铳,可是敌人的行列每当有人倒下,便立刻被身后的人填补,就好像一个有着无限生命的怪物。
鼓声突然停止了,敌人的行列也随之停了下来,正当守兵迷惑的时候,六门三磅炮被从步队的缝隙中推了出来,炮兵们将仰角摇到最高,黑洞洞的炮口里装填着双份霰弹,随着火光一闪,台地边缘的守兵顿时倒了一片,在五十步以内霰弹远比实心弹可怕得多。炮声刚落,火绳枪手又放了一排枪,将壁垒上的残余敌人一扫而空。这时鼓声重新响起,士兵们挺着长矛蜂拥而上。
“混蛋,快顶上去,贼兵就要杀上来了!”
在壁垒后,明军的军官们用刀背和拳头驱赶着士兵们上前,但幸存者惊恐万状的尖叫着向后逃去,方才的惨状已经把他们打垮了。等到军官们驱赶着后备队爬上壁垒时,敌军已经冲到了台地下,上百张长梯已经搭了上来,士兵们蜂拥而上,残酷的肉搏战立刻开始了。
刘成军头几排都是巴图鲁亲军,几乎都原本是八旗白甲选锋,个个身披重甲铁盔,手持长矛斫刀,一拥而上,上了台地便冲进人群中,远者矛刺,近者刀砍,当者无不披靡,不一会儿便清楚一片空地来,乘着这个空隙,后面的步队也涌了上来,挺起长矛排成横列压了过去,长矛如林,后面的射生手也纷纷释放火箭,营中顿时四面火起。
“快,快去曹将军哪里,令他领左翼军出击,断刘贼中军后路!”卢象升此时早已面如土色,他没有想到自己花了偌大功夫修建的壁垒,这么容易就被敌军突入,他心里清楚自己麾下的军队虽然也是打过流贼的,但还是无法与刘成麾下的百战精兵相比,一旦位于台地上的中军营盘被突破,左右二营肯定也无法守住,那就是土崩瓦解,一败涂地的下场。
“督师,督师大人!是辫子兵,东虏的辫子兵呀!”一名满脸是血的将领跑了过来,跪下喊道:“刘贼驱东虏白甲为先锋,身披重甲,箭射不入,我等实在是抵挡不住!”
“虎大威!”卢象升气急败坏,喝道:“刘成是人,你也是人,为何刘成能够驱东虏如鹰犬,而你却望风而逃?”
虎大威被卢象升问的张口结舌,旋即叹道:“罢了,我虎大威一降虏出身,官至总兵,受恩深重,今日便将这颗脑袋还与天子了!”说罢他转过身向京城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不顾而去。片刻之后,不远处的战场传来一阵欢呼声,听声音依稀是女真话,卢象升暗道不好,正要派人去探听个究竟,一名校尉跑了过来,正是方才随虎大威过来的,脸上满是泪水:“督师大人,我家将军方才身陷敌阵,已经力尽而亡!”
卢象升叹了口气,心中也不禁生出一股悔意来,他心知虎大威麾下的兵力虽然只有两三千人,但多半是归降的流贼、蒙古人的老兵,虽然军纪一般,但彪悍耐战,在他麾下诸将中仅次于曹文诏、左良玉。而且由于此人是关外降虏出身,唯一的靠山就是自己,要比曹文诏、左良玉他们听话多了。折了这个基本盘,想要剩下的各军卖力气就更难了。
“曹将军那边有没有动静?”卢象升强压下胸中的悔意,向望车上的亲兵问道。
“禀告督师大人,左营那边还没有动静!”
“什么?”卢象升大吃了一惊,他赶忙爬上望车,向左边望去,只见曹文诏叔侄所在的左翼几乎是一片平静,他对面的刘成军右翼也没有动作,与中军和右翼的激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卢象升一顿足,骂道:“这厮难道与刘贼有勾结?”
明军左翼营盘。
“你回去禀告督师大人!”曹文诏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定:“并非我不尊军令,只是如果我出兵攻其中军,那么当面的铁骑就会冲杀过来,我这边凭营盘而守还能勉强支持,若是出营浪战只是自寻死路!”
“这可是督师大人的军令!”使者见曹文诏这边说,顿时急了:“曹将军,不遵军令可是死罪!”
“大胆!”曹变蛟从一旁站了出来:“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般与我叔父说话,快将其拿下!”
“且慢!”曹文诏喝住了曹变蛟:“你回去禀告督师大人,他居高临下尚且抵挡不住刘成的猛攻,我这里可是平夷之地,若是出外野战,岂不是羊入虎口?这等乱命,恕难从命!来人,送客!”
待到那目瞪口呆的使者被推出帐外,曹变蛟走到曹文诏的身旁,低声道:“叔父,既然您已经决定了跟随刘王,为何又只是持中不动呢?眼下这个形势,给我两千人马,就能将卢象升的首级取来!”
“不必了!”曹文诏回到座位上,低声道:“刘王那几封信你都看过了吧?”
“看过了,看信上写的,刘王对叔父十分看重呀!”
“是吗?”曹文诏笑道:“那我问你,今天即便我们不动手,刘王是否能打赢呢?”
“当然可以!”
“既然没有我们也行,那我们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呢?”曹文诏叹了口气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刘王麾下这些蒙古人、女真人可是都憋着一股劲呀,就盼着建功领赏呢!我们反戈一击,在他们看来就是抢功的恶人了,你想想,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我们以后在刘王麾下还有的混吗?”
“这个——”曹变蛟一愣:“可是叔父,我们叔侄是后来者,总得立下功劳做进身之阶吧?”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呢!”曹文诏笑道:“变蛟,定天下还有的是仗要打呢!刘王既然三番五次招降我们,必然就有我们的用武之地,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担个叛臣的恶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