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恩尴尬地捻着佛珠,在不敢抬头,她眼角余光偷觑了眼始终不言不语地太皇太后,却也只瞥到那龙首拐杖。
见那只戴满珠玉的手握着龙首惊颤不止,这才发觉境况异样。
太皇太后和南赢王,似乎并非寻常姑侄那般亲厚融洽。
因太皇太后曾诬陷陌影一事,百里玹夜暗恨入骨,把众人割了舌一般,命整个京城封了口,肃清所有闲言碎语者泗。
那等隐晦的秘密,没有跑出京城,也自不会传到这深山古刹之中。
久居世外,永恩对皇族里的争斗纠葛不知情,更是猜不透,太皇太后静冷的面色之下,到底藏了什么骇人的波澜。
她却笃定,南赢王一族肩负守护天下安宁的重责,定不会悖逆良善。
良久沉静的压抑,她一番挣扎,终是硬着头皮辩解唐。
“出家人不打诳语,为庵堂尼众,贫尼不得不畏于太皇太后的权势。”
“哼哼,师太,你畏惧哀家的权势?在哀家这里伸手要香油钱,你可从没有手软。”
“香油钱都是太皇太后自愿给的。”
“若非你说哀家多建庙堂,尚能彰显威仪,感化百姓,哀家怎会愚蠢地赛钱给你?”
如此撕破了脸皮的两人,在严怀景眼里,再不是什么太皇太后与师太,不过是两个冷毒卑鄙且自恃有理的老女人。
永恩抬高了音量,仗着严怀景在侧,有恃无恐地大声辩解。
“王爷明鉴,太皇太后命公主带一双女儿出家,懿旨在前,贫尼不敢忤逆。
香公主心中痛苦,也寄望于消除孽障,潜心忏悔,贫尼这才接纳她们母女三人。
至于,把刚出生的婴儿送予黑山王……这等邪恶之事,贫尼是万万不敢做的。恐怕是小皇子误听初心挑拨,所以才有此评断。
初心既已剃度,便该与庵里一般的持戒小尼一样,需得遵从寺里的规矩。做杂物,忍疾苦,耐得住冷寒孤寂,这都是修行。”
初心气恼地小脸儿涨红,忙对严怀景道,“王爷,初心没有挑拨。娘亲母乳不够,上次妹妹饿极大哭,初心来师太房里求米粥,她不给,反把初心骂哭,还威胁初心说,要把我和妹妹丢去给黑山王。”
严怀景大掌突然拍在桌案上,震得满桌人皆是惊颤,就连太皇太后,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她不怕自己的孙儿,不怕严陌影,却怕这捍卫靖周多年的男子,他杀人,杀鬼,杀狼,是从不手软的。
从未见过他恼火的末药,更是脸色骤变,一双眼睛因过度恐慌变得莹绿。
“本王素来敬重出家人,师太倒是让本王见识了,出家人的荒唐。”
永恩忙起身,恐惧跪在地上,“王爷息怒,贫尼罪该万死,贫尼知罪!”
惊宸斜扬唇角,冷笑嘲讽,“你的确该死,也蠢得可笑。一个手无凤印,且在寺庙里诵经赎罪的太皇太后,何来的职权下懿旨?!”
太皇太后被曾孙嘲讽,老脸再也挂不住。
“哀家就算没有凤印,教训一个不守规矩的公主没职权,但是哀家身为一个普通祖母,教训自己的孙女,总该有权利!”
严怀景斜睨了眼惊宸,警告他不准与长辈顶嘴。
他沉声对太后道,“你教训百里香自是有权利,但你有必要虐待两个孩子吗?”
“虐待?哀家是为她们好。你也听到师太所言,那都是磨砺修行。若她们回去郑烽身边,活在流言蜚语中,便是好的吗?”
惊宸终是压不住爆燃的怒。
“若就着冷硬的窝头啃咸菜,是幼童的修行,德高望重的太皇太后,与师太,为何吃住如此舒适?你们该去住茅草屋,啃树皮才对。”
“此事,本王稍后便写信给玹夜和陌影,自今日起,初心停止一切劳作,百里香在房里面壁思过即可。”
严怀景说完,朝太后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她出去。
“香,把孩子给末药抱着,随师太与太皇太后出去吃糠咽菜吧,毕竟,那才是修行。”
说话间,他拍了拍欲言又止的惊宸,不准他再出言不逊。
“本王与王妃、惊宸、初心,还有那襁褓婴儿,都非修行之人,不必忍饥挨饿,我们要用心享用这顿美味的饭菜。”
太皇太后拿拐杖沉重一戳地面,站起身,拂袖出去。
永恩师太无奈地念了句,“阿弥陀佛”,也忙跟出去。
百里香坐在椅子上迟疑片刻,起身把孩子给了末药。
初心忙道,“娘亲,不吃饭您没有母乳喂妹妹的,难得有好吃的,您多吃点吧。”
“孩子说得对,你心里自责,我们明白,但你不能为此苦了孩子。”末药笑着温声劝慰,“我相信,皇后娘娘不是记仇之人,她定然早就原谅你了。”
百里香僵站着,泪流不止,看着襁褓中的小娃儿,不禁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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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乖巧,在外面听来那些恶毒言辞,一句不曾说予她听。
出了月子,她便照顾孩子礼佛,误以为这里是忏悔、是躲避尘俗的绝佳之地,没想到自己一念恶行,竟是把两个孩子带入了地狱。
“好了,快吃吧。”严怀景拿起筷子给她夹菜,“既然知错,好好吃饭便是第一步悔改了。”
“是。”
百里香一坐下,初心也放松下来,她忙夹菜给娘亲,又给惊宸,“惊宸,这些素斋都是庵里最好的,你多吃点。”
“别给我了,你该多吃,瞧你瘦得,就剩下一双眼睛了。”
惊宸把各样美味的菜肴堆在她的在白瓷盘里,成了一座小山。
严怀景和末药瞧着他们,越看越欢喜。
惊宸见外公和缓颜色,忍不住道,“外公,我们带初心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