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仿佛与世隔绝的世界。澄澈的溪流,遍地的花海,清溪草畔花丛旁,立着座小楼,上面爬满了经年的蔓蔓青藤。似有风起,颜色不一的花朵被卷起来,有淡紫色、浅黄色、素白色、碧青色、嫣红色。它们是熏衣草、雏菊、依兰花、白松香和龙舌兰。
这是明楼曾经送给他的玻璃纸镇里的景色,他把它复现在画纸上。
明楼曾经说:“我把它叫做家园。我以后就想住在这样的地方。现在,它是你的了。”
他转身,凝视明楼,慢慢说道:“这是你曾经送给我的家园。”
“你画得一模一样。”
“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明诚平静地缓缓说道,“在那之前,我常常想要死,因为世界是全然的黑暗。”他第一次对他坦承自己不愿现于人前的痛苦。
他顿了顿,说下去:“然而,你让我得见一线天光,从而能够挣脱既定的命运,懂得思索自己的人生和未来,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明楼轻叹一声:“那应该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
明诚声音带着一丝回想的悠远意味:“那之后,又过了好些年。我求学,去了法国,又去了苏联,进了伏龙芝,又入了红房。我不断地在生死边缘挣扎,每一次出任务,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但不管面临什么样的情形,拷打、药物、饥饿,甚至是五感剥夺,我都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生的可能。”他一字字地说:“我想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你。”
他平淡说道:“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身边有谁,又和谁在一起。于我来说,那没有那么重要。我知道的是,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再看到你。”
明楼目光微动。
略停了停,他继续道:“现在,我更加不想死。因为时至今日,我已经知道,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就算天下人都谩骂误解,对我来说,那也没什么紧要。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会觉得快乐。因为,在我心里,不管在多么混乱的战场上,天空的太阳也只有一个。”
明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明诚已经走回他身边最切近的地方,深深望着他,带着叹息的柔软声音轻轻响起:“在我的一生中,你给了我最温柔的谁都无法代替的光亮。那么,反过来,我能给你光亮吗?”
第45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番话事实上意在言外,本质冷峭:身家是必须放下的,尊严是需要被忘记的,荣辱是不能虑及的。不管怎样被误解,都得承受;不管多么痛苦,都得忍耐。永远、永远不要去想,有一天以牺牲作为解脱的途径,从而得以恢复名誉。
但这些是不适宜宣诸于口的,不管你试图怎样强调它的正确性,它都会显得过于尖锐,容易使谈话陷入僵局,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所以,选择什么姿态、扮演何种角色,能让人不起抵触地听下去,就是最重要的环节。
因此,他选择了迂回路线,不提政治性,而是回到人的层面上,以自身的情感和境遇去隐言。
他的话语背后是冷峻的事态,然而,以缠绵而执著的感情为底,会让人自然而然地听下去。于淡然陈述中,有些东西会不动声色地渗透入耳、进心。
倘若有人把你视为独一无二的个体去专注和关心,你是无法拒绝本能的倾听的。
揭出现实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