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剑柄,却看也不看就将那口剑掷于一边。利剑一声巨响后堕于地上。他又飞快地抓住高澄的手腕,冰冷的手指扣在他的脉博上。另一只手臂同时一把揽住了高澄的腰,然后用力带进自己怀里。
“大将军怎么心跳得这么快?”陈蒨有点气息不继地看着他低语。他的目光犀利得似乎要把他一层一层剥开,又像是带着怜爱在有意戏弄他,就像看到他羞涩难堪。
刘桃枝看到陈蒨这一连串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完全惊呆了。半天才反映过来,大喝一声“郎主”,几步上前。
陈蒨并不回身,只大喝道,“要尔郎主的性命就休要上前!”
他声音里带着凌厉的威势,让刘桃枝不得不相信他真的会要了高澄的命而不会怜惜他。刘桃枝也又着急,又怕他反伤了高澄,真的手足无措起来。
倒是高澄,还能平静、镇定,看了刘桃枝一眼,吩咐道,“吴太守无意伤我,尔退下。”
刘桃枝应着没敢再往前。
高澄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然是他。必是他与临贺郡王萧正德勾结向太子献计。太子和临贺郡王欲谋湘东王,也必然一呼即应。侯景欲不利于我久矣,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不像刚才故作成竹在胸的样子,反是声音低沉下来。一霎时犹如万般忧虑都堆上了眼角眉梢,这才让人看出他心头重负重重难以解脱。
陈蒨也不再是玩笑的样子,就是仍不松手放开高澄,对着他低语道,“父濒死而弟妒恨,君欲谋而臣图之,外敌个个虎视眈眈,我甚是替大将军忧虑。大魏虽是大将军的天下,大将军又岂能安坐无忧?”
陈蒨的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坦诚。然而此事细思极恐,他不在邺城竟把高澄的内外交困看得如此清楚,他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陈蒨眸子幽深地看着高澄,满目怜爱。
高澄却趁他意乱情迷放松之机猛然挣出,笑道,“太守也是心怀天下之人,岂能无忧?无忧之人易老,园中花、樽中酒,常在眼前有什么意味?我心里自然有思量,犯不着太守为我如此多思。”
陈蒨又气又恨,趁着高澄手腕尚未完全脱手时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开,又奋力一把将他扯回,这一次双臂拥紧了,怒道,“卿是美人,子华如何不多思?”说着便低下头来。
远处的朱阁之下,七娘徐氏正在眺望着陈蒨和高澄说话的情景。她素衣淡妆像是难以接近的广寒仙子,情不自禁地摇头自语道,“国之将乱,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回建康。只怕到时候就是幡然两世了。”
高澄躲开了陈蒨,他也不是荏弱书生,这时发了狠,伸手一把卡住了陈蒨的喉头怒道,“陈子华,尔以为我是何人?”
陈蒨仍然扣紧他手腕不放。
两个人正相持不下的时候,忽听刘桃枝喊“郎主!”
高澄未理会,但有个略尖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大将军这是做什么呢?”这声音并没有疾声利呼,却让所有人都听入耳中。
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高澄和陈蒨不约而同地放开手遁声望去。
原来是皇帝身边的中常侍林兴仁,他乌衣笼冠的打扮更显得阴沉,身后跟着两个小宦官,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刚才高澄和陈蒨的注意力都过于集中,全都专注于对方身上,所以谁都没留意林兴仁是什么时候来的。
明知道林兴仁一出来就不会有好事,高澄不耐烦地道,“尔奴才不在宫中服侍主上,到这儿来做什么?宫中不是在宴饮吗?”
林兴仁看陈蒨的形貌也大致能猜到他是南朝人,再看他装扮也就大概知道他就是传说中潜入邺城的南朝特使了。他打量着陈蒨走过来。“大将军不入宫,主上还有什么心思宴饮?”
林兴仁话是对着高澄说的,但他眼睛一直盯着陈蒨。
陈蒨也是聪明人。看到高澄的不屑态度,甚至连“奴才”这样的轻慢话都说出来了,再稍加猜度便知道这是大魏皇帝身边的奴婢,而且应该是个有体面的奴婢。
“大将军这是与何人撕闹?有人敢见罪于大将军不成?”林兴仁有意这么问,不等高澄说话便回头吩咐两个小宦官,“国使馆中哪儿来的闲杂人,得罪了大将军?还不快命人绑了送到廷尉狱中去?”
陈蒨不说话看着高澄,他不会主动去向一个奴才亮明自己身份。而且还是个颐指气使的奴才。
高澄心里最讨厌的就是林兴仁,见他又在这儿自说自话,他禁不住走过来,恰好把陈蒨挡在他身后。“何须尔一个奴才来吩咐,究竟何事?”他只想快点把林兴仁打发走。
那两个小宦官也就是听着中常侍吩咐,其实根本没人敢有所动作。大将军就在这儿,没有大将军的吩咐谁能乱说乱动?何况他们身边就是大将军那个满面凶悍之色的苍头奴。
林兴仁自然也见好就收,他心里恨极面上却一丝不露,赶紧转过身来笑道,“主上知道大将军在国使馆,命奴婢来请大将军立刻入宫,主上有要紧事等着大将军商议。”他又盯了陈蒨一眼,“主上听说南朝使臣新入邺城,不知道在何处?什么事都偏劳大将军,主上于心不忍,命南使入宫,主上也想见见。听说南朝无故兴兵犯境,不知是什么意思,主上亲自垂问南使。若真有意一战,主上愿倾举国之力听命于大将军,请大将军不必私下对南使行躬身垂首之态。”
高澄没想到的是林兴仁一连患抖出来这么话,南兵来犯,陈蒨入邺,这么快元善见就都知道了。而且这态势还要亲自见南使,显然也是想趁着这个微妙的时候行些不安分之事。
高澄已经无心再顾及林兴仁这种蝼蚁之人了,反镇定下来淡淡道,“既然主上想事必躬亲,那就迎南使入宫见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