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园中,早先遍植下的花木俱都开得旺盛,枝繁叶茂,遮掩了大半个院落,越发显得清幽雅静。时值夏季,正是一年中景色最美的时候,可是宛春已经没有了观赏的心思,她紧跟着余氏的脚步,细碎而急促地迈进了李承续的屋子里。
因为卧病的缘故,一进内便闻得阵阵药香扑鼻而来,浓郁中透着几分遮遮掩掩似的颓丧。
她放轻了脚步,饶是这样,还是惊动了里头的李承续,隔着薄薄的纱帘,低声的问:“谁来了?”
一直侍候在李承续左右的李达,听见动静稍稍转过头来,见是她们母女,怔忡一下方笑道:“是太太和四小姐来了。”
余氏听闻,忙上前一步唤了一声父亲。
她刚刚才哭过,嗓子眼里尚在暗哑着,像是乌鸦的悲鸣。
李承续眼皮子掀了一掀,眸光微动,摆摆手示意李达扶他起来。
宛春见状,忙上前去搭把手,把他从床上扶起,依偎着床头的靠枕坐了。
李承续侧目望她一望,见她亦是双目轻红,心头情知不妙,便对她道:“去给你母亲搬个椅子来吧,有话坐下来再说。”
“是。”
宛春乖巧地应下,忙去搬了一个小交椅来,伺候余氏坐下。
那边不待余氏开口,李承续便缓缓地沉声问道:“是北边出了事吗?”
“父亲明察。”余氏一开口,便又止不住落了泪,“伯醇来的消息,咱们李家的野战军可谓全军覆没了。”
“全军覆没……”
李承续低低呢喃,微亮的双眸陡然一暗:“那么,季元呢?”
余氏低泣道:“季元……季元受了伤,不过还好是活下来了,只是……周湘那丫头……没了。”
“周丫头吗?那可是好孩子……”李承续咳喘一声,似乎也叫这个消息惊了一惊。
宛春忙上前去给他端了水来,却叫他摆手挥却,哑声道:“你且不要忙活,也坐下来吧。”
宛春依言在她母亲身边一道坐下,李承续又咳了数声,良久方止歇住道:“季元如今人在哪里?”
余氏道:“他还在葫芦岛,有伯醇照顾着。”
“是……伯醇去救得他?”
“是。”
葫芦岛离郑州如此之近,张家军就在郑州驻扎,为何还要伯醇远水去救近火?张家,到底还是对李家出手了。
他百般隐忍,甘愿让贤,这一年多连政事堂的差事都推了个一干二净,为的就是保李家周全,岂料到头来,张家还是要赶尽杀绝。
他们……他们就那么容不下一个李字?
李承续不由得一阵生恼,气冲心田,越发咳个不停道:“天津港……天津港水师那边……咳咳,如今都有谁在?”
宛春道:“暂时由范兰庭代为掌管,他是三哥提拔起来的人,又是芳菲姐夫婿,而今芳菲姐也在我们府中,可见他是信得过的人。”
“信得过一时,信不过一世。”张家当年何尝没有信任过李家,可是如今呢?如今他们个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