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是无眠的,它的色彩甚比白天更诱人,由霓虹灯编织的世界如幻如梦,它是繁华的代言,亦是最不真实的美,或许正因它不真实才引人仰慕,似乎美丽的东西易逝才更能得来人类的叹息吧。
对面高楼的霓虹如城市千万盏灯一般睁开魅惑的眼睛吸引人的视觉感官,它们不甘寂寞的地勾引行色匆匆的路人,还不忘伸出长长的胳膊探过窗棂偷窥着男儿心事。
不断变幻的灯影霸占墙里墙外,伴着静谧的空间,这是没有叹息没有伤感的夏夜,因为这是表象的东西,叹息伤感在内心翻腾,仰躺床上,闭上眼,双手握拳平置胸口,心里默念睡吧睡吧,明天去找她,臭丫头今天肯定被吓坏了,明天好好安抚她,就是要吃臭干子也一定满足她。
脑中被那个叫池清莲的女子塞得满满的。她的狡黠、热情、率真,她的傲慢、脆弱、小女人的矫情,她的眼泪,她因为屡次给他带来的伤害而真切的歉愧,可他贱贱地觉得快乐满足,他能深切体会到她喜欢他一如他喜欢她一样,这种感情不知能追溯到何年何月,可喜欢就是喜欢了。
父母的态度今天再明显不过,门第的悬殊,幼年的纠缠令他们心生误解,他不知道这段感情会不会由于家庭的阻拦无疾而终,但他不是一个认准事而轻言放弃的人,所以父亲粗暴斥责他而实在难忍他们无意诋毁清莲连带着池塘湾,无疑,他们触及到他的底线。
从何时起和清莲有关于的人事成了他的底线?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底线何其有幸!那是一种捧在手心里永不言弃的承誓,而另一个人便注定输定,因为为了她有可能用一生做赌注,哪怕付出的用伤痛作为代价。
林沐阳的心意很小,不要高高在上的父母,不要一帆风顺的人生,不要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像池塘湾的环境,像张松泉和秀英一样悠闲秋水湖,和清莲厮守于俩个人的平凡爱情。
可是,父母早已为他前路铺好,他们不可能接受清莲,一想到这他的头就有些疼了。
房门被锁得紧紧,他在床上辗转难眠,凌晨三点他才关灯,总算在念了几十声黑丫头的魔咒中沉沉睡了三小时。
林家的生活极其规律,昨夜发生的再多不快在这个平静的早晨亦如往常一样平和,父子俩被陈淑华照顾得很好,每早的饮食往往在她手中翻着花样,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虽没有年轻时代的妖娆却仍能吸引着中年男人的目光。
他深沉的目光从妻子身上收回,看见儿子敞开着房门知道他一早去锻炼了。林沐阳高考后每早六点坚持锻炼,今天他肯定会去找池塘湾的那几个,若他要去这个做老子的也是拦不住的,儿子一向沉稳,若不是事关清莲他不可能出手,可见儿子太在乎黑丫头了,可是从内心来说他并不看好俩人的感情,并不是家庭悬殊的问题,主要是黑丫头难调教,儿子终究不是她的对手,让儿子一辈子听从黑丫头调遣作为老子心里是尤为不甘。
他们夫妻早就看好老战友的女儿,萍萍性格沉静温柔可人,追在儿子后面贴首附耳,这样的好儿媳好女婿人选双方大人怎会错过呢?想一千思一万最终的决定权在儿子身上,他只喜欢黑丫头做大人的只有干着急啊。哎,儿子还未满二十岁,一切顺其自然吧。
林沐阳本可以在八点钟之前回来的,为了避免和父亲碰到,他一早跑步去游泳馆,多游几圈只觉得简直没法和在秋水湖比,秋水湖里可以任君遨游呼吸清新空气欣赏自然美景,可在这就像在个大瓮坛里手脚觉得无法舒展自如,不得不悻悻上岸。一看手表时钟指向八点四十五分。父亲军人出身,时间观念极强,这个时间应早去局里,他跑步回家时已经九点。家里空无一人,他习惯性地脱下运动鞋后赤脚走到冰箱前,拉开门时手停止了。
儿子,昨天对不起,你的决定我尊重,茶几上的两百块钱给清莲他们买些吃玩的东西。----父亲
林沐阳犹豫半天,还是快速地冲完澡洗漱后过完早拿了两百元钱匆匆跑下楼。
“林木头,你哪才来?”踏进工地,远远地张光泉戴着安全帽巡视工人进度,看见林沐阳急冲冲地来了,大声叫嚷着。
“清莲呢?”已经是上午十点钟,秀丽忙着给工人摘菜洗米,听见林沐阳的声音从临时搭建的厨房里探出头来。林沐阳心里一沉,等着张光泉快步走来,抱住他的肩急切地问:“怎么没看见?”
“他们三人早走了。”张光泉瞧着林沐阳一脸焦急悔意,无心逗趣,如实相告,“明子和春兰还在他舅家,过两天回去。”
“走了?”林沐阳心里像掉了什么似的,他泄气地蹲地上,垂头半天才低问:“为什么不等我来送她?”
“那傻丫头,昨晚去找过你了。”张光泉拉起林沐阳坐在项目部办公室的椅子上,接过秀丽递上的一块干净毛巾,替林沐阳擦擦额上的汗,倒了杯冷开水送上来,“硬要我带她去找你,我们几个人九点去你家大院守了几个小时,快三点你的灯熄了,清莲才愿意和我们一起回这里。”
林沐阳的心说不出的疼痛,他怎么知道清莲昨夜一直守在公安大院外那么久?如果知道怎么也会出来的,等到今天他巴巴地来她早走了。
“沐阳,这是清莲给你的信。”秀丽从睡房枕头下摸出一封用工程材料空白单制成的简易信封递到林沐阳手上。
木头,昨天看你的等熄我才不得不跟他们回这里。你的头还疼吗?林局长和陈校长有没有为难你?真想替你挨一挨他们的打,可我不敢上去,也不敢喊你,怕他们又迁怒于你,所以我心里好疼。对不起,这三个字不能存在恋人之间的,而我心里很难过,所以为了我,要快乐一点,我就很快乐了。笑一笑,别像木头一样,好吗?(另,这六万块钱是服装店老板赔的,你如数交到你父亲手上,还给别人。)木头,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我会搬着手指头算我们重逢的日子的。我走了。
我走了。
如此清淡的三个字无一点做作,可林沐阳心里有不舍、牵挂。恋人间的离别是最为正常不过的事,可一旦别后等待重逢的日子是用分秒计算的,心思牵动的是回忆的甜蜜和再次见面的渴望,如同一根绳索牵引两端的心。
能够想象昨夜清莲徘徊六个小时在一家门口时担忧企盼的目光,仿佛泪眼近在眼前,可为什么自己那么迟钝,就没有一瞬将目光投向窗外呢?黑丫头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这回当起缩头乌龟原来还是有怕的时候啊。
去找她,去找她,脚步跟着心动,被张光泉拦住。
“她早上坐松儿租的车你赶不上了,再说你还去找她你爸妈也不高兴,忍忍吧,半个月很快就过去。反正明子和春兰还在w市,你如果想见晚上他们会来。”张光泉一阵吞云吐雾后瞅着秀丽进来,忙灭熄烟,搓搓手,温尔一笑,“丽,累吧,坐一下再去做。”
“林木头,你昨夜挨打了吗?清莲心里很担心,从没见你爸生气的样子怪吓人的,她哭了很久埋怨自己连累你,哎,我看你们以后能不能在一起悬的狠。”毕竟一起长大的,秀丽的担忧不无道理,“好事多磨啊。”
“磨什么磨?”张光泉瞪一眼秀丽,示意她别火上浇油,转而瞅一眼苦丧脸的林沐阳邪邪一笑,“要我说你们快毕业时来个生米煮熟饭,像我和秀丽一样,大人也拿你们没辙不是?”
“你以为谁都像你禽兽?出的什么歪点子?清莲可是我妹,万一不能和木头走到一起,亏的是她,她还嫁人不嫁人?”秀丽虎起一张俏脸,凌厉的目光扫向俩人,只逼得张光泉撇开脸,林沐阳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沉默地接过张光泉的六万块钱。昨天的一场变故最后把张光泉的二舅也扯进来,二舅是个精明的开发商,虽说张光泉没有参与,毕竟几个孩子在他侄儿那住了几宿又是亲戚还和他乡里乡亲,并且池支书的威望在七甲镇很高与他也是好友。
生意人嘛,嗅到有利可图的事哪会放过机会?
偏偏事情巧到这几个孩子与刘局长、林局长挂上钩,说不定还可以成为他和光泉以后立足w市的新靠山,一听出了事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作为保护几个孩子的后备力量。几名混混和服装店老板才知道撞到了不该得罪的人,立马涎脸求本区老大出面约见林刘二局,未能如愿,七歪八拐找到光泉二舅,掏出六万块钱,一个孩子赔一万,美曰精神赔偿外带医药费。
本来这钱光泉二舅可以直接收下给几个孩子,并且这样做了,哪想晚上八点来工地递给清莲,她没有接也不容许二舅去找林局长。
二舅悻悻的想,小丫头够狠的,生怕我去搭上林局长,成,以后机会多的事。
“清莲这样吧,你把钱给林沐阳,让他去给他老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