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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3章 最后一搏(2/2)

午门外,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文武官员,为首的正是刚刚抵京的新任右都御史天台先生耿定向,王用汲、余懋学分列左右,其后顾宪成、江东之、刘廷兰等官员尽皆在场,人人脸红脖子粗。像斗鸡一样。

    仿佛他们不是跪在午门外。而是要卷袖子捏拳头去和谁打一架,假如张鲸阉党中那个人站在这里,怕不被他们活活打死。

    午门外负责弹压的锦衣官校,本来大多是刘守有的亲信,晓得这些朝官是和自家主子为难的,应该为难为难,可见了这般阵势,赶紧做了缩头乌龟,最多派人回锦衣卫衙门请堂上官拿主意。结果张昭、庞清、冯盺全都闭门不出,于是这些官校就连个屁也不敢放。

    倒是来了群东厂番役,气势汹汹的把朝官们围上,人人眼露凶光,叫朝官们心头暗自嘀咕,东厂秦督主和张鲸不睦。照说不应该啊,难道是陛下之命?

    番役们不曾抓人去打廷杖,反而好言相劝,便是那凶神恶煞的曹少钦、雨化田,此刻也假模假样要去搀扶跪在最前边的耿定向:“老先生,且罢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这么兴师动众的叩阙。叫我家厂督很为难啊……回去,都先回去……”

    “你们这些匹夫,懂得什么?”耿定向挥着袖子站起来,瞋目怒斥:“张鲸凶残横暴。刘守有助纣为虐,老夫与此等ji佞不共戴天!此正要叩阙请命,请旨诛戮ji党!你们那厂督秦林,亦是佞幸一流,莫不是要为张鲸、刘守有等辈张目?文臣死谏,等闲事尔,老夫胸中满腔碧血,腹内浩然正气,尽可抛洒于这午门之下!”

    好个刚正不阿的天台先生!文臣们吐一吐舌头,耿老先生果然不负南天砥柱之名,这一番话义正词严,似可直追文丞相《指南录》、于少保《石灰吟》,闻之足可令人振聋发聩啊。

    只怕从今往后,朝中士林清流都将唯耿天台马首是瞻了。

    不过,他老人家去国日久,大约有点搞不清朝中局势?秦林与张鲸势同水火,哪里会为对方张目?看样子多半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虚应故事,敷衍敷衍罢了,您老大可不必这样大动肝火……

    殊不知午门广场稍远处的人群之中,秦林正在嘿嘿坏笑:“耿定向这老东西,骂得倒是挺顺溜,哈哈,这场戏演得好,演得好啊!”

    孙承宗和徐光启也乔装改扮成东厂番役,跟着秦林过来看好戏,闻言齐齐一惊:难不成那位威名赫赫的耿天台耿老先生,也是秦督主一党?听口气,仿佛还是受制于咱们督主呢。

    两位师爷跟在秦林身边,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染目睹之下渐渐也习惯了,感觉这位爷,忧国忧民丹心赤诚,然而对朝廷对皇帝好像又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实在叫人看不懂……满朝皆谤,目为ji佞,偏偏眼看着他所作所为,尽是利国利民之事……

    即便如此,突然得知士林清流当中目为泰山北斗的耿定向,居然也是秦林的党羽,两人仍吃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督主谨言,”孙承宗低声提醒,“学生们追随督主时日不长,骤然与闻机密,似乎有所不便。”

    “不妨,”秦林微微一笑,你们俩虽然后来成就极大,不过现在嘛,还只是两个小秀才,今后就乖乖跟着我秦督主混,嘿嘿嘿。

    午门那头,耿定向痛斥ji邪正气凛然,朝臣们顿时受其感染,士气大振,纷纷破口大骂:“权阉误国,戕害忠臣,成国公何辜,竟被权阉遣人刺死,今日能杀国公,明日便杀吾辈,后日便祸乱大明江山社稷,如此狠辣歹毒,陛下不可不查啊!”

    “列祖列宗在上,朝中又出王振、刘瑾啦!”

    “仗义死节,绝不回头!”

    “愿求一死,头悬国门,看ji邪有何下场……”

    也有人好意提醒耿定向:“天台先生,那秦林虽是佞幸,却非张鲸一党,咱们先除张鲸,似可不急着将秦林也扯出来。”

    唔,原来如此,耿定向捋了捋颔下一部白须,果真不骂秦林了,集中火力大骂张鲸,众位朝官也跟着骂了个痛快,众人拾柴火焰高,午门外唾沫横飞,狂爆粗口,张鲸成了生下来就烂屁眼一辈子专做坏事不做好事集古往今来ji臣之大成的怪胎。

    清流文臣的功夫都在一张嘴上,骂得那叫个抑扬顿挫,那叫个荡气回肠,那叫个酣畅淋漓!

    设若张鲸稍有羞耻心,怕不愧得从午门上一头栽下来。

    东厂番役们被天台先生凛然正气所慑,也不敢强逼,只在旁边好言相劝,唯恐大人先生们累坏了,还奉上香茗伺候。

    众文官大爽,骂得开心了,还有东厂番役端茶送水,那还不可着劲儿,跳着脚使劲儿骂!午门前头骂架,这样好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终于骂出几个大人物,申时行、许国和王锡爵,内阁三辅臣从里头步履匆匆的走来。

    申时行皱着眉头,似乎非常不满外头这种乱糟糟的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朝廷自有制度,诸位便有拳拳之心,大可上本由通政司转入,何必如此?”

    目光扫到耿定向,申时行神色稍和,双手去扶:“天台先生,一到京师就给老夫来个下马威啊!如此作为,岂不是指斥老夫不能匡正朝纲么?愧甚,愧甚。”

    耿定向在首辅面前不好再矫情了,顺势站起来:“申老先生持正柄衡,凡事呕心沥血,身处其间多有为国委曲求全之处,耿某岂会不知?此番权阉猖獗,耿某平生意气如此,老先生幸勿见怪。”

    “好、好,王尚书,余侍郎,都起来,陛下有召,”申时行呵呵大笑,携着耿定向的手就往紫禁城里走。

    王用汲、余懋学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跨进午门,赛如要和敌人真刀真枪打仗似的。

    外头江东之、宋应昌等人仍旧跪着,面上则露出喜色:听申老先生口气,大概张鲸蹦跶不了多久了?

    远处的秦林则眉头深锁,稍作思忖,对身边一名小太监叮嘱两句,那小太监飞也似的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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