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平日里是不好看了?”谢道韫拧了拧眉毛。
“怎么会,我上次就说过了,要把你的每一个样子,都刻在心里,可惜我不会作画,否则一定要每日为夫人画上一副,收藏在书房里。”
谢道韫嘴角一弯,“画师多的是。”
“那怎么行!”王凝之一瞪眼,“我夫人的美丽时刻,当然不该给旁人欣赏了,偶尔还行,有个人每日对着你作画,我哪儿受得了?”
“谁说要男画师了!”谢道韫嗔道。
“女的也不行!你的美丽,独属于我。”王凝之笑容满满。
“好,就依大老爷,既然如此,那大老爷,这次回去,我就教你画画,反正你早上那意思,看上去对作画一道,倒也有些想法。”
王凝之的笑容僵住了。
……
“师公的丈夫李矩,官至江州刺史,可惜英年早逝,她便独自抚养儿子李充,居于建康。我父亲几次邀请她去会稽,她都不愿。”
“其实,她也是为了儿子,李充虽有些才华,但毕竟江夏李氏,就是个书法世家,没有什么能耐给李充安排。”
“李充以前只是个记室参军,官职很低,想要谋发展,当然就离不开建康,那年借转为褚裒参军之机,想要外出,可人家不过给他安排了个剡县令,还是我爹暗地里安排,让他留在京城,如今是个都候。”
马车上,王凝之讲着关于卫夫人的事情。
谢道韫皱了皱眉:“就算江夏李氏没这个能力,卫夫人家里也不缺吧,她毕竟是廷尉卫展之女,虽然这些年卫氏很积淡,也不是没法子。而且,父亲为什么要暗地里安排?”
王凝之叹了口气,“师公本身对这些东西,就很不喜欢,性子又十分刚强,家族困难时候,更不会张口,而且她觉得,自己的儿子,若是真有才,自当成就,靠别人上位,才不配位,难免是灾祸。所以根本不许我爹帮忙。”
“而我那李充师叔,也不是多喜欢这些,只不过江夏李氏,总还是他最成器,别人更是些书呆子,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可那剡县,地方不怎么样,若真的去了,十几年里,难有机会。”
“我爹也是费尽心思,劝了好多次,她都不肯,就只能暗地里安排了,留在京城,总要比去那地方强些。”
“原来如此,”谢道韫点了点头,“她不肯离京,想必也是想要照拂儿子,虽然她不开口,但毕竟只要她在,李充不犯大错,别人总会给几分面子。”
“是啊,”王凝之无奈地说道,“其实我爹早就想让李充去会稽任职,这样师公也能去颐养天年,可她不愿意,总是不肯点头。”
“刚强了一辈子的人,不想待在别人的地盘上,仰人鼻息啊。”谢道韫叹息一声。
“其实她就是想太多了,琅琊王氏,怎么可能给她脸色看?”王凝之也叹了口气,“有她一路教导扶持,才有如今的我爹,整个琅琊王氏,谁不感念在心?”
“所以,你想劝她,接受你爹的好意,去会稽?”谢道韫问道。
“是,”王凝之点头,“只不过也不抱多大希望,我爹都劝不动,我哪儿能劝得动?就当是来看望她老人家吧。”
“要不,我试试?”谢道韫微微一笑。
“那敢情好啊,夫人一向擅长讲道理,你要是能把她老人家劝到会稽,咱爹能高兴地跳起来!”
“呸!怎可这么说父亲!”谢道韫佯啐一口,思索起来。
京城到底是大,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卫夫人所在的住处。
下了车,王凝之感叹,还是当年自己小时候,记忆中的样子,只是这么多年,宅院多少是有些旧了。
墙壁,大门,屋檐,看上去都很久没人打理了。
这毕竟是当年她还年少时,成亲的地方啊。
就连门口这位老态龙钟的管家,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只不过更老了些,见到王凝之,就眼泪把擦地,“二公子,你可来了。”
“老伯,这是怎么了?”王凝之赶紧上前扶着他,免得再一着急,给摔倒了。
“夫人说你都入京好几日了,还不来拜见,正生着气呢,劝都劝不好。”老管家霍霍着一口漏风的牙。
“这不是来了嘛,放心吧,师公最疼我了,我进去哄一哄她,很快就好了。”王凝之笑着说道,“对了,这位是我夫人,一起来拜见师公的。”
瞧了谢道韫一眼,老管家笑着点头,“好,好。”
老人家毕竟腿脚不便了,指了指方向,便只是落在后头,让徐有福扶着慢慢走,而王凝之俩口子则走在前头。
“这位老管家,是不是太老了些。”谢道韫低声。
“这是当年师公嫁人的时候,她丈夫身边的跟班儿,年岁很大了,一向忠心耿耿,说什么也不肯回乡下养老,只说自己要守着他公子的地方,师公也拿他没辙。”
“还真是,一家子倔脾气啊。”谢道韫无奈。
“谁说不是呢,”王凝之耸耸肩,“这些文化人啊,就是这样,都不知道他们在坚持些什么,带着下人都是如此。”
“不过我瞧着,家里也没多少下人了,而且大多是些老人家,看来师公生活,并不宽裕。”谢道韫眨眨眼。
“不是不宽裕,是要穷死了。”王凝之翻个白眼,“她儿子那点微薄的俸禄,哪儿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这可是京城啊,吃个饭都要比别处贵上许多。”
聊着,已经绕过一片长得有些张牙舞爪的林子,到了一片假山后的开阔处。
一汪池子,池水倒是清冽,出现在眼前。池子周围,还有几张石桌,上头摆着些笔墨纸砚。旁边的凉亭里,坐着一位老人家,身边有两个老妇人伺候着。
“喏,这就是师公,然后我爹,然后我和大哥,小时候过来住,练字的地方。”王凝之努努嘴,就换上一副诚挚的笑容。
“师公,王凝之携妻子谢道韫前来。”
两人行礼,那老人缓缓转过来,只是穿着件很普通的宽大且绵厚的衣服,打量了几眼,‘哼’了一声,“王二公子如今还记得我这个老人家?”
“师公,您这话说的,可让我无地自容了。”
紫笔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