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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花季-第3部分(2/2)

直以来,她说的那些过往,总以为她沈缅于过去,将那些美好的记忆投射在他身上,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她缺了角的拼图会在他台北家里的储藏室?为什么她那么清楚他的每一个专长?为什么儿子的五官会与她有几分神似?为什么她会那么巧,与儿子拥有相同对海鲜过敏的体质?

    因为,他曾经用草编的蚱蜢讨她欢心?

    因为,没有办法用金钱去堆砌浪漫,他用纸折出朵朵玫瑰送出他的真心?

    因为,她吃过他为她做的每一道食物?

    因为……因为……儿子是他与她共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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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脏痛麻,他为这样的顿悟,惊痛得无法喘息。

    原来……真的是他,她没有错认……他该相信她的,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女人怎么可能错认自己拿生命执着深爱的男人……

    这十年来,她一直在等他,守着他给她的每一句承诺等待着,可是他却忘了她,忘得一干二净……

    第六章

    “喂,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她的眼,对上他干净清明的眸采。

    十六岁芳华,心湖荡漾,情潮涌动。

    微微的心慌,所以刻意武装起自己质问。

    娇娇女——这是他第一印象。

    “送餐点。”

    “喂,那个……是我的发带,你拿上来!”心绪微慌,拙于应对,一不小心便用了过于命令的口吻。

    他蹙眉,没理会她,将发带挂在离她窗台最近的那棵树的树枝上,转身走人。

    后来,她知道他在餐厅打工,有时候会负责外送。

    后来,他知道她是这栋房子主人的女儿,衔着金汤匙长大的千金娇娇女。

    在那之后,他发现那道美丽身影时常出现在他眼前。

    全餐馆的员工都知道这两个人梁子结很大,她谁不使唤,就偏爱使唤他,点餐、添茶水、换餐具……样样都指定要他来、样样都针对他。

    有些同事私底下还问他:“你是哪里得罪了她?”

    男孩摊摊手,表情颇无奈。大概是那天不让她使唤,惹得她大小姐凤心不悦,非得出这口气才甘心吧!

    太清楚这些有钱人颐指气使的心态,从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反正离开工作场所当不认识就是了。

    谁知,他愈是不理会,她愈是跟他过不去。是怎样?非得逼他卯上她才痛快吗?

    她真的三天两头地来,也真的每次都专挑他使唤。

    “喂,你帮我点餐!”

    “喂,你帮我加水!”

    “喂,再给我一支汤匙!”

    “喂,我说饮料要去冰,冰块帮我捞掉!”

    “喂……”

    他实在搞不懂,这里的食物有那么好吃吗?还是奴役他真的让她很痛快?

    一直到后来,同事反而会亏他:“小女生应该是喜欢上你了吧?”

    要不然,她对谁都能维持温和有礼,独独对他,似乎有些过不去,却又不曾真正为难他,反而像小情人在使性子,他愈不理她,她愈冲着他来。

    直到有一天,她来时扑了个空,他的同事告诉她,他感冒了,还出卖他,把他家的住址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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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餐馆上下,早将他们看成一对暧昧中的小情侣。只有他,完全状况外。

    生病请假在家的他前来开门,见着门外的她,便板起脸。“大小姐,我今天不上班,没空招呼你。”

    是怎样?一天不使唤他嘴很痒,还要专程来这一趟?

    “我……你……”她跺跺脚。“你干么这么凶!”亏她还那么担心他,一听到他生病就急急忙忙跑来看他……

    “我凶?”大小姐有没有搞错?“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和我过不去吧?”

    “那、那是……谁教你都不理我……”指控的口吻,竟带一丝委屈。

    男孩讶然。

    所以,那些刻意针对他的举动,不是刁难,而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吗?

    只是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不懂、也拙于表现好感,让他明白她的喜欢,才会用了最笨拙的方式。

    一瞬间,他手足无措,微微脸红。

    “你干么不说话!”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啊!又不是天天有女孩子向他告白……

    “你、你不要讨厌我……”

    “……”她不会是要哭了吧?“你你你……不要哭啦……”

    他其实……没有讨厌她,很多时候,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已。

    明白了她的心思,那些原本以为娇娇女气焰的行为,竟让他觉得好可爱……

    “那你不可以再不理我。”乘机勒索。

    “……好啦。”

    “我去找你的话,你不可以再摆脸色给我看。”

    原来她真的不是去吃饭,而是去找他。

    “……我哪有?”谁敢对客人摆脸色?最多只是制式化,没太多表情而已。

    “你……要对我好一点……”

    “……”连这个也可以拿来命令?

    事实证明,他对她,不只“好一点”而已。

    她含蓄又带些傻气的少女纯情,一点一滴,敲动他的心房。他开始会对她微笑、温柔说话、关心她的情绪,在彼此眼中,地位逐渐独特了起来。

    她总是傻气地追问:“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了?”

    他总是笑答:“没有。”因为喜欢,不只一点。

    她因为他的回答生闷气,好几天不理他,不去他那里吃饭,然后他会站在她的窗台下,折纸飞机射进她的窗口。

    不生气了好不好?窗下有个人很想见你——

    哼,每次都惹毛人家,才来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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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意不理他,没多久第二只纸飞机又飞进来。

    我家今天烤肉喔!

    要不要下来?我等你。

    很没志气地,三言两语又哄得她投降,忙不迭地爬窗下去找他。

    然后,在认识满一年的时候,他终于轻轻对她说出那句她期待已久、恋人们总是百说不腻的那句话。

    从一开始的斗气,演变成朦胧暧昧的情潮隐隐,再到以心相许。

    直到——无可取代。

    “喂!”她总是这样叫他。

    “没礼貌。”他没名字吗?喂来喂去的,她以为她在叫狗啊?

    抗议过,但没用,她依然故我,还愈叫愈故意。

    “喂喂喂喂喂……”

    纠正无效,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她喊那声“喂”并不带骄气,反而多了点撒娇的小女儿娇憨,柔柔的、甜甜的。

    一直到后来,他才后知后觉解了风情,顿悟那不是“喂”,而是“蔚”,她想制造只属于她,独一无二的亲匿。

    她知道,他有一个年迈的奶奶、一个智能不足的弟弟,家庭重担全靠他扛,肩上的压力很重很沈,但他是个很上进的青年,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确信自己的选择不会错。

    苦,是必然的,但那绝对不会是永远,他肯拚、肯上进,她又为什么要害怕陪他吃一段苦?

    他打过很多工,什么都做过,什么都学了一点,她一直都好崇拜他,觉得他什么都会,她和他呕气的时候,他会用草编成蚱蜢哄她开心;情人节时,她不让他花钱买浪漫,他感动她的体贴,用纸折出朵朵玫瑰,不让她太委屈;她生病时食欲不佳,会闹点小脾气,他会煮她爱吃的食物,偷偷送去给她……

    有一回,他们一起逛街,她看到一幅一千片的拼图,好喜欢它的图案,因为那幅拼图里有一片玫瑰园,让她想起他送她的唯一一朵真实的玫瑰花。

    因为是他送的,她会好珍惜,但花的生命总有凋零的时候,怕凋谢了她会舍不得,于是他送了盆栽,是他亲手种的,可以延长花的寿命,而且还承诺她,等花谢了,剪下茎枝扦插,可以繁殖更多,延续生命。

    任何与他相关的事物,她都会特别关注喜爱,当时的他并不了解她这番心思,笑她好大的胃口,新手还妄想去拼一千片拼图。

    她不服气,于是他替她拼好了那幅图片,取走其中一片,再打散,与她约定好,等她拼完再来向他索取这片拼图。

    当时看她拼得那么逊,还取笑她:“给你个十年八年,慢慢拼吧你!”

    但她说:“你等着,我很快就会向你要回那片拼图!”

    躺在小山坡上牵着手看星星,是他们最极致的浪漫,不劳民伤财,却点滴温存,她常常枕着他的肩,听他规划他们的未来,那时,她觉得人生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时了。

    两人的第一次,就是在小山坡上,情绪来了,一时冲动便自然而然发生了。他是新手,她也是,两只小菜鸟,不懂得如何使对方愉悦,结果弄得她痛、他也痛,一点快感都没有,还因为太紧张而草草结束,但是他们的心灵都好满足,紧紧拥抱对方好久、好久。

    那年,他准备考大学,虽然他成绩一向优异,但是他的家境不容许他有一丝一毫失常的空间,除非能考上最优秀的学校,申请奖学金,否则他无法去读。

    他压力很大,她看出来了,只要听说哪里有香火鼎盛的庙宇就拖着他去拜。

    后来,在某间庙宇,她心血来潮,为他们的未来求了一支签,她永远记得,解签人是怎么说的——

    有缘,无分。

    她不懂,他们很相爱呀,怎会有缘无分。

    对方说,也不能算有缘无分,而是过程会灾难重重,端看他们心念够不够专一,能否坚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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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门外,有个看面相的,她不服气,去算了一下,对方说得更玄——

    她有笔前世债未清。

    前世,他是史上有名的大将军,她是有夫之妇,原是注定彼此恋慕,情缘不得善终。

    姻缘簿上,没他们的名分。

    然而,将军情痴,硬是要扭转宿命,因着他的介入,她,弑夫。

    她大受惊吓。前世,她是这种坏女人?

    不是坏,你们只是情根深种,面相师说。

    就因为,前世的她,注定一世为杜家妇,她却弑了夫,成为他的妻,十年夫妻恩爱逾常,而后,曾受重创的孱弱身骨,先他而逝,未曾为他育下一儿半女。

    之后不到三年,郁结不欢的将军,日夜思妻,种下病根,年仅四十三,英年早逝。

    她无法想象,怎能有人爱至如此境地,生要相依,死也要相随。

    看看身旁的情人,她忽然对这个故事深信无比,因为,她也是用这种心情在爱他,那种感受,她太熟悉了。

    她真的相信,那是前世的他们。

    可是,就为了前世十年的夫妻欢爱岁月,今世的他们,注定要受苦来偿,因为那原是不属于他们的,他们得用今生命定的情分,来偿前世的偷来欢愉,还有她欠前夫的一条命。

    前世,她没有为心爱的男人育下一儿半女,今世,她会以清白之身,偿他前世深重情债,为他生儿育女,前世她那早夭的孩儿,与她仍有未尽的母子情缘。

    说穿了,今世,她是来还债的,偿完了,才能拥有自己的人生。

    而前世那男人亏待她的,也终会有还的一天。

    但是,那时的他们,是不是还愿牵手相依,就看他们自己了。

    所以庙公说,心志够不够坚定,原因便在于此。

    自从求到那支签之后,她一直闷闷不乐,担心他们会真如庙公断言,情缘不得善终,他察觉了,笑她太迷信,这种前世今生的轮回之说,他从来不信,他只知道,事在人为。

    “可是……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巧合吗?”

    “哪里巧?”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耳边偏是那样一首歌——

    胡歌羌笛不绝

    声声犹响耳边

    千年以前我早与你相恋

    夜色月光太美

    一样星辰为鉴

    轻挥衣袖这故事重演

    然后庙公又说,他是汉代战功显赫的大将军。

    那几天夜里,她常在混乱的梦境中,听见混乱而穿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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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今生,我不悔。”

    她问:“若有来生,你会来寻我吗?”

    “会。”他承诺她。“今生,聚少离多,泪过于笑,只恋你一世,怎够?”

    “好,我一定认出你。”

    所以,她才会在第一眼,便莫名执着地要他,追着他跑。她比他,更早认出对方,这是她答应过他的,就算他不来寻她,她也会去寻他。

    很多事,从第一眼见到彼此时早有暗示,她真的相信,千年以前,她便已与他深深相恋。

    咱们生相依,死相忆,永世不相忘。

    男人温柔的嗓音,总是一遍遍在她梦中倾诉。

    然而,事实证明,无论他们如何坚定地紧紧牵住彼此的手,终究仍是分开了。

    整整十年,生死不相问。

    第七章

    连夜开车再赶回台南,已经是隔天清晨。

    他一秒钟也无法多等,立刻前往董家。

    前来开门的王婶欲言又止,察觉她表情有异,唐君蔚蹙眉轻问:“静舒和小恩还在睡?”

    一室静悄悄。

    看了墙上的钟,八点半了,小恩的作息很规律,就算是暑假也不会赖床,而静舒这些日子不再半夜乱晃,作息也被小恩盯得很紧,气色一日比一日红润健康,母子俩是在比乖的。

    “她……那个……”

    她的表情让唐君蔚有很不妙的预感。“发生什么事?”

    “就……夫人的……‘丈夫’……来了。”

    “他来了?”杜承嗣八百年不管妻子死活了,来做什么?

    “他……就你知道的,夫人的父亲死前留了不少财产给她,这阵子又要选举了,他……”

    唐君蔚很快领悟过来。

    也只有关乎到钱的事情,配偶栏那个名字对他才有意义。

    “他没对静舒怎样吧?”

    “呃……他每次来都只是要她签个名而已,夫人怕死他了,每次他来过之后,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平复她的情绪,然后这一次,因为小恩在……那个……”

    小恩喊妈妈被他听到,杜承嗣不爽,凶了小恩几句。

    “哪来的死小鬼!别乱叫!”再怎么样,她还是杜大议员名义上的配偶,不容外界有任何捕风捉影闹丑闻的机会。

    一直以来,怕他、躲他的董静舒,只要他能立刻消失在眼前,要她签多少名都愿意,但是这一次,她没有退缩,紧紧搂住小恩。“你……不让小恩叫,我就不签!”

    冲突由此而起。

    王婶讲得含糊,他并不清楚过程,但肯定静舒必然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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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要命!怎会那么巧,他前脚走,杜承嗣后脚就来,如果他在,至少可以保护他们母子不受伤害……

    唐君蔚心急奔上楼,董静舒抱着身子缩在床角掉泪,儿子在旁边拚命安慰。

    “妈妈,不要哭啦……”

    “静!”他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她挣扎了下,见是他,反手用力回搂。

    “坏人来了,他……凶我、又凶小恩……”感觉得出来她极害怕,身体一直在抖。

    坏人?原来在静舒心中,只当那个人是坏人,没有其他。

    “还有呢?”

    “他……打我……我怕他……”她抽抽噎噎地哭,赖在他怀里,像个迷路的小孩终于找到家。

    唐君蔚一顿,脸颊仍可见红肿痕迹。

    王婶没告诉他,那浑帐男人还会对她动粗!

    收拢双臂,他怜惜道:“不要怕,静。有我在,我回来了,以后你不用再怕。”虽然晚了点,但是他会用全部的力量,守护她与儿子。

    “你……回来了……”她茫然重复。

    “对,我回来了。对不起,晚了十年。”这些年,让她太委屈。

    抽噎声止住,她惊愕地仰首,眉睫仍挂着泪珠。“你想起来了?”

    他不答,只是柔柔抚着她的发。“你一直都知道是我,对吗?”即使忘了一切,将自己隔离在世界之外,依然在第一眼就认出他来,他愧负她,好深。

    “我等了好久……”声音饱含委屈。从深夜等到天亮,从十七岁等到二十七岁,等得好久好久……

    “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唐君蔚鼻酸,更用力搂紧她。“你怪我吗?”

    她没有一刻忘记过他,他却没认出她来。

    她摇头。“你只是在生气,故意不理我,等气消了就会想起来。”

    以前他们闹别扭,他不想理她时,就会故意凉凉地损她:“小姐贵姓?我们熟吗?”

    但是她只要一直撒娇,一直缠他,不用几分钟他就没辙了,会投降地笑着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