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
“皇上……”吕寒谨慎地喊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为妹妹辩解。
“她可留下什么话?”皇上望着吕寒。吕寒支支吾吾,小声道:“小妹说,请……请皇上忘了她。”
“小心欺君之罪!”皇上指着吕寒,严肃地说。他的话明显有逼问的意思。
“皇上息怒。臣所说句句属实。”吕寒壮着胆子道。
皇上与吕寒对视一眼,接着收回视线,转身向傅晓轩的卧房去了。泉顺义站在吕寒的对面一直不敢说话,此时也没敢跟着皇上去。吕寒叹口气,没想到皇上如此紧张小妹。这时,他见泉顺义快步过来向他抱怨:“傅小姐要是找不回来,皇上这气儿怎么消啊?”
“泉总管进屋喝杯茶吧。”吕寒见泉顺义揉手跺脚的紧张样儿,便说这话转移他的视线。
“喝……哎,走走走。”泉顺义焦急不安,还是决定进厅去等皇上。吕寒跟上去吩咐丫头沏茶不在话下。
皇上到傅晓轩的卧房,以为她会将那幅画留下来,可是他没有找到画。屋子里的陈设没什么变化,只是少了不该少的。床上的被子整齐地叠着,他走到床边坐下,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这是他熟悉的味道。
“又是不辞而别。可想过朕的感受?”皇上自言自语,真是被这女人气得无计可施。他没有想到她会离开他,作为天子,他的威信在她那里荡然无存,此时若见到她,他恨不得扇她一耳光。他站起来准备离开,却发现枕边放着一件粉红色的青纱长衫。不知是她特意留下的还是无意留下的。他将衣衫叠好放在手里,接着便带着这件衣衫出了屋子。
吕夷简已经回府了,他和吕寒、泉顺义一起在大厅等着皇上。吕夷简算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他知道皇上曾经爱过不少女人,可从来没见过皇上对哪个女人长久深情,他以为皇上对晓轩的爱也不过如此。皇上今日的举动倒让吕夷简意外。
“皇上。”吕夷简见皇上出来了,匆忙地跑过来行礼。
“这件衫子,朕要带回宫去。”皇上道。泉顺义口中的茶水还未咽下去,便赶紧跑到皇上身后站着。
“皇上。”吕夷简道,“晓轩是哭着走的,她也不想不辞而别,只是怕分了皇上的心。”
“朕心里有数。”皇上说了这句话后便转身朝府门外走去,泉顺义恭敬地紧跟其后。
坐在马车里,他抚摸着这件衫子,想起二人初次在荷花池相遇时,她就是穿的这件衣衫。“怎么,包拯没告诉你吗?我叫傅晓轩。”他还记得她那甜美的笑容。他们重游潇湘楼时,她也是穿的这件衫子。依旧在那条船上,她对他说:“天地为媒,傅晓轩愿嫁赵祯为妻,今生今世,不弃不离。”回过神,他苦笑了一声,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变了主意。他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衫,皱眉问:“告诉朕,什么叫不弃不离?不弃不离就是不辞而别?”衣衫终究不是她这个人,他的质问只能在内心回荡。
回到宫里,他无心政事,吩咐泉顺义传包拯进宫。他回福临宫换了件衣服,让芸儿将傅晓轩这件衣衫拿去挂在他的寝宫。芸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到皇上愁苦的样子,忍不住问:“皇上,你怎么了?”
“你觉得傅晓轩这个人如何?”皇上站在亭子的栏杆边。
“芸儿觉得她很好。”芸儿淡淡地笑着。
“退下吧。”皇上挥手让芸儿离开了,紧接着,他来到九霄环佩伏羲氏琴旁。看着这张琴,他摇摇头,本想将这琴送给傅晓轩,可是如今已经没有机会了。他坐在凳子上,对着琴,弹起了《高山流水》。谱子是不变的,可是弹琴人的感受变了。那古老的传说在他的脑中浮现,他理解伯牙摔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的行为,又感受了一回知音难寻的痛苦无奈。他指尖流出的曲调击打着他的心,似乎每一个调子都会带他走入回忆。一曲完了,重复一曲,一遍一遍地弹着,寻觅往事能让人一步一步地走出痛苦,面对现实。不知何时,曹文君站在了他是身旁。他回头看她,他未落泪,她却掉了泪。
“轩妹走了?”曹文君明知故问。
“走了。”皇上站起来,走到栏杆边望着天空。
“是文君逼轩妹走的。”曹文君给他跪下,“请皇上降罪。”皇上没有扶她起来,只是说:“人都走了,说这话没用!她要走谁能拦住她?只有她心甘情愿留下。朕一向不强迫人,她本来厌恶这宫廷生活,朕不勉强。”
“可文君知道,轩妹深爱着皇上。”曹文君带着凄楚的神情。
“不要在朕面前提她爱朕。”皇上有些生气,“真是妇人之见,你们都以为朕会为了儿女私情而弃社稷于不顾?傅晓轩自作聪明,她以为留在宫里就能扰朕的心?笑话!朕若把持不住美色,这天下还能像现在这样?她也太高估自己了。你们也太抬举她了吧?”
皇上这一席话说得曹文君哑口无言。这时,芸儿来报,说泉顺义在福临宫外等着皇上。皇上知道包拯来了,便匆匆下了楼。
包拯在望月亭等着皇上,见皇上过来,行礼不在话下。泉顺义传旨时,已经将傅晓轩的事告诉了包拯,盼着包拯给主子说说理。对于这件事,包拯还真没有什么高明主意,只能随机应变了。泉顺义退下后,皇上招呼包拯在凳子上坐下。包拯没有主动问傅晓轩的事,皇上也没提,只是给包拯倒上了酒。二人各自饮了一杯酒后,皇上笑道:“你为朕解开生世之谜,朕还没谢谢你。”
“皇上言重了。”包拯坦然地说,“那是包拯的职责。”
“朕寄信与八皇叔,他回信中所言证实了你的推测,杨淑妃也承认了。”皇上道。
“有句话,包拯不知当不当讲。”包拯道。
“但说无妨。”皇上自饮了一杯酒。
“八王爷既是因太后的压力退隐,而今也该回朝了。”包拯心想,八王爷在朝中深得人心,他若回朝,必有益于朝廷。
“呵呵,也许没这么简单。”皇上道,“朕也有此意啊,可八皇叔过惯了隐士生活,已无心出仕。可他不是不问天下之事,他在信中分析了辽国局势,对那新起的西夏也有自己的看法。就是我朝中之事,皇叔也不是不闻不问,他还劝朕起用一个人。这个人你认识,你猜猜。”
“包拯没猜错的话,这个人是范仲淹范大人。”包拯道。包拯听说八王爷很欣赏范仲淹的人品和才气,加之范仲淹受贬的原因实在不值得皇上挂在心上。
“朕要听听你的意见。”皇上道。
“回皇上,包拯认为,范大人确实是不可多得人才。范大人‘不能利泽生民,非丈夫平生之志’的誓言可见其宽广的胸襟啊。他曾冒死谏言太后还政于皇上的胆量也令包拯佩服。前些日子,范大人治水的功劳可抵过为郭皇后说情之罪吧?”包拯有理有据地道来,似乎很了解范仲淹。
皇上听后“呵呵”地笑了,站起来在亭子中走了几步,若有所思地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朕可不能错失了千里马呀。呵呵。”
“皇上英明。”包拯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双手靠背,在亭中踱步。包拯见皇上还有心事,也不便直言相问,他站起来走到皇上身边,含蓄地问:“不知今日,包拯可否再为皇上分忧?”
“人生有得有失,得与失倒是默契。”皇上感叹一声,转头看着包拯,“傅晓轩离朕而去,你说这可算失?”
“包拯认为,傅小姐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她的离去对她来说也许是好事,对皇上而言,也未必是坏事。得与失,全看皇上如何看它。”包拯道。
“可她是让朕动情最深的一个女人。”皇上皱皱眉,茫然若失。
“皇上还是随缘吧!傅小姐若真和皇上有缘,她自然会回到皇上身边。”包拯实在不知如何安慰皇上,只得这样回答。从皇上的状态来看,包拯心里清楚,皇上没有受傅晓轩的羁绊,他思念她,只因一份真情,毕竟皇帝也是凡人。
“说得好,随缘。”皇上释然了,笑着对包拯说,“不说她了。给朕说说那龙凤玉的事儿吧?”
包拯笑了两声,轻松地回答:“龙凤玉带灵异之说不可信。据包拯推断,因玉片特殊的材质,当它和强烈的日光相对时,放出的光若进入人的眼睛,会让人产生眩晕的感觉。朝廷称其为宝,只因它来自外域而在中原难找。”
“有意思,朕宁愿相信你的推断也不信那些灵异传说。明日早朝,朕就给大伙儿解释清楚,以免他们到处造谣。”皇上笑了笑,转身过来又倒上两杯酒,刚放下酒壶,就听见泉顺义像马一般追风逐电地跑过来,临近亭子时,他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跟头。
“怎么回事?慌慌慌张,成何体统?”皇上指着他责骂。
“皇……皇上。”泉顺义很激动,吞了一口唾液,缓了缓气说:“傅小姐,她……她……她回来了。”这句话说完,泉顺义松了口气。
“晓轩回来了?”皇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他。
“回来了,回来了。”泉顺义高兴地道,“是傅小姐。”
“她人在何处?”皇上欣喜地问。
“在……在大庆殿。”泉顺义一直笑着。
“你成结巴了?还不快请她到福临宫,让芸儿到宫门接她。”皇上朗声吩咐。泉顺义点头答应一声,一溜烟儿就不见了。往常,皇上从来没有见过泉顺义跑得这么快。
“看来傅小姐还是割舍不下这段情感。”包拯道。
“包拯啊,你说,朕可是一个好色之君?”皇上转头笑问他。包拯一愣,突然笑起来,坦然道:“包拯可不敢就此妄下定论,但包拯知道,皇上是一个好官家。”
皇上豁然笑了,抬头望着天空挂着的太阳,只见它在湛蓝的天幕中红艳艳的,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皇上用手指着它道:“包拯你看,那景象可象征着我大宋国运越加昌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要皇上勤政爱民,以仁治国,长此以往,我大宋必定更为繁盛。”包拯回答。
皇上爽朗地笑了,明朗而爽快的笑声充满了望月亭,飞出亭子又飘向远方。绿荫掩映的亭角静得雅致,风中摇曳的树叶儿动得玲珑……在他的眼里,大好河山是一幅淡雅而绚烂的画卷。
只道是,人生多坎坷,志之所向亦坚者,出乎真情,以仁为之,和必至,乐亦归其心也。
据说皇上回宫作诗曰:
忆得去年今日苑。欲归欲留歌筵前。觥筹凝思难尽言。
月好峰回路又转。玉叶腾芳散明道。国之风流遥指天。
(全书完)