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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自古机深祸亦深(二)(1/2)

    “吃里扒外的混账,王准和李仁之许给你们多少好处?”邢縡听见暗处有人相助,恢复点精神。

    “龙武军连李林甫的号令都不听,何况两个黄毛小子。”“大高个”狰狞笑道:“事到如今,邢将军还心存侥幸吗?”

    “你们……”邢縡目光闪烁、将信将疑。

    “这群刺客一招一式皆军中路数,绝非游侠剑客。难道是驻守平卢进奏院的牙兵?可盛王风头正劲,岂会轻易授人把柄?”范秋娘猜不透刺客底细,弓弦紧绷却不知所措。

    火炬若星,蹄声如雨。

    “何方狂徒,竟敢当街行凶!”横街东头忽而奔出一哨甲胄俱全、手持火把的铁骑。

    “飞龙禁军?”借着火炬的光芒,范秋娘隐约瞥见骑兵胸甲护心镜下,绘有一对肋生双翼、乘云而举的应龙。

    北衙禁军诸卫甲胄相同,唯以纹饰区分。左右武卫饰以对虎,左右鹰扬卫饰以对鹰,左右千牛卫饰以对牛,左右豹韬卫饰以对豹,左右玉钤卫饰以对鹘,左右监门卫饰以对狮子,左右金吾卫饰以对豸,左右龙武军饰以对虬。

    高力士编练飞龙禁军时,为在气势上压倒诸卫,尤其是龙武军,特意选择神兽应龙为纹饰。

    有角曰龙,无角曰虬,生双翼者为应龙。相传应龙为上古神龙,曾匡黄帝诛蚩尤、助大禹治洪水,有吞云吐雾、呼云唤雨之灵。龙武军的虬龙纹虽胜虎鹰牛豹等凡兽,却远不如应龙纹威风。

    范秋娘见飞龙军甲胄齐整、气势不凡,赶忙折身攀上一棵紧靠坊墙的柳树,躲在初吐鹅黄的枝条间学喜鹊叫了数声,尚未攀上墙头的公孙门弟子闻令急忙止步,手抓绳索如石雕般紧贴墙壁。

    “某乃龙武将军邢縡,救命啊!”邢縡放声高呼。

    “邢将军,咱们后会有期!”“大高个”翻身上马,带领同伴挥鞭向西。

    “龙武军?”飞龙禁军当先一骑头戴华丽的折返顿项盔,阴刻着应龙纹的精致面甲将脸部遮掩的严严实实:“汝是邢縡将军?”

    “正是,不知阁下怎么称呼?”酒意全醒的邢縡紧攥横刀,躲在车厢内不敢出来。

    面甲骑士从腰间左侧摸出一枚鱼符,扔给邢縡:“在下陈达,乃飞龙禁军旅帅,不知邢将军可知匪徒的身份?”

    “陈达?”邢縡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恍惚记得飞龙军中有名姓陈的旅帅,颇受高翁赏识。

    “邢将军是被小蟊贼打劫了?”面甲骑士话中满满都是嘲讽和讥笑,悬在右腰的刀鞘随着坐骑的小碎步敲打着马鞍,叮当作响:“小贼身轻马健,吾等甲胄在身,恐追赶不上。”

    “不敢劳烦大驾。”邢縡瞟了眼鱼符,戒心未除:“敢问陈旅帅之前在何方军镇?”

    “某入京前乃北庭牙兵队副,曾数次救过王都护家的霨郎君。”虽未摘下面甲,但仅听其言,也能感受到面甲骑士脸上的傲然。

    此刻才有数名察觉异常的武侯打开坊门,小心翼翼探头向外张望,却被全副武装的飞龙禁军喝斥回去。

    “原来是霨郎君的故交。”摩挲鱼符许久的邢縡终于下定决心:“陈旅帅可否引荐某去见霨郎君,某有惊天秘闻要告诉他和高翁。”

    “霨郎君?十三娘不是说他不会插手吗?”侧耳偷听的范秋娘疑窦丛生。

    “邢将军与霨郎君同居金城坊,何须如此拐弯抹角?”面甲骑士疑道。

    “事关机密,需借助陈旅帅与霨郎君的交情。”邢縡颇为焦急。

    “某与北庭张监军义子张德嘉亦甚是相熟,若邢将军欲找高翁,何不直接找德嘉郎君?”思忖片刻,面甲骑士提议道。

    “也好!”邢縡将鱼符递还面甲骑士,跨上一匹失去主人的骏马。飞龙禁军立即围了过来,与面甲骑士一起将他遮蔽得密不透风。

    “邢将军,请!”面甲骑士顺手点了几名属下:“汝去京兆府报案,你们三个留在此地,与京兆府衙役交接后再回营。”

    “诺!”被点到的飞龙禁军士卒齐声领命时,藏匿在柳树上的范秋娘忽听师父在侧面一株槐树上低低喊道:“秋娘,连珠箭,射戴面甲之人!”

    “嗯?!”范秋娘无暇多想,双手习惯性地听从师父的号令,张弓就射。

    三支黑色长箭迅疾如电,如鬼魅般接连不断射向面甲骑士。

    披挂齐全的面甲骑士动作也快得不可思议。范秋娘的长箭刚脱弦,他就顺势一仰,堪堪躲开第一支长箭,然后横刀向上一搅,磕飞第二羽利箭。

    “保护好……”面甲骑士话未说完,第三箭倏忽而至。他挥刀格挡之时,才惊觉第三箭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胯下坐骑。当战马哀嚎倒地时,面甲骑士抽出藏在马鞍左侧的长剑,一跃而起。

    “安西卫伯玉!”范秋娘从左刀右剑的架势判断出面甲骑士的真实身份,此时她才意识到,师父定是从横刀悬挂的位置上看出的蹊跷。寻常军将基本都是右手持刀,为拔刀方便,横刀皆挂在身体左侧;而卫伯玉是左手横刀、右手长剑,他的横刀习惯性系在右侧。

    (本章未完,请翻页)“中!”公孙大娘等的就是卫伯玉躲闪的空隙,早已跃上坊墙的她挽弓如月,一只箭羽亦染成黑色的长箭疾若霹雳,从多名骑兵空隙处飞过,涂着剧毒的箭镞瞬间洞穿邢縡的咽喉。

    一股鲜血喷涌而出,邢縡来不及用手堵住血洞就气绝身亡。

    “退!”公孙大娘缘绳而下,带着范秋娘和其余弟子消失在莺歌燕舞的平康坊中。

    “唉!”假扮成飞龙禁军的卫伯玉摸了摸邢縡的鼻息,郁闷不已:“怎么又栽在她们手上了?!”

    “卫别将,还是先撤吧。平康坊的武侯暂时被骗过了,可一旦金吾卫或龙武军赶到,我们就会暴露。”

    “撤!”垂头丧气的卫伯玉叹了口气,率领安西牙兵驰马离去。

    风摇繁星,月映血浓。

    平康坊北庭进奏院正殿屋顶,苏十三娘手持望远镜,低声叹道:“果如霨郎君所料,高仙芝为报王焊案之仇,先是故意放出王准返京的假消息,弄出些许动静,将长安这潭水弄浑;待邢縡放松警惕后,派安西牙兵假扮龙武军刺杀,让邢縡误以为被陈玄礼抛弃;卫伯玉装成飞龙军适时出现将其解救,估计是要趁乱撬开邢縡的嘴,彻底掀翻幕后陷害高家之人。”

    “如此环环相扣的计谋,似非生性孤高的高仙芝所为,十之七八是安西节度使封常清的谋划。师父的应对则是以力破巧,直截了当杀死邢縡,彻底剪断线索。估计东宫对邢縡的打算本就是能保则保,不能保则杀之。方才秋娘说王准和邢縡都不是好东西,暗含此意。”

    “吾纳闷的是,就算高仙芝以相国兼枢密使之尊,但在天子脚下弄出当街击杀禁军将领的大动静,又该如何收尾呢?”

    翌日清晨,龙武将军邢縡与数名心腹手下横尸街头毫无疑问成为长安城中最令人震撼的消息,满城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圣人震怒,责罚陈玄礼治军不严的同时,严令京兆府尽快缉拿凶手。

    京兆尹鲜于向带领手下查探数日,只弄清此案或许与飞龙禁军有牵连。但经飞龙将军张守瑜逐一核查,当日平康坊附近并无任何飞龙军将士。

    束手无策的鲜于向登门求教杨国忠,同样茫然无绪的右相正欲请虢国夫人打探圣人对此案的心思,长子杨暄送来吉温的密信,纸上只有一句话:“何衙掌军械甲仗?”

    “吉节帅……”杨国忠冷哼一声,将信递给鲜于向。

    “兵部?”鲜于向恍然大悟:“真凶是谁不重要,借此案将陈希烈踢出政事堂,吉温好算计!”

    “能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