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自是之后,天下无兵?
果然楚国人都是外强中干的,当然,这也是所有无赖的通性。
晋人陡然强硬起来,明确表示不再退让,子荡反而沉默下来。
许久,子荡开口问:“贵国君上将派遣宠臣参加大会?……还打出君上的旗子?”
戚林父用一个好心人的口气,建议说:“子荡,如果贵上还是‘楚王’,我们无话可说。但如果贵上是楚‘公’,那么贵上继承君位后,只通告列国一下,就太过分了……怎么说也要向天下共主说一声吧?你刚才说楚君怎样,寡君怎样——嗯,这个楚君是‘王’还是‘公’,全看你的行动了。”
不要说楚国出动了君主,晋国就必须出动国君。楚国那位君主的身份,现在还是个问号。如果他自认是“楚王”,则王位继承无需得到周王的认可。但擅自称王,恰好属于晋国——天王冢宰的管辖范围,我们晋国尊王攘夷,你们楚国曾经草签了协议。承认周王为“主”。这样的话,楚国就是“背盟”,该打。
但如果楚国依旧尊重盟约,那就需要得到周王的认可……无需做得太多,你子荡顺路通告周王一声,我们就认可国来的那位是君主。但如果楚国承认盟约,却不向周王通告新军登位——那就不要说楚国出动了一位“君”,从礼仪上讲,公子围现在还不是“君”,只是位令尹而已。我晋国用执政与你们签约,身份正相当。
楚国虽然称臣,但要他们向周王俯首,傲慢的楚人还不不情愿的……子荡想了片刻,决定不再追究细节。
“执政(赵武)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其实我想建议让诸位属国一起列会,他们虽然不参与缔约,但列会总不成问题吧?”
戚林父显然不想再谈下去,他拱手告辞:“来不及了,列国诸侯将于这几天络绎抵达新田,我们已经来不及通知属国君臣——再说,属国不列席会议,不是楚人的要求吗?”
子荡嘴里发苦,原先想着属国不参加会议,是怕晋国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现在,晋国仗着盟友众多欺负人了,楚国即使想拉上几位属国撑腰,似乎也来不及了。
戚林父很不耐烦地补充:“我家执政说:我们已经草签了盟约。除了盟约上规定的内容,我晋国不在于楚国谈论其他。子荡,我劝你收拾一下行李吧,有些事情你做不了主,还是让我家执政与你家……寡君,亲自面谈吧。”
楚国称臣,但又不愿将新君登位的事情通告周王,赵武也不打算追究——反正周王室衰微,列国已经不太重视王室认可了。楚地偏远,人使者来一趟也不容易,哪能事事通告。不如就比照燕国旧例,勉强认可楚国新君吧。
基于此,戚林父最终还是称呼了楚“君”。
子荡想了想,回答:“我们楚国集团原本有陈、蔡,如今陈蔡已灭,我们楚国方面没有一个盟国参与,也不好*加上越国吧。我们强烈要求越国列会,至于通知越国的事,由我们楚国包了,晋国无需为此担忧。”
“也好,楚国怎么做。无所谓了。”戚林父神情冷淡。
子荡告别戚林父,又不甘心地前往中行吴、魏舒门前投帖。但却吃了个闭门羹——不是这二位在春秋时代就有了保密意识,是因为赵武决定南下后,这二位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机会与楚人闲扯。
子荡不甘心,还想继续打探晋人动员的情况,他在新田城跑前跑后,可惜,知道的人没空接见他,不知道的人见了他也没用。于是,时间在子荡的奔波中悄悄溜走,十日后,子荡接到通知:晋平公将在太庙签署盟约。列国诸侯,包括晋国的属国都将列席观礼。
太庙签约,也是盟誓的程序之一。这个隆重的仪式上,大家都穿着新衣服,以至于盟誓一开场,晋国太庙就变成了世界服装博览会。
宋国是商朝贵族后裔,衣衫服饰一副复古模样。长袍大袖以黑色为底,麻布衣料上用类似水墨画的写意手法,绘制着玄鸟纹饰。传说商契的母亲简狄在郊外,看见天上的玄鸟掉了了卵,简狄取而吞之,就有了身孕而生下商契。于是,玄鸟成了商祖先的图腾,这就是所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鸟”这称呼后来演变成“凤凰”。
上古时代的印染技术很古朴,宋人身上的衣物没有太多花饰,只是一前一后两对玄鸟口吻相交。做出相互喂食的状态。衣服是黑的,玄鸟是红色的,红黑二色搭配,显得素要古朴。
而周人的印染工艺就高出一筹了,鲁国是周公的后代,鲁国贵族身穿红衣——红色是王室颜色。衣服上的黑色纹饰由饕餮纹和云纹所组成,那些纹饰以饕餮为中心,云纹环绕其周围,而饕餮神兽似乎盘旋在天上,从云层里探出头,俯看人间。
饕餮的身体则藏在云里,不知是否有蛇身或龙身——如果在饕餮脑袋后面续上龙身,那就与后来的标准龙相差不远了。
卫人kao近齐国,沾染了许多齐国崇尚奢侈的风气,如果齐人在场的话,卫人这种山寨版的齐风就显得老土了。但齐是大国,这样站班的活儿,齐人一向不参与,所以会场上只能看到卫人的表演了。
新即位的卫灵公穿着一身丝绸衣物,这位春秋著名同性恋穿的很花哨,蜀锦本来绚丽多彩,这位国君制作的衣服,充分发掘了蜀锦的色彩感。那幅蜀锦上繁花盛开,连续出现七八种颜色,以至于穿在卫灵公身上,简直把卫灵公打扮成穿梭花丛的小mi蜂——他的衣服上还浓浓地熏着香,简直熏人欲……呕。
黄金鞋、玉腰带,金丝帽……卫灵公一样不缺,有幸站在头排的子荡,被卫灵公身上丰富的色彩晃得眼花,这厮身体偏偏还喜欢娇娆扭动,他身体一扭,子荡就头晕。站立不住。
为了避免眼晕,子荡强迫自己把目光转向祭祀台。他目光掠过诸侯的属国君主,直接把目光聚焦在天下霸主身上。
祭祀台前,晋平公穿的倒是朴素,他穿一身简单的红色棉布深衣,衣袖边滚了圈宽宽的金边,胸围前加了一条上窄下宽,像斧形的装饰物,就是“韍”——晋国尚武,胸围前加上这块补丁,类似于盾牌或者胸甲,这是晋人的服装特色,他们把尚武的风气带到了服装里。
晋平公身边站着赵武,赵武也穿得很简朴,身为元帅的他这天穿着一身新式军装——也就是箭袖紧身的“胡服”,类似现代的猎装。军装上衣是红色的,裤子黑色。这种颜色恰好是炎黄传统军装,汉唐宋明军装,都采用黑红两色搭配。
与汉唐宋明军装不同的是,赵武的军装是完全现代意义上的猎装——它上面有口子。双排青铜口擦得锃亮,袖口也缝上了一排青铜口,随着赵武的动作,闪亮的金属光仿佛阵阵突刺的刀剑,令人不寒而栗。这衣服再扎束武装带后,配上一柄腰刀,让赵武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晋国的卿大夫这天也显得格外精神。文武分家后,文官武官的服装业区分来了,文官身上穿的类似晋文公,深衣长袖,胸前绣着“韍”,“韍”形补子上绣着各个家族家徽。大多数文官的袖口则缝着几道金边……其实,这金边相当于现代士兵身上的杠花,彰示地位等级。
几位在场的晋国正卿,则齐齐模仿者赵武,一身新式军装,铜扣子擦得锃亮,神情严肃地看着巫师舞蹈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