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来幽冥界的第一日,小常发誓,定要返回阳间一趟,探望爹娘,设法寻回尸骨,好让二老安心……”
说到此处再也无法继续,他伏地痛哭流涕,眼见着山河悸动,日月失色。我不知不觉也已经泪流满面。
慢慢走近他。我听到自己轻声说:“先起来。”
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白小常。一张美少年青涩懵懂的脸。与飞花不同,他,还是个孩子。
我伸手过去,异常平静——拿着。去吧。夕阳西下前记得回来。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对陈美玉的留恋,对阳间的不甘,对仇人的愤懑,对来世的期许……
我只有一颗。还阳一日,即刻要回。飞花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给了我。
而我,现在给了白小常。
他接过,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泪痕未干。
“姐姐他日若有用得着小常之日,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他急急起身飞身而去。淡绿色衣袍随风展开,像一只巨鸟。
我怔怔地,心里空空荡荡。
身后一声叹息——“这是何苦?眼前的机会白白错过。”飞花冷冷地道:“没有第二次了。
“不用了。”我平静地转过身去,看着他:“我哪里也不去,以后就跟你留在这里。”
飞花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我看到一丝喜悦瞬间闪现,然后消失不见。
…………
破败的院落。大门前一棵粗壮的皂角郁郁葱葱,几个人也无法环臂而抱。树荫映衬下,院门矮小而陈旧。一只大黄狗附在地上,无精打采。
有纺车的吱呀声传来。一位老婆婆倚门而坐,似乎两眼无神。纺车跑得不利索,她时不时用手去探,口中自言自语,若有所思。
头发是全白了,皱纹遍布脸上各处。衣衫褴褛,补丁多得数不过来。
一只乌鸦无声无息地落在院墙上,朝院中张望。它既不觅食,也不鸣叫,只是静静地,呆在那儿。
院门忽然开了,大黄狗欢天喜地跟着一个人摇着尾巴走进来。
是个老爷爷。肩上的锄头顺手放在院墙根,径直走到那婆婆跟前:“孩子妈,你这是又纺了一上午的线哪?”他神色悲凉,关切地问。
“我等小常回来。”婆婆露出一丝笑容,“他快回来了。我能感觉到。”
老爷爷叹了口气:“三年了,孩子妈,要回来早回来了……”他说不下去了,哽咽着。
“不!”老婆婆激动起来:“我儿子一定会回来,小常一定会回来的!”说罢抽泣不已。她的悲伤贯穿了全身,纺线的手直发抖。
老两口相拥而泣。老爷爷擦擦泪,慢慢扶起老伴儿:“孩子妈,你累了,进屋歇会儿,我做好了饭叫你,啊?”
老婆婆点点头,在搀扶下颤颤巍巍走了进去,合上了门。
一直安静观看的乌鸦忽然飞过来,在屋前盘旋,“呀呀”地叫着,声音嘶哑苍凉。大黄狗先是不经意瞥了一眼,随后面露惊讶之色,狂吠不已,上下跳跃着,想要扑到它。
老爷爷转身走过啦大声呵斥:“你个大黄瞎吆喝啥?存心吵着不让人睡觉不是?滚出去!”
大黄狗灰溜溜被轰出了院门。
屋内,疲惫不堪的老婆婆挂着泪痕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到了自家的院落。往昔崭新的院落。只有门口的大皂角树一日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