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有二百余骑疾驰而来,与百人队厮杀在一起。
“一人三马,全军皆配明光铠与棉袍,行军对阵极有章法,每每能占据先机……”田乾真听着牙兵传回的情报,神色愈发凝重:“节帅谈及剑南嗤之以鼻,对陇右、朔方、河西不敢轻视,提到北庭王正见与安西高仙芝却颇为忌惮。如今观此二百骑,便知北庭军果劲敌也!”
由于摸不清敌人后面还有多少兵马,田乾真并未命百人队与敌军死战,而是探清虚实后尽快脱离接触。田乾真尝试着出动数百兵马虚张声势、围三阙一,打算逼敌骑携带民众西逃,曳落河则可尾随猛击,利用溃兵和百姓倒冲敌军主力。
谁知计谋被识破,敌军假意向西鼠窜,掩护数骑轻装急行后却掉头向东,再次窜入林中固守待援。
“越狡猾的猎物越值得费心去捕获。”田乾真派两支十人队追捕敌军轻骑的同时,又将埋伏圈扎得更密了点。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暮色将近,气温愈低。田乾真身披狐裘,不畏刺骨寒风,普通的曳落河骑兵只能将铁甲上的杂色皮毛、棉麻葛袍裹得严严实实。
曳落河所配的马匹、铠甲、兵刃均为上上之选,至于御寒之物,则形形色色、不拘一格。棉袍的价格虽不算特别贵,但若全军上下人手一领,也是笔不菲的开销。
数年前素叶居推出棉布时,幽州通过交好的粟特商人暗中购进不少。安节帅除了赏给心腹将领少许外,其余皆高价卖给契丹、奚、室韦等北方部落,着实大赚一笔。田乾真府中有数十匹棉布,虽知棉袍颇为轻便,可他还是更钟爱自小穿惯的皮裘。
“王正见够阔气,太原王氏家底真厚,庆宗郎君这一把肯定没少捞。”田乾真狞笑道:“若能歼灭这股敌军,儿郎们也能有上好棉袍过冬。”
敌军并未让田乾真等待太久,前去追杀敌轻骑的十人队尚未归来,便有绵绵不绝的车队在大队人马的护翼下长驱而来,如同傲慢的剑南巨象,大摇大摆扎进曳落河布好的包围圈。
“一千多骑,近百辆马车,好古怪的阵容。”出乎预料的大车令田乾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辎重营靠前又有何用?莫非敌军主将是个贪吃的胖子,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美酒佳肴?”
不过杀伐决断的田乾真只是微微犹疑,便令六百轻骑分三个方向一并杀出,以骑射骚扰敌军,阻其列阵。同时命三个百人队防范林中之敌。
车环结成垒、窗开露簇锋。
田乾真本以为对方会派骑兵与曳落河对射,掩护行动迟缓的辎重营。孰料敌将竟反其道而行之,让四轮大车急速向右回旋,在广阔的雪原上首尾相接,筑成一座移动的堡垒。本应冲锋陷阵的骑兵却躲进车营之内。
“不知兵的草包,天助我也!”田乾真放声大笑,他虽未读过几本兵书,却也知战车笨重不堪用,机动灵活的骑兵才是战场争雄的主力。
笑声未落,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接连响起,惨叫声随之此起彼伏,田乾真当即变色。
“怎么可能?”一脸疑惑的田乾真猛踢坐骑,靠近战场边缘竭力张望,勉强瞧见敌军马车朝外的车窗大开,粗若短矛的弩矢接连不断喷射而出,疾风骤雨般收割着曳落河的性命。
弩箭的力道刚猛异常,射穿一名全身披挂的士卒后余力不减,沾满鲜血的箭簇依然能够造成杀伤;巨弩能灵便调节设计方向和角度,躲避起来异常困难。最令人郁闷的是,弩箭射程远超骑弓,比军中常用的步弓还要强上数分,精于骑射的曳落河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由士气大沮。
因被巨弩压制,曳落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根本无法骚扰敌军列阵。片刻功夫后,车阵内飞起源源不断的箭雨,曳落河的伤亡愈发惨重。
“散开!后撤!”急令六个百人队退到巨弩射程之外的田乾真并未留意到,大车后门斜板上,一台台结构复杂的投石车正缓缓驶下。
“好扎手的刺猬!若用重甲骑兵列队猛冲,或可突破大车衔接处的空隙,但死伤定将惨重。”田乾真回头瞥了眼风雪深处:“好在还有别的手段,某倒要看看,刺猬身上究竟有多少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