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趟四川之行,比常嗣庭想象的要危险得多。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话一点不假。出发时他的同伴有七八个,一路坐船逆流而上,到了浅滩暗礁密布的地方,还要下船徒步而行,走到水流平缓的码头,重新雇船再走。
特别是过了瞿塘峡之后,在船上和陆地交替行动的次数大大增加,常嗣庭不堪这样的折腾,索性放弃行船,选择走艰险曲折的陆路。很快,阴雨不断的日子到来,道路更加的泥泞难行,常常要找个镇子住下,天天望着绵绵的细雨,等着天晴。
同行的友人多是些文人墨客,既受不了道路艰险,更受不了这样无聊的等待,纷纷借故回返,很快就只剩了常嗣庭和他的仆人两个。这时,常嗣庭内心也有过犹豫,但一想到验证临安老汉的话,东来寺是唯一的线索,强烈的好奇心又让他再次的坚持下去。
西南的梅雨绵长,基本上走个一两天就要停上三四天,路过的镇县多了,无聊时只有找客栈的掌柜伙计,饭铺的食客路人闲谈解闷。这一聊,不但了解了当地的风土人情,更让常嗣庭有了新的收获。
在川东一带,由于交通闭塞,商品主要通过水路运输,陆路的旅人稀少。但这种闭塞,也让这里少有兵祸,再加上民风淳朴,盗匪都很少,乡民们几乎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也因为这个原因,躲避中原战乱后迁而来的百姓很多,其中还不乏大户望族,隐于林泉之下的名士,修真炼丹的道人。
在这里,也许是缺医少药的原因,巫教盛行。每个地方的巫教各有不同,敬奉的神灵也是千奇百怪,但大多数都是当地巴人传承下来的原始图腾和道教神灵的结合,其中据说最灵验的是天官道。只是常嗣庭路经看到的天官道的庙宇都很破败,没什么香火,不知是个什么原因。
但在当地人对天官道的描述中,都提到了那些道中高人有一个神奇的本领,就是御风而行。据说,有这个道术的人,可一夜之间飞行千里,道术高的,还可以在背上背个人,丝毫不受影响。
常嗣庭意识到这很可能是黑衣人的来源,详细一问,却发现流传的故事很多,但天官道的本事竟然几乎没人亲眼看到过。他也曾走访了几座破败的天官道道观,可看里面的道人并不像什么得道之士,问起御风而行的道法,都信誓旦旦的说确有其事,只是这道法并不是随时都可以施展,需要特定的吉时,要开坛作法之后才行,当然了,不捐些香火,也是开不了坛的。
就是想学这独门秘术也不是不可能,捐资修庙,钱出的够了,有高人指点,练上个三年五载便有小成,可做到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但要做到御风而行,没个二三十年的修炼是不成的,而且还有自身的悟性和特殊的机缘方可。
听了道士的说法,常嗣庭已觉得他们与江湖骗子无异,自身恐怕并无什么真本事,吃饭全凭一张嘴。而且,按临安老汉和张医生的说法,两个黑衣人都很年轻,二十岁出头,怎么可能修炼上几十年?
再挖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常嗣庭也只有怏怏的离开。
这一路常嗣庭走了大半年,入秋时才到了眉州。在眉州一打听,还真有个东来寺,就在县城东三里的灵境山上,而且名气颇大,香火极盛。
常嗣庭连忙赶到东来寺,这寺庙建在半山之上,规模宏大,而且在不久前刚刚修葺过,很有些气象。寺门口有两株千年银杏,每株都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常嗣庭忽然记起,那次去临安老汉家,那老汉曾描述过东来寺的壮观,还特地提起过门口这两棵巨树。
常嗣庭站在大树前陷入了久久的沉思。老汉自己不到东来寺,又如何知道庙门前的两棵大树?而老汉腿有残疾,又怎么可能跑到眉州来?自己从江陵来一趟眉州,都用了大半年的时间,那老汉怎么可能三四天的时间跑一个来回?难道黑衣人御风而行的事是真的?
常嗣庭正在庙门前发呆时,恰好一位老僧从庙里出来,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是心下好奇,就问他既然前来拜偈,何不入庙一叙?
原来这老僧正是东来寺的主持了正大师。常嗣庭心头一喜,连忙问了正几个月前可否有个半瘫的老汉远道来过,还在寺中住过几天?
了正摇了摇头,肯定的说并不曾来过这么一个人。了正的回答大大出乎了常嗣庭的意料,如果老汉从未来过,那他又是如何知道东来寺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