来吗,苏谨心心中一痛,梁谦烨,你这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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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别怕,一切都过去了,以后素儿保护你。”素儿看到木头怕成这个样子,更加握紧了他的手。
梁孟臣补充道,“我本来听信了舅公的话,要去京师的,后来半途被顾兄拦住了,顾兄说我舅公图谋不轨,可能还是杀云表兄的幕后真凶,我不信,然后就和顾兄打了个赌,之后看到木头,我便猜到了是云表兄为他易的容。”
“谨心,对不起,我不该瞒你。”顾六公子心存愧疚,说过再也不骗她的,结果他还瞒了她这件事。
“我也瞒了你,那这次算扯平了。”夫妻之间,贵在信。他信她,而她却总是不敢去信,顾小六,日后我也会信你,苏谨心眼中带着泪光。
年磬玉叹道,“被你们这么一说,我倒很想去会会那位梁侯爷,可惜啊,他竟然是个短命鬼。”只是一张脸,就能令世人痴迷,若是真的在世,恐怕大部分的女子都要匍匐在他脚下,臣服于他。
“素儿,我们走吧。你再不回去,我爹就胆心了。”年磬玉去拽骆素,这个没有城府的小县主,平日胆子小的很,现在看到了这场厮杀,竟然还没害怕得晕倒,确实长进不少,这趟江南没白带她来。
素儿向年磬玉央求道,“表姐,我们带上木头,好不好?”
还带着这个傻木头啊,年磬玉头痛道,“好吧,带就带吧。”
“素儿就知道表姐最疼素儿。”素儿欢呼,扑到木头身上,对木头道,“木头,听到了没,表姐愿意带着你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玩了。”
“梁公子,已经清理干净了。”除了云振业这只老狐狸的尸体之外,别的尸体都已就地掩埋,云一恭敬地向梁孟臣回禀道。
“你的那位主子就喜欢干净,弄脏了云栖竹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