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春池的水涨过流了一个季节,野月季的残瓣沿着稻田水一路跋涉到草滩的浅沟最终汇入秋水湖中,眨眼之间栀子花怒放的季节来临,成片的艾叶拥抱着端阳节,咸鸭蛋的独特风味回旋唇齿,曾经毛乎乎的青桃酸涩难啃而今咬一口甜脆腻人,小户人家的四方院里,槐花树下的石桌上摆满美食,抿一口烧酒,菜香酒香、刺槐花香、芝麻绿豆糕香,香味最醇浓的当首栀子花香,它植于闺房窗下随初夏之轻风暗吐芬芳。
这种长江沿岸及其普遍的白色花朵,每年与端阳节相约如期而至,就像遵守承誓的情侣一如既往地兑现旧年的约定,它雾一般纯白的花朵,鹅黄色的芯蕊便散发浓郁的芬芳,这种香谁也无可替代更能盖过万千嫣红。
爱着它的女性慨括从老到幼的年龄段,或栽一颗于檐前屋后,当它悄然结出油绿见白条纹的花骨朵,健忘的人们才猛然惊醒,哦,端阳节要到了。或摘一朵扎在辫子上无论走到哪尤闻其香,或采一束插在盛满清水的瓶里或小碗中置于书桌、床头柜,或散撒于枕畔挂几朵帐沿,于是夜梦称得上真正的香甜。
栀子花夜间静静绽开,清晨瓣上沾染露珠,露亦香甜,栀子花也会经受雨水冲淋却香浓不减,油绿的叶片滴滴层层雨珠,白色花瓣更显清雅洁丽,它即使是残片枯尽馥郁犹存,金黄色的花瓣早失水份却仍执着地将芬芳吐尽,明知它终归随季节退场可爱花的老幼女人们仍在每年这个时节习惯地采撷佩戴,就像数着年轮的交接。
这不,步入五十年轮的池妈如每年一样短戳戳的小马尾上别着一朵栀子花,与她作伴的当然还有爱花的清莲丫头,她的头发束起长长马尾甩来甩去,唯独尾头被橡皮筋扎紧,箍着的栀子花香韵袭人,免不了让这个慕恋者随丽影花香而凤眸转动。
恋花者原来也是无界线之分的,谁又能料到这个长得五大三粗泼辣彪悍的黝黑村妇亦是喜花之人,无怪乎常有风雅人士吐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呢。不地道的城市公子林家少爷不时偷瞄几眼预备役丈母娘的麻雀尾巴桅子花忍俊不敢露齿被精怪莲妹妹瞧见瞪死你,他才大拳掩嘴假意被烟酒呛鼻咳嗽两声。
端阳节承袭了多少年习惯就有多少年民间习俗,已经出嫁的女儿这一天必会引夫携子回到娘家,手中田地可以放下不能慢待节日和父母,家中有女待嫁,这一天会有男子来访,已拜过的更加殷情讨好未来丈人丈母娘,俗称的老亲爷老亲娘定会热忱款待。这里不是吴侬之地,没有喝雄黄煮粽子习俗,但咸鸭芝麻绿豆糕必不可少,割几根艾枝悬于门檐随处可闻它浓烈的草药熏香味,就着这几样,纯朴的小院里家的味道极浓。
池清华昨天带妻款子去给老亲爷送过节礼,听闻今天林家少爷会来过节见亲便提前一天去媳妇娘家,待到大端阳农历五月十五再去过一次节,林沐阳的外婆早不在人世,外公年已八十,他每年会去拜见几次感情自不比不上如林老爷子亲近。今天父母驱车前往准备带他一起去,可他知道母亲不喜欢清莲便找对他无可奈何的林局长私下说:“你和妈去姥爷家,你去做女婿,我当然应该向你看齐做个好女婿啰,老头子,我和萧明回池塘湾啰!”说完,吱溜一声摩托车漂亮的回旋马力加大跑远了。
“臭小子,骗起你老子来了,当老子不知道萧明出差?你现在成了老子的翻身老子!”林局长对着空气咒骂,长叹一口浊气。
“你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沐儿呢?”陈淑华见丈夫像斗败的公鸡垂头发闷难免东张西望寻罪魁祸首。
“不管他,走!”林局长气纠纠上车闭口眯眼养神。
林沐阳吃的香喝的醇,不时有佳人殷勤地添菜递媚眼,还偶尔逗一逗池二少的小公子,听着咯咯的笑声觉得这样的小日子圆满惬意,普通的节日乡土味再浓不过。
“沐阳,我们爷仨再喝一杯。”池支书觉得有儿子媳妇孙子有女儿未过门的女婿陪伴俩老,这样的日子赛过神仙,他心里满足酒多几杯也觉不醉。
“沐阳啊,你什么时候带莲儿去你家认门呢?”粗犷的女高音平地炸一声雷,那个彪悍的妇女等儿子、老头子和林沐阳酒过三巡后再也忍不住挑开话题,同时不满地凶了女儿几眼。林沐阳正端起盛满酒的杯子准备向池支书斟酒听到她一声吆喝吓得手抖酒泼,这位池大妈他可是小时惧怕到现在仍恐于她的余威。
小事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池塘湾的田埂间常常扎满又深又硬韧性极强的茅草俗称力草村民们常常将它编绳或捆扎秧苗,小家伙们擅长捉弄同伴的方式便是将路两旁的力草扎成一个死结,遇见走路不留心眼的必被跘倒落得亲吻大地。
小学在村口路边,池塘湾的村民要赶集抄小路必经一片田埂。
林沐阳守株待兔匍匐在棉花田里远远望见池大妈提一篮鸡蛋风风火火赶路,前面池清莲的瘦小影子一蹦一跳,她在前头跑得欢,眼看一步之遥就要绊住茅草,林沐阳躲在棉田沟里勾头掩住缺巴齿偷笑,可等他抬头时池大妈提的一篮鸡蛋“吧哒”摔碎地上,她直接朝土地菩萨拜跪,厚重的身子倒在地上,嘴巴里喝进流在草丛间的蛋液,她一把抹过脸上的蛋清蛋黄,口里的咒骂地动草摇,“是啊个天杀的?害老娘一篮鸡蛋全报销,捉住剐你的皮,抽你的筋!”吓得林沐阳小腿哆嗦跌进棉树深处,透过枝叶缝隙,池大妈怒着罗煞黑脸,她的秋骨朵女儿早在她跘倒前忙着追逐一只翩翩起舞的玉蝴蝶玩的乐不可支。
从那时起林沐阳就对池大妈生出浓浓敬畏之心哪怕在他和清莲的战斗中偏向池大妈于他,并对他极其友善喜爱,可怕她是到骨子里的,现在听她主动提出不免放下酒筷。
“妈,木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