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听老村妪聋说猴上树 看朝廷官笑闻村夫诗(2/2)
,又不敢不来。”
侯大人笑道:“你虽为女子,却教授学生——且都乃男学生也。又于礼怎么说?”
黛玉笑道:“古有木兰班超,今就不能有女子教书了?况且夫唱妻合,我乃为相夫也。夫为国育才,所谓‘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妻相夫是‘乐其业者不易事,安其在者无迁志’。别看这刘家镇过去又穷又小,无人瞧在眼里,可‘十步之间,必有茂草;十室之邑,必有俊士。’小女子只好斗胆了。”
侯大人笑道:“夫人才学早已领教,其可谓麒鳞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矣。”
黛玉忙道:“哪里哪里!不过是知其皮毛而已。”
侯大人说了一阵诗,说了一阵文,才说及对句。
黛玉笑道:“任凭大人出题,小女子只管献丑就是了!对的不好,只要大人别笑话就是了。”
侯尚书捻须一笑,念道:“水如碧玉山如黛,”
黛玉万福一笑,斟酒一杯奉给侯大人对道:“酒满金樽月满宅。”
侯尚书念道:“鸟过沙有迹,”
黛玉对道:“舟过浪无痕。”
侯尚书急念:“读圣贤书 当思其中有我,”
黛玉也急对:“任天下事 先须此内无他。”
侯大人笑点头,又念:“一匹天青缎,”
黛玉不着边际,忽然一笑,念道:“六味地黄丸。”众人笑了起来。
侯大人咿了一声,还挑不毛病来。
见黛玉口角灵利,一转念又念道:“周易三百八十四爻 爻爻吉凶有准,”
宝玉和众学生见这联十分刁钻古怪,都瞧黛玉,为他担心。
黛玉沉音一会儿笑道:“春秋九万八千五字 字字褒贬无差。”众人叫起好来。
侯大人也点头。又想起一联:“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众人听这联更刁。一年有几个学生心中不愤起来。为什么?此联每字都带宝盖,要对上,必须每个字都有相同的部首。其难可想而知。
黛玉也左右寻思半会儿笑道:“大人联出的可真好,小女子要想对上,只怕要让大人笑话了:‘迷途远避退迁莲迳还逍遥。’”
侯大人一字一字品味下来,不由拍案叫绝。又出一联:“风流佳人书院小,”
黛玉脸一红:“雨露俏月李挑甜。”
侯大人又念:“星稀月明是秋夜妙佳人对句,”
黛王皱眉应声对道:“叶落风剪近午天侯尚书出题。”
侯大人点头,又道:“老夫我出下联了:‘打破坛一个,内藏玛瑙珍珠’。”
边说边指桌上的果盘。
黛玉笑了起来:“剖开壳两边,也载黄金白玉,”
众人见他手指着一盘咸鸭蛋,都笑了。
侯大人也笑了,可并不放松:“甜瓜切破,分成两片玉琉璃。”
黛玉看了看桌上酒菜一笑:“煮豆捻开,抛下一对金龟甲,”
众人无不叫好。
那位冯大同见侯大人如此为难自己的师娘,便伺机说道:“今天来了不少客人,酒也喝了不少。学生也想是个越趣,给侯大人出一联好吗?”
也不管侯大人听不听便拱手念道:“醉汉骑驴频频颠头算酒帐,”众人哄笑起来。
侯大人也笑了起来——心中明白是冷落了众人,再想想那联还一时对不上来。便笑对黛玉说:“你夫妻才学非浅,为何不去应举呢?朝庭正需如此人才呢!”
黛玉道:“过奖了。‘未出土时先有节,’”
侯大人对道:“将凌云的处虚心。”又问:“那你们何时出土,何时凌云呢!”
黛玉笑道:“出土逢春花,凌云遇天恩,
不侍二者来,百年挑李中。”
侯大人还要问,黛玉笑道:“这么多客人,别让坐冷板凳。刚才冯秀才出的那联您还没对上呢!”侯大人皱眉寻思,还是对不上来。
王新鹏在一旁搭了腔:“侯大人,我来替你对:‘艄公摇撸 深深作揖讨酒钱。’”
众人大笑起来。侯大人也喝起彩来。正巧又上来几样菜。
侯大人见那菜,心中一动:“我再出一联,看你们谁先对上来:‘玉屑凝成淡不厌,’”众学生互相瞧瞧,无以应对。
宝玉明白了,见众学生张口结舌,便笑道:“我来对吧:‘银泥厚积净无尘’。”
侯大人明白这位林先生猜出来了,对的也公正。又笑道:“我出个谜你们猜:
‘有根不着地, 有叶不开花,
城里城外有,家家不种他。’”
冯大同笑道:“我也出个谜:
‘碧蕊绽银花,金须间玉芽,
街头乘露卖,日出就回家。’”
侯大人知道他猜着了。
酒宴过半,几杯酒下肚,众书生和于司吏张员外等人也活跃起来了。那冯大同更是活跃。这位冯大同今年二十八岁。早在六年前就中了举人。本来早就要进京来参加会试,谁知父母相继过世,守孝三年未能入庠。今年年初来到京城,想找一僻静书院读书,好参加明年春闱省试。听人说及刘家 镇书院,就来这书院。瞧见先生刘家镇师母都是不过廿出头的年轻人,十分后诲。可见这里山水清秀,学生众多,存书也多,便落了脚。经过数月,也热习了刘家镇的乡民小吏,与先生师母说诗论文,也认识了贾母,也认识了林先生家的丫头。见先生师母文才横溢,同窗们互相敬重且文才不差。也就放心苦读。今天见侯大人几次给林先生夫妻出难题,心中有些不平。这会儿有酒垫了底,便大着胆子对侯大人说:“酒宴之上,为大家都高兴,学生也出个谜凑趣:‘门庭若市’打一字。”
王新鹏正饮酒,听说此谜,一口猜出:“是个‘闹’字!”
冯大同点头:“我再闹个谜大伙猜,‘酒落狗洞!’”
王新鹏皱眉“嗯?”了一声,众人已笑开了。
侯大人也已知他小名叫“狗屁儿”,禁不住也笑开了。
冯大同催众人猜,几人在桌上划来划去。
宝玉也再猜。半会儿,给侯大人耳语了一句,侯大人也划划,笑道:“是个‘突’字?”冯大同点头。
侯大人笑道:“老夫出一个字谜,‘一棍子打弯狗腿。’”
众人笑开了。小狗屁儿心中好恼。见侯尚书也笑嘻嘻得看着自己,两眼一转,计上心来。笑道:“学生前日得了一个迷,您猜猜:‘猴儿戴帽!’”众人更笑成了一团。
侯大人有些生气,可又想起赵老太太,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宴席上热闹非常。黛玉见无事,便要回避告辞。几个学生知道礼道难违,便央求师母回去弹琴让大伙听。黛玉点头笑笑回去了。回到自己院中,黛玉又羞涩又得意,细想到刘家镇后,日月如梭,转眼三年了,进士秀才送出去多少了。可必竟是女儿家,教学带徒已出女戒,如今再抚琴给外男听,更成何体统?可为了宝玉能立身书院,自己还得弹哪!见老太太和鸳鸯在屋里灯下摸纸牌,便命紫鹃在门前设下几案,燃上檀香,便坐下抚弹起琴弦来了。乐曲如一阵清风细语,飘出去很远很远。酒席上人们放下了酒杯,有人上来几杯香茶。席上宾主倾听那悦耳的琴声。刘家镇百姓们停止了喧哗,倾听那绝妙的琴声。一曲终了,酒席上的学才文人们不回由长叹一口气。
如痴如醉的侯尚书急急对宝玉和众人说:“听得如此妙曲,焉能不作诗?老夫起句,你们都必须联。‘月高秋风稀,’”
指宝玉。宝玉拱手:“佳人抚弦曲。音高粗若散,”
冯大同接口:“调低断欲绝。稀稀鬼神笑,”
王新鹏联道:“飒飒风雨凄。时如鹊报喜,”
于亮道:“转尔猿苦啼。纤指无定音,”
张三平道:“颠倒宫徵曲。羽衣闻飘飘,”
李万年道:“霓裳舞依依。宴客闻此声,”
刘秀才道:“手足不能举。铮铮泉水流,”
古秀才:“息息黄河水。嗟嗟俗人耳,”
周秀才:“唧唧菊花诗。绕粱三日在,”
高秀才:“鼾梦尤闻曲。香茗淡欲收,”
史秀才:“醉酒说通夕。我思合一曲,”
叶秀才:“才愚迟玉玑。”
还要往下联,那久听诗文的于司吏笑道:“我凑一句:‘胜过秋蝉鸣’,”还想住下说,又没词了。忙推那张员外:“你也常听书听诗,快帮我想一句。”
众人见他说的还有些意思,便瞧那张员外。
醉红脸的张员外措手不及,楞了半会儿,想不出一句。只好摸着秃顶讪讪笑。
有几个秀才便使眉弄眼。宝玉想帮他联,被王新鹏拦挡。
张三平想为他联,被李万年拦住。
冯大同笑着帮腔:“三平,张太爷听诗文多了,怎么联不出来?”
张三平指着他鼻子:“真学坏了,简直和小狗屁儿一样淘气……”
话未落地,张员外笑道:“对对!‘小狗屁儿’这个‘屁’字还压上辙呢!”
众人哄堂大笑。侯大人也笑的直点头。不料这一笑,上下贯通,真放出一个屁来。
众书生无不捂嘴暗笑。
那张员外顿开茅塞:“有了!‘ 难强尚书屁!’”
顿时书院里是哄堂大笑。侯尚书是哭笑不得。
于司吏指着张员外:“你呀,真真是糟踏斯文!”
张员外不明白:“做诗不是要压辙吗?什么字不能用?”一张三平又笑又气,拉扯着父亲衣袖:“快回家吧!真正是酒喝多了,尽出丑!”父子二人拱手后走出了书院,院内更是笑成了一团。要知后事,请看下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