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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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觉得自己不可救药,平心而论应该完全毫无波折的办差出行,竟被他像个什么似的搞成了这样。

    “喏,我出来的时候从宫里带的。”崔镇这辆马车车壁上挂了个小篮子,伸手一掏像个百宝箱,里头什么都有似的。他取下来看了一眼,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漆盒,打开竟然是一盒糕点。他自己拿指尖拈起一块慢慢地咬,然后把盒子给舒澜递过去。

    崔道之从前比谁都能折腾也比谁都不要命,后来太平日子过久了,提着的那口气松下来,一下子落下许多旧病,平日里倒没少叫好友取笑。他脾胃不好不能久饿,因此习惯了带些食物出来,但十之八九又吃不下太多东西。他咽下自己那块,转过脸去见舒澜也只吃了一块,吃完了就眼巴巴地别过脸去不看,然后合上盖子递回来。见状,崔道之心里不由得暗笑。

    他是由衷觉着值得一笑,没什么多余的念头。非要有的话,也无非是这时候的少年当真幸运,要假作无欲无求的仅仅是桃仁酥和桂花糖。不比他像舒澜这个年纪那会儿,要对着满院子的刀枪剑戟,尽力假装自己根本不在意活命与否。

    天是澄清的,远远的挂着几片云丝,日头斜斜地从被挑开一点的帘外照进来,崔令君于是当真笑了一笑,是这段动荡的时日里难得什么也不想的一回。

    他又把漆盒给舒澜递回去:“我吃不下,都是你的,我留这种东西搁一天坏了味道,还要麻烦着在车上收拾。”

    舒澜觉着有道理,就当真接过来吃了,连两块姜糖都没放过,嘴里都是那说辣不辣的怪味,胃里也一阵热。

    他一个北边人是不怎么吃姜糖这东西的,但吃完了又在心里想着,或许这味道像崔道之给他的感觉:实在不觉得好吃,却又舍不下,烧灼着他心口各处的缝隙,一旦入口之后再想忘记,竟也是不能了。

    第四章经年草诏白云司

    或许旁人看不出来,觉得崔镇跟他以往负责任何一件事的时候一样缜密,但舒澜能感觉到,崔道之好像并不大愿意做这个山陵使,也不大愿意来负责大行皇帝的丧事。

    按着前朝传到本朝的惯例,只有现任或者即将受拜的宰相之流才能担任此职,而且顺利完成之后能得到的加封和赏赐都十分优厚,这其实是一桩美差;而崔镇一向的性子虽然绝对与贪鄙无涉,但也从不是那种连唾手可得的东西还要推拒的人。正是因此,这种不愿才显得有些令舒澜讶异。

    每当舒澜想起两人在阳陵勘察的时候,便能察觉对方身上浸透了倦怠和抗拒,连他要自己同行也不无偷懒之嫌;甚至崔镇还在回来之后向皇帝举荐了一番,破格让舒澜接着参与这些事。于是他那段时间便格外忙碌了起来,一面在秘阁兼职帮忙修书,一面继续做他的尚书郎,除此之外,又多了一份关于丧仪的事务。

    “……臣谨奉诏。”

    舒澜在官署门口跪下叩拜,接过那一卷黄纸诏,心里想了一想,竟忽然有些窃喜。抛开这对他仕途的意义不提,只要拿到秘阁的牌子,即使是最低一等的学士也有机会看到外间不易得的珍本,而协理崔镇山陵使的事务便更不必说……可以亲近他了。

    但几乎是马上,舒澜就发觉,他其实并没多出许多跟崔镇共事的机会。

    白日里如前忙乱,带他做事的多半是周仆射,而到了晚间崔镇便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