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四十六章:借机发难(1/2)

    邺城魏宫里的皇帝元善见这个时候确实是情绪复杂得难以解释。

    侯景的第一份帛书元善见早就收到了。元善见自己看过了之后,不止给济北王元徽看,还给宗室诸王们都传阅。并且有意透漏,让百官们也都与闻其中的内容。在传播议论之中,这件事已经在邺城传得风言风语。

    而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还有侯景的第二份帛书。第二份帛书是侯景的密信。元善见看过之后就更不肯让别人看到了。除了元微、林兴仁这样的心腹。

    第二份帛书里侯景的语气和第一份不太相同。第一份完全是自诉委屈加摇尾乞怜。第二份就是软硬兼施的警告加胁迫。

    总之大意内容就是:高王死,他与高澄势不两立。如果皇帝真以他为柱石之臣,请重新迁都回洛阳,他愿扶保天子以忠于社稷。将来可以联西魏一举灭了高氏,使大魏社稷再度一统。

    或者天子立刻将高澄处置了,他便回邺城来相就。否则决无可能与高澄再同殿为臣。

    元善见明白了,侯景是要他先和高澄斗得你死我活,分出个胜负来。或者让他学出帝元修来迁就他。他自己却要学宇文泰以自立。

    可是这两条哪一条元善见也做不到。

    学出帝,明摆着出帝的下场再那儿,怎么学?那是自效其死。

    处置高澄,那也不可能。如果他真有这个实力,那还何必拉拢侯景?难道他真会觉得侯景是什么可依靠的忠臣?

    想起来数月前对侯景的百般用力,连自己都觉得那时假以辞色简直不异于讨好,想想自己都觉得恶心。原本是想利用侯景,谁知道竟然倒被侯景给逼上了绝处。

    元善见在内宫中的仁寿殿大发脾气。一边懊恼反被侯景胁迫,一边更痛恨高澄,觉得是高澄行事不利,才把侯景逼到这个份儿上。至少高欢在世的时候做事不会这么没有谋略。连高欢都要对侯景格外留意,小心对待,高澄又算什么?一继任就惹出这么大乱子来?

    元善见发够了脾气,济北王元徽出了主意。既然侯景有委屈就诉给主上听,说明还是以自己为臣子,以主上为天子,这本就是一个臣子该有的态度。

    这事和高澄关系重大。侯景眼看着要被高澄逼反了,高澄也应该有个态度。这事不能高澄自己不闻不问,让主上替他解决。

    所以皇帝应该召宗室及重臣,把高王请来自陈缘由,并且说说究竟怎么解决这事。要低头服软也是高王去向侯景服软。要出兵征伐也是高王自去征伐。

    元善见可以掌握主动,借机发难,把高澄陷于被动。高澄与侯景谈和,元氏受益,江山不至于分裂。而且以后两个人少不了嫌隙,互相制衡,还是皇帝从中取利。要是高澄不肯服软,真把侯景逼反了,那高澄自己去收拾。至少能牵扯他大部分精力,让皇帝和宗室松口气。

    东柏堂里,高澄和几个心腹详谈了数日。

    问题的重点不在侯景那份帛书上。高澄也早没心思真为了这么一份以假乱真的抵毁之辞伤感了。

    重要的是,侯景的真实心思究竟是什么?侯景是想给事情搅局,还是真有了外心?

    侯景的资历和势力都是明摆着的。然而难处理也就在这儿。

    像高仲密,虽然是高门阀,有势力,但自己太不争气。没见识,气量小,没胸襟,不明时势,又偏偏自以为是。高仲密做的那些,不只是和高澄做对,几乎就是和天子做对,和百官做对,和天下做对。除了自己的私人,没人会以为他对。

    侯景不同了。远的不说,近的就是邙山一战侯景就是有大功的。微妙的是,他还代表着老旧的镇户势力。侯景露出来的不是反叛之心,是被逼无奈之心。

    但这无奈之心有几分是真的?他的儿子武卫将军侯和还在邺城。倒显得这无奈之心是绝对真而不假了。

    高澄当然是想留住侯景。虽然他也知道侯景不是没把握做事的人,不到不得已不会真的反叛。那么他究竟该以多深的心思来应对?

    他要真的兴兵以对,便是他先以对待叛臣的态度来对待侯景。侯景当然有理由奋起而抗之。那可就真的是他把侯景逼反了。

    可要是他处置得犹豫,又不敢下手,那侯景就会更得意,随后的事情也就可想而知,必定是他要被侯景引着走。侯景要如何就如何。

    委实决定不下。

    盛夏的天气,蝉鸣声一声接着一声,单调而枯燥。

    既便鸣鹤堂高大轩敞也抵不住酷热。高澄无声地向侍立在边上的奴婢打个手势,奴婢便提了一只罕见的如水晶的透明高颈瓶向几只半透明的玻璃杯里各自倾倒。

    那血红的液体正是西域蒲桃酒。早就冰在鉴缶里的。盛夏时饮此一杯,几乎可以立刻冰爽。正适合焦躁烦热的人。

    高澄不管别人,自己先拿起来一饮而尽。立刻就觉得冰凉的感觉从喉头直透心底。他刚才通身是汗,又一直心烦口苦不思饮食,这时候才舒服起来。又示意奴婢再给他倒一杯。

    陈元康和崔季舒、崔暹只有崔季舒才没心没肺地饮了一杯。陈元康和崔暹也就是沾了沾唇而已。

    “长猷,”高澄的精神也好起来。他决定不授人以柄,以不变来应变。哪怕是后发制人,也不留口实,反正有慕容绍宗在河南西拒潼关,南守豫州。他不怕侯景生变。“既然在河南有防备,用不着急切行事。还有侯和在邺城,侯景真的能弃之不顾吗?何况宇文黑獭也好,梁帝也好,谁不知道侯景是什么人?肯为他所用?”

    高澄的解释不是没有道理。

    陈元康蹙着眉不说话。

    崔季舒还沉浸在美酒中。

    崔暹劝道,“高王不能太相信侯景。再说,且先不论侯景如何。主上对这事不置一辞,又是什么意思?”

    高澄一杯接一杯饮冰凉的蒲桃酒,只有这样才让他暂时冷静得下来。不当回事地道,“这个痴人,他能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痴人”这种话高澄确实是私下里和崔季舒这么说过。但是像这种议事的时候公然提起,明显不把元善见放在眼里,还真的没有。

    人人都觉得高澄有点反常。

    议事议了几天,都觉得累了,看样子也该散了。反正侯景的事是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也只能先静下心来再说。

    偏偏就这个时候,宫里的人来了。说主上有急事请高王入宫商议。

    椒房殿里,皇后高远君正是不舒服的时候。她身子沉重,又天气酷热,胃口一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