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亏了皇帝元善见举爵向高澄笑道,“大将军,”他举爵起身下了筵床,向他身侧的高澄走过来。嫂索可濼爾說網,看最哆的言清女生爾說然后一手持爵,一手把高澄扶起来,仔细看高澄,“从高仲密那个叛贼作乱以来,惹出多大的麻烦?邙山一战大将军劳苦实多。”
陈蒨忽然觉得这个魏天子眼睛看着高澄很不对劲,让他心里极其不舒服。
“卿辛苦在外餐风露雪,孤时时惦念乃至常彻夜难眠。卿一旦还都,孤恨不得能召卿入宫宴饮,只为了让卿在眼前以慰孤思念之心。”元善见盯着高澄的眼睛仔细看,“不想这些事还是让卿烦乱了,孤怎么觉得卿心里有事,心头沉重?若真有事一定向孤言明,也好让孤助卿之一臂之力。孤只想让你快活几日,何不抛开这些烦心事,安享于眼前欢乐?孤听说大将军爱乐舞,特命乐府新创,请大将军看看还入得眼?”
元善见说着又笑着伏在高澄耳边低语,“大将军,那位李夫人如何?可还如意?孤怎么没听说大将军宠幸她?”
皇帝和大将军低声笑语了什么,谁都没听到,只有陈蒨觉得这情景格外刺心。
高澄轻缓却有力地甩开了元善见的手,盯着元善见声音同样轻缓地回道,“李夫人如何主上自己没试过吗?”
元善见的笑容淡了下去。高澄这话像是在告诉他,他其实是知道的。他真的都知道吗?
元善见回头看一眼济北王元徽。
元徽这时也起身走过来,大笑道,“主上为了大将军是费尽了心思。既然是开怀一乐,也请大将军体谅主上的苦心,不要煞了风景。我倒听说大将军自己就擅音律歌舞。既然是玩乐,不分上下,大将军来展示一下舞技如何?”
元善见身后跟过来的林兴仁看到高澄那种心里有话,又说不出来的表情,虽不知他顾虑什么,但林兴仁心里是极其痛快的。也禁不住忘了前事,凑过来向笑道,“大将军从进殿来就郁郁寡欢,是不是有什么不悦之事,无心一舞?”他又向元善见笑道,“大将军今日甚是反常。”
这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林兴仁的本意是知道高澄跋扈不羁,又平时少礼法确实有些轻浮浪荡公子的习气,今天觉得他过于深沉,所以才觉得他反常。
但是林兴仁不知道,他这话让高澄心里一沉。
昭台殿上安静得如同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了,不管是大殿之上,还是帷幕之后,是主是奴,一双又一双眼睛全都在高澄身上。
没有人逼迫他,要逼迫他的只有自己。
只有远远站着的黄门侍郎崔季舒心如刀割般看着高澄。
他平日唤他郎主,从前他叫他阿惠。以前他是渤海王世子,后来公事上他叫他大将军。可是从今天开始,这些都不是了。
其实他心里最当他是朋友,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忌讳玩笑。
正因为他是他的朋友,他现在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就在刚才,在秋信宫,高澄明明白白地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死信。
没错,大魏的大丞相、渤海王高欢,真的薨了。
不管是用“薨”,还是用“死”,对于高澄来说,是失去了,没有了。永远地失去了,永远地没有了。
不仅如此,他还要把这事当作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不但不能显露出悲伤,还要装得若无其事,还要去做许多本来还不该他做的事,以及精心应对着许多对他虎视眈眈的人。这其中就包括他的至亲至近。
崔季舒到现在才看明白,对高澄有所图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也就罢了,他的朋友阿惠,这个时候该怎么去做出强颜欢笑来当众一舞?尽管他也知道,他极擅舞,但他怎么做得出来?
崔季舒一眼看到兴致勃勃的元善见,自以为得计的元徽,坐壁上观的侯景。那么明显带着不满之色的柔然世子秃突佳还真的就算是有点心肠的人了。
还有陈蒨,崔季舒看到这个南朝将军完全是一副期待的表情。他心里想:他还真把大将军当成美人了?
“崔侍郎!”崔季舒意外地听到了高澄唤他的声音。
“大将军,下官在此。”他一惊,猛然醒过来,急忙起身,胖大的身子直趋向前。
众目睽睽之下,高澄坦然向他吩咐了几句。
他要一首清商曲。
吩咐完了,高澄转身走了出去。
私议声如同蚊蝇般挥之不去,惹人讨厌,但是又没有人敢放大了声音。
整个昭台殿都在期待。
清商乐曲终于奏起来了。听起来陌生,没有欢快,没有愉悦,有点苍凉,像是一个人孤独又傲然地立于天地间在与天神独对相问。
陈蒨,他是熟悉的。这是祭神之曲,南朝用的比较多些。他心里更是欣赏高澄,他不是一般的美人,有胸襟有气魄,他喜欢;擅乐好舞也如此造诣卓绝,他也喜欢。
崔季舒也知道这是一首祭神之曲,问苍天其实就是自己拷问自己的心吧?反思之后会有归于淡泊,这样的阿惠让他觉得在情理之中,又觉得陌生。冥冥中又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他们的归宿。他迷茫了,不知道何去何从,或者他什么都不用想,只要一直跟着他。
清商曲中,所有人都把不约而同再次把目光转向殿门处。
一白衣人,脸上罩着金面具,衣袂飘飘入殿中来。
这是男子的衣袍,这人有男子的英武气。可他脸上的金面具却描绘的是个面容妖媚的女子。他长发披散,放逸如狂士。谁都知道这是高澄,可是谁都不敢相信这是大将军。
他的身姿是挺拔的,不是女子那种绵如柳一般的柔若无骨之态。但他行走如同不着痕迹,大袖飘飘如同天神。更让人心有所感的是,他身上有种凛然不可犯的高华气度。
刚才头一次入殿,冠服在身的权臣,和现在再次入殿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这不是一个人,谁都没有办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