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命于大唐皇帝的,严庄效力于李宝臣,也就等于在为唐廷效力。
严氏乃名门,其族中在史朝义麾下效力者无数,仅六百石、比六百石以上官员就有九人,史朝义对严氏也向来照拂。
这样的一个与史朝义休戚相关的名门大族,居然出来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子孙。
在有心人士暗中的大肆推波助澜下,这一消息很快传开,而且似乎还有理有据,令人无法置疑。
顿时,举世哗然。
严庄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诘难之声不绝。
古代讲究的是以孝治天下,不管是敌对一方还是正义一方,都要讲孝。
在巨大的压力下,前任家主、严庄之父严铭气极病倒,现任家主、严庄之兄严义上表请辞沧州长史一职。
由于史朝义仍在幽州,代为主持朝中大事的许叔冀婉言拒绝了严义的请辞,并请往沧州探望严铭,以示对严氏的信任安抚。
严氏对此大为震动,感激涕零。
严铭拖着病体,亲自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家书,请许叔冀设法转交严庄,勒令其即刻返回沧州老家待罪。
同时,严义也写就一封家书,以兄长的身份恳求胞弟“迷途知返”,莫要继续为逆贼效力。
随后,许叔冀即命向润客负责转交家书一事。
也不知是疏忽还是故意,向润客竟然大明大白地派了几人进入恒州,直接要求面见严庄。
百般无奈地严庄只得露面,收下了两封家书。
看完家书,严庄泪流满面。强忍悲伤向来人询问了老父的身体状况后,他当场昏厥过去。
然而,就在两日后,严庄却对父兄之命做出了否定的回答,以《论忠孝》一文作为回信。
文中,严庄言天无二日,而如今大唐岂能一国二主,实在是有违天命。
紧接着,严庄引经据典。从天、地、人等诸方面论证了大唐朝才是承继天命的正统朝廷,伪燕只是被史朝义弑父夺取的。
随后,严庄含泪痛陈,“虽自古孝为人本,但忠在孝先。”相比对父母之孝,对天子、社稷之忠显然要更加重要。为大忠,不得不舍弃小孝。
文章的最后,严庄极为悲戚地请求父兄原谅自己的不孝之举。
严庄的这篇《论忠孝》写的极妙,行文虽然朴实无华。但字间行间,那种回旋于忠孝之间的无奈、痛苦情绪尽显无疑。
短短的十数日内。此文已传遍天下,士人尽相传诵。
就在昨日,裴遵庆将一卷抄录的《忠孝论》送到了汉中。
“难为严庄了……”看完裴遵庆亲自抄录的《忠孝论》一文后,代宗皇帝神色歉然地摇头说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解决问题地最好方法……”张献恭安慰代宗道,“而且如此一来,严庄再不必受藏头隐身之苦了。对他,对严氏一族,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话虽如此……”代宗喟然轻叹一声。
沧州,严府。
又送走了几位前来探望老父的官员,严义黯然地转身回府。
收到严庄回书后,严铭当场气极昏厥,随后病势加重。
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许叔冀无比歉然地向严义请罪,并代史朝义赠予无数滋补良品,供严铭休养之用。
不过,严庄的《论忠孝》毫无疑问地改善了严氏的处境,近两日已有许多官员造访探望严铭的病情,并劝慰严义放宽心态。
回到老父的病榻前,严义挥退了一旁服侍地仆婢。
这时,面色苍白、神情呆滞的严铭似乎突然恢复了过来,轻声冲长子说道:“府外情况如何?”
“暂且不明但潜伏细作一时恐怕还不会撤去。”严义关切地询问道,“父亲,您今天一整日只进了半碗稀粥,我去为您准备些饭食。”
“暂时不必!”严铭摇了摇头,“眼下非常时刻,谨慎为妙,否则便让严庄的苦心付之东流了!”
“还是父亲了解二弟!”严义轻叹道,“没想到二弟居然用如此绝妙的办法……”
“虽然如此,但我严氏与洛阳隔阂已成。你等兄弟都有州郡之才,可惜在洛阳,恐怕仕途难见光明了。”严铭歉疚地看着自己的长子。
“能以一己之失,换严氏一族之兴,儿无所憾矣……”严义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
缓缓点头,严铭也欣慰地一笑。
翌日,严铭从昏迷中“转醒”,随即便强撑“病体”,命长子严义草书通告天下——再不认严庄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