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我知道感觉,粗糙皲裂,但是不乏温暖。
撑着身上的疼,我回到医院,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我把水果分给了护士站的值班护士,让她们帮我重新包扎处理的身上的伤口。
周青还呆在周砚的病房里,我没看到周父周母,想来已经回去了,我冲着周青扯了扯嘴角的笑容,“…姐你先回去休息吧,周砚这里有我呢,我今天休息了一天了,守着他绝对没问题。”
周青也不二话,点了头就掩上门安静的离开了。
心里的沉重压得我停止思考,看着毫无生气的周砚,脸色惨白如大理石,像是疲倦至极睡着了一样,让我不忍打扰他,我轻手轻脚的脱了外套,掀起他被子的一角慢慢的躺了进去。
床很窄,我侧着身子抓着他的病服,小心翼翼的闭上了眼睛。我其实已经三天都没能合过眼了,因为没有周砚在我的身旁。
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到俞艾进门我才被护士叫醒了。
我看着沙发上沉静不语的俞艾,愣了一下,“…老俞,你怎么来这么早?”
她没看我,盯着前面的床柜,眼神有些放空,“蒹葭,我们谈谈吧。”
正巧这个时候周青进门了,她看了下眼前这个形式,很快就自然下来,“阿砚我这里看着,蒹葭你要有事先处理,今天给你带了药粥,记得待会儿把它喝了。”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跟着俞艾一起出门了,她在医院中厅的大花园里找了座位,“石桌很凉,你别碰着它。”
我看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反而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推到我面前,我迟疑的打开,是她床头柜的那串粉水晶手链和一张照片。
她和窦卫青的合照,我见过,在徐平家,这张她曾讳莫如深的照片。
“蒹葭,不管周先生有没有告诉你真想,我都不打算瞒着你了——我卫青在一起两年,我爱他,但是我却为了自己的占有私欲杀了他。”俞艾有些哽咽却强撑着笑,一口气吸了又吸,“你不知道,其实很多杀人犯杀人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我就是这样的,卫青死后,我才发现我怀孕了,我正犹豫的时候,你出现了,我…我就是当年那个设计泼你硫酸的人,我知道,你怀疑过我,当年我是特意戴着这串手链出现在你的病房前的,这是…卫青送给我的,戴着去见你,我其实有那么一些期待你去发现它的,又恐惧又期待,这样你就可以指正我,可以救赎我。可是后来我又怕了,我怕死,我怕俞悔跟着我受罪,所以我竟然这样卑劣的又躲躲藏藏的苟活了三年。”
我拿出那串珠子,跟参禅一样一颗一颗的用指腹拨过,俞艾还在继续苦笑,“蒹葭,你太善良了,我知道你念着我的好,这也是周先生一再顾忌的原因,他怕你接受不了,但是蒹葭,你想过没有,卫青死了,所有对你的责难,你被硫酸毁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一念错误加给你的,所以我再多的好都无法弥补——我从来都不是拯救你的那个人,我是毁掉你一生的坏女人。”
“蒹葭,我只求你一件事,请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只需要一点点,我把俞悔给安排好了,我就去自首!”
我看着失声痛哭的她,喉咙发紧到无法言语,这一刻,我清晰的感觉到命运裹挟着我们的那股力量,让我无法动弹,什么东西卡在胸腔,久久散不开。
俞艾还在哭,“我知道一句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但是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蒹葭,我丧心病狂,我不是人,你能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周青不知道从哪找了过来,冲我挥手,语气兴奋,“蒹葭!快点来!阿砚醒了!他刚刚醒了!”
我跟俞艾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看了一眼俞艾,抬脚就跟着周青朝病房跑,我气喘嘘嘘的冲进房门,里面已经围了很多人了,我也顾不得,巨大的喜悦让我扒开人群挤了进去,扑到他床边看着他。
他的五官中,此时眼睛是最亮堂的,我看着他眼眸里倒影出来的我,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我一把搂住他,“周砚你这个混蛋,你知不道我被你吓死了!”
那种得知他有可能成为植物人时肝胆俱裂的痛,到现在还让我心悸不已,此刻听着他胸腔传来的有规律的跳动,卡在胸膛里的东西一下子就落了下去,只觉得呼吸畅快了很多。
而下一秒,周砚把我从他怀里推开,他看着我,说出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请问,你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