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生闷气,这几年她更瘦了,颧骨显得更高而突出,鼻翼到嘴角的法令纹也比以前加深,完全成了个深宫怨妇。
看见王尚宫进来,王皇后就唤着她小名,斜着眼睛瞅她:“金钏,你跑到哪儿去了?哼,眼瞅着本宫这里不行了,就想着去攀高枝?你们、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说到后来,王皇后咬牙切齿,胸口剧烈的起伏,拿手指头朝宫室里站着的每个宫女指指戳戳。
宫女们都胆战心惊,娘娘这明显是拿王尚宫泄,任谁都知道,别人可以攀高枝、走门路,唯独这个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环绝对不可能。
“去,去,都出去,娘娘心头不舒服,都杵在这里算什么事儿?”王尚宫朝宫女们使眼色,把他们通通打出去,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娘娘息怒……”
王尚宫带来那蜡黄脸宫女还直挺挺的杵在那儿,没动弹。
王皇后想泄正愁找不到的靶子,这下一股脑儿朝着宫女泄:“你是什么人,见了本宫为何不跪?金钏。你好好教她规矩,先打四十鞭子!”
奇了怪了,今天这宫女没有像以前惨遭毒打的同伴那样跪地求饶,或者痛哭流涕,而是轻轻笑了一下,不慌不忙的走到梳妆台前面,沾着铜盆里的清水洗脸。
“你、你敢擅用御用之器,来人呐,拖出去打死……呃。”王皇后说到这里,忽然惊讶的睁圆了眼睛:“秦夫人?”
洗去黄色的染料和小修饰,露出风姿若仙的容颜,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相府千金、现在的秦府三夫人张紫萱!
明代命妇每年正旦节日入宫朝贺。秦府向来是三位夫人一起来,所以王皇后认得张紫萱。
相府千金的微笑透着神秘的意味。
“你、你来做什么,你们把本宫害得还不够惨?”王皇后色厉内荏的叫着,比什么时候都心虚,生怕张紫萱是来告知那个她最害怕听到的消息,接着又惊又惧的看着王尚宫:“金钏,你、你也跟他们一起来害本宫!”
王尚宫重重的磕了个头:“娘娘。婢子在槿黛女医馆治病,听到秦夫人说的一些话,事关娘娘宫闱隐秘,所以不得不带来与娘娘分说。”
王皇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看着张紫萱。
相府千金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纸卷打开,不徐不疾的念道:“皇后喜,得由卑贱。登显尊极,竟心怀怨愤。数违教令,既无《关雎》之德,且有吕、霍之风,不能抚循皇子、训长异室,岂能承天命而奉祖宗,领袖六宫而母仪天下?”
王皇后的脸色苍白如纸,紧咬的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闺名王喜姐,这篇文不是别的,正是她最害怕的宣布废后的圣旨!张紫萱还没念完,后面必定是“收皇后印玺,退避中宫,另迁别院”的话头了!
“不要、不要念下去!”王皇后双手捂住耳朵,害怕到了极点,郑桢的性情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她如果失去皇后位置而被打入冷宫,恐怕余生几十年将会生不如死。
张紫萱柔声道:“娘娘,这是陛下令右都御史耿定向所作的圣旨底稿,不过还没有明旨颁,您今晚还能继续睡在坤宁宫的。”
王皇后的心脏一下子被揪住,整个人的精神彻底垮了:“不、不,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王尚宫也泪流满面,再次重重磕了个头:“娘娘,现而今只有秦侯爷、秦夫人能救咱们了。”
对、对,王皇后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的扑向张紫萱,再也顾不得皇后之尊,噗通一声跪下,牵着她衣角苦苦哀求:“秦夫人大慈悲饶我一命,将来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恩典……”
相府千金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快意,哼,你杖毙宫女太监的时候何等威风凛凛,现在装可怜,谁真要同情你,那才瞎了眼!
脸上自是不动声色,笑嘻嘻的双手将她扶起来:“事到如今,也只好把这宫闱隐秘告知娘娘,或许还能因此而有一线生机。但愿娘娘将来,勿忘今日之事!”
王皇后已被逼到悬崖边上,再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她指天画地的誓,甚至要焚香祭天,和张紫萱结为姐妹。
张紫萱哪里信这套?不过是故意吊王皇后胃口而已,这就在她耳边轻轻的低语几句。
“真、真的?”王皇后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张紫萱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事关重大,万无虚假。如有差池,皇后固然有罪,难道小妹和拙夫就能置身事外么?”
王皇后咬着牙齿,眼神却有一丝喜色:“那贱人焉敢如此,哼,自取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